黑海罹难：冯玉祥的最后时刻

林治波

踏上归途

1946年9月2日，冯玉祥和家人及随行人员从上海码头启程前往美国。促使冯玉祥赴美的原因，是他对蒋介石政府的腐败和内战政策忍无可忍，甚至到了不能继续与蒋介石合作的程度。

1948年元旦，国民党左派进步力量公开脱离国民党主体，在香港成立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推选宋庆龄为名誉主席，李济深为主席，冯玉祥为常委兼政治委员会主席。

民革中央一成立，滞留美国的冯玉祥就着手筹备成立民革驻美总分会，并建议民革组织有关人士写书、写文章，揭露蒋介石的罪恶。

蒋介石政府的腐败和丧失人心使美国政府意识到，一味支持蒋介石不利于美国的利益。因此，美国开始谋划踢开蒋介石，扶持第三势力，组织一个亲美反共的新政府。在美国计划笼络的对象中就包括冯玉祥。虽然这时冯玉祥已丧失经济来源，但当美国政府官员来到冯玉祥家中，声称支持他回国收拾局面时，却被冯玉祥严词拒绝了。于是，美国政府对冯玉祥下了逐客令。

这时，国内形势已经明朗，人民解放军正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捣蒋家王朝，革命就要胜利了。冯玉祥感到应该回到祖国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政治协商会议。

然而，从美国返回中国，在当时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因为国民党特务下毒手的可能性很大，路上很不安全。经过再三考虑，冯玉祥决定与苏联驻美国大使馆联系。在苏联驻美国大使馆的帮助下，冯玉祥准备乘苏联船只绕道苏联回国。

1948年7月上旬，苏联客轮“胜利号”驶抵美国纽约。7月31日，冯玉祥冲破国民党特务的重重阻挠，登上“胜利号”，踏上归途。

不幸罹难

船行一路，饮食丰盛，船上的各种娱乐活动也丰富多彩。但冯玉祥很少出舱，大部分时间在房间里读书、写日记、整理文稿。8月12日，他在船上给李济深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了美国社会的种种弊病，流露出对美国的不满。信的结尾说，他在船上已经12天了，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希望李济深为他找些《华商报》寄到莫斯科外交部转他。这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封信。

8月17日，“胜利号”驶抵埃及的亚历山大港。船靠码头时，冯玉祥吃惊地发现，旁边居然停泊着一艘国民党军舰，他顿时警惕起来。

“胜利号”在亚历山大港停泊了几天，8月21日重新启航，船行数日抵达黑海东岸的高加索海港巴统，在巴统停靠一周左右，又拔锚横渡黑海，驶向乌克兰敖德萨。

8月31日，船上的无线电广播传来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日丹诺夫逝世的消息。9月1日中午，全船为日丹诺夫举行了追悼大会。会后，船长对旅客们说：“明天就要到达敖德萨了，建议大家午饭后各自回舱收拾行李，好好休息，准备明天下船。”

这天午饭后，冯玉祥半倚在床上，兴致勃勃地对两个女儿讲述1926年他访问苏联的情景。父女正说话间，一股浓烟从门缝涌进来。“不好，着火了！”有人喊道。大火迅速从船的底层蔓延到顶舱，慌乱之中，4名苏联船员身穿消防服冲进舱内，劈开舷窗把冯玉祥父女抬到了甲板上，但冯玉祥最终没能苏醒过来，66岁的他就这样与世长辞了。

留下谜团

冯玉祥的死讯在国内引起极大震动。毛泽东、朱德、周恩来、李济深和冯玉祥生前好友及各进步党派、人民团体纷纷向莫斯科发去唁电。美国的侨胞和一些美国的友好人士也深深为冯玉祥之死感到哀痛。他们写了长长的悼念信，寄往香港国民党革命委员会。

1949年9月1日，冯玉祥逝世一周年纪念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都題写了挽词。为纪念冯玉祥一生的历史功绩，中共中央决定将他的骨灰安葬在他生前曾经两度隐居的东岳泰山。

冯玉祥罹难黑海已70多年。对于他罹难的原因，至今仍是迷雾一团。有人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事件，但此种可能性很小。国民党宣称，冯玉祥死于斯大林之手，但这一说法既无确凿证据，也不合逻辑。冯玉祥归国参加新政协，正是斯大林所欢迎的，所以苏方并不存在谋害冯玉祥的政治动机。3位苏共中央委员和200多名苏联人同时罹难，更充分说明苏联与冯玉祥之死绝无干系。

相反，倒是国民党当局存在谋害冯玉祥的强烈动机，这是不言自明的事实。冯玉祥与蒋介石的公开决裂使他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对此，冯玉祥是十分清楚的。他在亲笔遗嘱中写道：“蒋派出的特务很多，他们一定会用种种卑劣手段对付我。因此，我把我的遗嘱预先写好，免得我死后人们无办法，或是莫名其妙……以上是预备被人打死的遗嘱。”

遗憾的是，这一事件的策划内幕与实施过程至今无从查证。停泊在埃及亚历山大港的国民党军舰是否与此有关？人们不得而知。

（梁衍军荐自《国家人文历史》2021年第1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