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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村肌理演变及影响因素研究

2021-10-23李一芳LiYifang

华中建筑 2021年10期
关键词:肌理村落时期

李一芳 | Li Yifang

杨 凡 | Yang Fan

包志毅 | Bao Zhiyi

在当今社会建设快速发展的冲击下,大量传统村落面临着风貌消失、历史文脉断裂、文化遗产流失的厄运[1]。人们追求新时代的社会生活与原生村落保护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解决问题的关键是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可持续发展[2]。村落肌理的形成是由村落历史不断演变的结果,通过对传统村落肌理的研究,能够更准确地把握传统村落的特质、风貌和文化。

1 诸葛村概况

“诸葛村”古称“高隆上宅”,因诸葛亮“高卧隆中”典故而得名;后代以姓氏为名,称之“诸葛村”;近年来,则按村落形态著称——“诸葛八卦村”。

诸葛村位于浙江省兰溪市西北部金衢盆地西北缘冈阜起伏的丘陵谷地之中,地形如“碗”,中间低平,四周渐高,大小水塘散布其中,贮雨水以供生活所需[3],誉为“中国十大古村”、“中国传统村落”。

2 诸葛村的肌理演变过程

2.1 村落肌理的适应与繁荣:1350年—1860年

诸葛村的选址是在风水观念的影响下,勘察地形地势的结果,讲究因地制宜,顺应自然。

(1)建宅初期

诸葛村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背靠山峦面朝溪水,受地形影响村落肌理凹凸起伏,西北侧冈阜满覆森林,东南侧为广阔水田,一直延展到兰江边。元至正十年,诸葛大狮为祭祀先祖诸葛亮建造了一座祠堂,即“大公堂”[4],位于8座环绕群山的正穴中,奠定了聚落中心的位置(图1)。大公堂位于风水中的“龙穴”,与寺山、天池山、“大柏树下”小山丘、钟池、桃源山、乌龙山相连,形成风水主轴线。随后,安三公建丞相祠堂,以丞相祠堂为中心与太公山、擂鼓山、聚禄堂、经堂后山、井头坞相连,形成另一条风水轴线,两条轴线相互垂直,构成了村落基本框架,为后续发展打好了形态基础(图2)。

图1 诸葛村地形结构图

图2 诸葛村布局图

(2)三分时期

诸葛村发展到安三公之后,形成孟、仲、季三分格局,三大组团交融向心发展[5]。诸葛先人大多在村中谷地和各级厅堂附近挖水塘、水井,村中大小池塘增多(图3)。随着分支的出现,建筑组团相对均质分布,形成相对松散的、无明显规则的形态。街巷灵活穿插其中,仍以大公堂为分叉点,向三大分支延伸,形成“Y”型三叉状。村中大小不一的水塘分散在各处,水塘沿岸或栽植观赏植物形成自然式景观,柔化了建筑肌理的棱角,或用于浣洗衣物,成为富有生气的交流空间。村落建设因地制宜,地形变化丰富,陡坡植被郁郁葱葱,谷底蓄雨波光粼粼,建筑坐落其间依山伴水,掩于自然山水之中(图4)。

图3 诸葛村三分时期祠堂结构图

图4 诸葛村三分时期肌理形态图

(3)鼎盛时期

明清时期,分支的继续扩散蔓延使得组团边界趋于模糊,建筑组团体量增大,总体仍具有向心性,中心建筑群更加密集,趋于外疏里密的圈层形态,加之村落西南侧一条过境大道发展成商户如云的“高隆市”商业街贯穿村庄的西部,划破了一个完整的圈层,最终呈现线性相切向心圈层的形态。道路分支随着建筑密度和广度的增加而增加,呈现以大公堂为轴心的车毂状肌理与两条过境平行大道叠加。大量的祠堂、园林、庙宇、民居拔地而起,形成半商半居模式,西轩和西园是当时最为著名的私家园林[6](图5),水塘和园林植物避免了建筑肌理的密集紧簇,村落与自然相互渗透,肌理愈发丰富多样(图6)。

图5 诸葛村花园区位图

图6 诸葛村鼎盛时期肌理形态图

2.2 村落肌理的挫折与发展:1861年—1948年

诸葛村多次受到外力影响,在艰难中求生,在挫折中发展。

(1)兵燹时期

清代咸丰十一年,太平军攻克兰溪时,太平军在此大肆烧杀,高隆市、丞相祠堂、大片季分子系房屋连同私家园林皆毁于兵燹[7]①,诸葛村又经历了瘟疫、旱灾,村中房屋十至九空,商业街线性形态被吞噬,宗族圈层缺损,形成斑驳圆缺状;旱灾导致村中水塘形成坑洼凹陷状,水满丰泽的村落变得干涸枯瘪;传统的自然肌理和人文肌理受到侵蚀。

