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絮语

邵水游

晚清以降，湖南湘鄉曾国藩兄弟极为显赫，曾氏后代中人才连绵不绝，各擅胜场，广播四方。现代时期，张默君、张天翼等显山露水，文扬内外，湘乡一地名声再起，不输其他，湖湘地域文化璀璨可见一斑。近读《张天翼日记》（1957—1974），我选了1960年作为样本，仅购书一项：2月27日，“到中国书店购《三国志》、《先秦寓言选》、《按摩新编》等”;5月3日，“到王府井购书。笛卡尔《哲学原理》、斯宾诺莎《知性改进论》、卢梭《论科学与艺术》及《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回忆列宁》、《儿童时期的认识兴趣及其形成条件》、《哲学研究》（第二号）等”。9月27日，“到外文书店买英译本《高尔基论文学》、《克鲁普斯卡论教育》、插图本莫德译《复活》、《塔拉斯·布尔巴》、谢海林的《故事》等”。11月5日，“购得M.E.论Britain英译本。高尔基五剧英译本及人民出版编列宁五选本英译本。”12月10日，“购普列汉诺夫《一元论历史观》及关于艺术的论文，《恩格斯与拉法格通信集》第二卷，《毁灭》、《铁流》，普希金、果戈理小说等英译本。”这些记录可见张天翼的阅读兴趣与范围。

我手头上有二种喻血轮著作《绮情楼杂记》：一种是中国长安出版社2010年版，一种是整理者梅杰寄赠的2017年九州出版社的“足本”。喻本老派人士，谈往论旧，形诸文字，纯为乐趣;文人动手，知人论世，原为记录;野史笔记，本就“想起一事，即写一段”，只为消遣，亦助“谈资”，自然不必苛求。这个所谓的“足本”依然不是全本，该书的出版说明：“作者及本书的立场、观点和看法，我们并不完全认同，但为了保留史料，便于参考研究，编辑过程中我们对部分内容做了处理。”看来，真正的“足本”留待以后了。

这些年，社会各界对翻译颇多诟病，集中体现在译者学识与水平不逮，与原文差之岂止毫厘，甚至天壤。特别是译者的中文水准较之老辈翻译家们显得尤为低弱，食古不得，食洋更不化，表达上欧化语体，长句到底，内在逻辑不论;言语上缺汉语之准确、优美，味同嚼蜡。更令人可恨的是，一干所谓的“重译”不得要领，号为依原文如何，实则佛头着粪，不知廉耻了。李振声先生是大家公认的著名学者，做过我大学时的班主任，他学历史出身，后入文学，功底深厚，兼精通日文，在日本客座教授多年，对日本文化和人情世故极为熟络，他翻译的《苏门答腊的郁达夫》《江户艺术论》《梦十夜》等均为上品。从他的译后记中可以看出，“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文、字、义、术都极为苛刻，甚至到了不容任何瑕疵的地步，这等翻译庶几达到“信达雅”标准，亦可见其人品与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