(2)重塑时期

清代光绪年间,诸葛村以山林为天然屏障,躲过了多次危机,诸葛村得到喘息机会,原本的宗族建筑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商业建筑从高隆市的线性街区演变成以上下塘为核心向四周辐射的片区,宗族向心圈层肌理和商业核心辐射肌理相互融合成近圆形。建筑的扩张导致上下塘周边街巷的拓展,形成以上下塘和大公堂为轴心的两个车毂状肌理交织,两条过境大道相互平行,与其叠加。诸葛村民宁静致远的生活态度,村中呈现浓郁的园林风光,景观和谐自然(图7)。

图7 诸葛村重塑时期肌理形态图

2.3 村落肌理的困惑与动荡:1949年—1977年

新中国成立之初的20余年,诸葛村肌理主要随着政策的变化而波动。

(1)探索时期

在这段时期,村落众多元素悄然变化,民居建筑内部结构改变而外在形式未发生很大变化,建筑整体布局变化微小,仍为两个中心向外发散交融。1949年,国家实行土地改革,开始缩小乡辖范围,属诸葛村所有的耕地缩至村落周边[6],原本每户地主田地上千亩,景观相对单一粗犷,农田所属权转移后,各户各耕其地,农田多样性增多,块状肌理精细化。1955年,国家实行兴修水利政策,水塘增多,同期,村民盛行在房前屋后,村庄四周,田埂荒坡栽植乔木,村庄肌理更为精细丰富。

(2)起伏时期

20世纪50年代末期,爆发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大肆开山伐木,村中景观削弱;耕地重新划分,总耕地面积再次被缩小;商业建筑此时覆盖了上水塘面,加之宗族圈层肌理的继续延续,建筑肌理整体仍呈两大中心发散交融成近圆形,商业片区肌理更为紧凑。

1966年以来,文化大革命导致商业停滞;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耕地面积扩大,随后,提出耕地改林地政策,耕地面积再次回缩,林业重新发展;到70年代中后期,围塘造田,村中最大的北漏塘缩小还原,耕地略增。在这段历史中,政策作为主导力量,牵动耕地、林地、商业用地以及水体等要素发展的神经,此消彼长,起起伏伏20余年,多数处于失衡的状态,村内庭院大多荒废,村落与自然脱节,周边山林的原生树种消亡,新规划的树种相对单一,物种多样性丧失,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图8)。

图8 诸葛村起伏时期肌理形态图

2.4 村落肌理的复苏与稳固:1978年—至今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通过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政策,诸葛村的发展逐渐步入正轨。

(1)回暖时期

1978年,国家步入改革开放新时期,首要提出经济改革,诸葛村上下塘商业区最先发展,兴起的建筑扩张到高隆冈区域,冈阜不断降坡以适应新时代建设,商业线性肌理强化了北上的攻势,突破了碗状盆地的虚界,随着新的商业中心的形成,大公堂失去了村落中心的位置,村落的中心点北移至天一堂一带。村民虽不再营建私家园林,但热衷于房前屋后栽植植物,村中日渐增绿,环境得以改善。

(2)盲目时期

诸葛村在保护发展过程中经历了一些波折:“孔明苑规划”项目恣意将大公堂前的钟池填埋一半形成阴阳太极图形,以迎合八卦村的说法[8],项目实施不久便遭到强烈反对,迫使责令终止。诸葛村曾经是否按八卦阵理念布局现已无可考证,此时,钟池已被改造成阴阳太极图形,以钟池为中心,向外延伸有八条街巷,外围有八座小山环抱,村落形似八卦阵图,村南水口处自然风貌被水泥砖瓦占据覆盖,新的改造模式冲击了古村落的历史肌理。

(3)恢复时期

1999年以后,诸葛村重挖上塘,复原上塘古商业街,修缮众多祠堂,复苏小庭院,扩建天一堂花园,植树造林,古村焕发生机[6],古色古香的民居保留着宗族圈层组团形态,位于村落中心,出于满足现代生活需求和对古村原真保护考虑,诸葛村在西北侧开辟整齐排布的新住宅区。古村街巷保持以大公堂为核心,向外发散,成八卦阵图形,加之联通新村片区道路,整体形态更似龟纹。村落周边发展生态旅游,青山绿野、植物繁茂,形成生态环,恢复与自然交融。奇特的诸葛村将农耕社会到商业社会再到科技社会从南向北发展的肌理相互连接,形成鲜明的村落演变印记(图9)。

图9 诸葛村恢复时期肌理形态图

3 诸葛村肌理演变的影响因素

3.1 自然环境

续表1 不同时期肌理演变特征及影响因素

村落独特的景观格局来源于特定的山水环境,地域环境所提供的条件赋予村落独有的景观特色。村落同时又受到自然的约束而不能肆意作为,因此人们更多的是顺应和利用自然,追求天人合一,最终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9]。诸葛先人正是巧借自然之势,为村落营造安全、隐蔽、富足的生存环境。

3.2 思想文化

(1)风水堪舆

诸葛村的村落基址符合风水中所追求的“负阴抱阳,背山面水”原则。《高隆诸葛氏宗谱》中的“族居图”描绘的诸葛村,可谓是理想的堪舆之地,东为石岭溪,西为高隆市,南方是不漏塘,北面依峙高隆岗[10],以此印证风水中所说:“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最为贵地”[11](图10)。

图10 高隆族居之图

(2)宗族文化

家族文化保证了村落文化的延续[12],是古村落仍能屹然于世的主要原因,迄今国内最完整的《诸葛氏宗谱》正印证了这一点,同时,血缘关系影响着村落布局,表现出强烈的聚合性,产生独特的景观肌理。

诸葛亮的立身处世和思想品德深刻影响着子孙后代,其丰富的思想内涵渗透到家族后代的血液中,从而形成独有的文化风貌。受诸葛亮《戒子书》和耕读文化的影响,族人重视教育,建有不少书轩、书院[13];受先祖 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价值取向影响,促进了造园活动的普及;受“不为良相,宁为良医”的祖训影响,在明代便开始从事中药业,经济的繁荣带动了村落园林绿化的建设,改善了村落景观。

3.3 政治制度

政治制度对村落的发展方向有重要的导向作用,正确的政策制度是对村落健康的坚实保障。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以及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政策使村落肌理受到严重破坏,改革开放后的一系列保护措施,渐渐恢复了古村落的面貌,制定的村规民约加强了对古村落的保护。

3.4 经济技术

纵观诸葛村发展历史,经济技术主要影响村落建筑群体的演变。早期以小农经济为主,农田面积较大,主要按宗族等级次序形成聚落肌理。到明清时期,由于商业兴盛,出现繁荣的高隆市商业街区肌理。文化大革命时期,商业停滞,村落商业肌理便不再发展。直到改革开放,经济回春,经济建设集中到高隆岗一带,原古村的宗族圈层被严格地保护起来,在村落外围开展生态旅游,促进保护与发展的平衡。

4 结论

4.1 总结

诸葛村是一个典型的以宗祠为中心,以血缘宗族为纽带构成聚落,按照风水理念营造的丘陵型传统村落[14]。第一阶段(适应与繁荣):村落因地制宜,建于冈阜坡地,隐秘于自然。早在明清时期,便从耕读传家转为商业兴家,走向繁荣昌盛。第二阶段(挫折与发展):屡遭天灾人祸的损害,诸葛村在挫折中发展,商业发扬壮大,并积极修复宗族圈层结构。第三阶段(困惑与动荡):政策的不断变动牵扯村落景观随之改变,引起生态失衡。第四阶段(复苏与稳固):诸葛村总结了失败的经验,经济复苏,环境改善,最终实现保护与发展并行(表1)。

表1 不同时期肌理演变特征及影响因素

4.2 启示

纵观诸葛村的肌理变化历史,尊崇祖先和宗族团结的思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村落肌理系统的演化过程是一个复杂多变的自我更新过程,需不断收集信息,将整个演变过程置于所有可能性中,推测、辨别、验证演变的途径和各要素之间的关系,保护景观基因,谨慎的更新补充功能,尽可能减少对村落的损害。今日诸葛村的保护日渐成熟,走向一条自主管理和自我造血相结合的集体经营之路[15]。

一个村落的景观受到众多因素的影响,不同的发展历程造就不一样的结果[16],空于形式和弄虚作假极有可能导致水土不服,诸葛村在“孔明苑”项目的错误实践便是前车之鉴。古村需立足于保护村落的原真性、完整性、延续性,把传统村落建设成为有记忆、有温度、有情感、有自然的“桃花源”。

资料来源:

图1:根据参考文献[5]改绘;

图4,6~7:根据参考文献[6-9]自绘;

图10:参考文献[10];

文中其余图表均为作者自绘。

注释

①《诸葛氏宗谱·卷首·重建中庭记》中如是记载:“咸丰十一年,鸱鸮[chī xiāo]毁室,狼毒肆张,一烬之余,遂成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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