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下的深刻，夸张下的合理

黄韵洁

《皇帝的新装》是统编版七年级语文教材中的一篇童话，作者是丹麦的著名童话作家安徒生。课文写了一个穷奢极欲、愚不可及的国王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被两个伪装成裁缝的骗子欺骗，最终穿着并不存在的衣服在街上游行的诙谐故事，讽刺了统治阶级的昏庸、虚伪和愚蠢。课文以幻想的故事为载体，运用荒诞、想象和夸张的手法，深刻地揭露了当时的黑暗社会，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一、荒诞下的深刻

荒诞手法，是指运用夸张、离奇、象征、拟人等手段来使现实生活变形，从而传达出作者的写作意图，是文学作品中常用的写作技巧。在写实文学中，人们追求的是一种真实感，要求准确客观地反映现实生活，而童话故事恰恰相反，荒诞性是童话作品的重要特征，它往往违背现实生活中的规律和常识。然而，在光陆怪离、违背常规的背后隐藏着深刻的哲理，荒诞是以非理性的形式表达理性的内容，从而透过表面的荒诞体现出本质的合情合理。

《皇帝的新装》中的荒诞首先体现在故事情节的荒诞上，课文开头就点明皇帝极其喜爱新衣服，每隔一小时就要换一件衣服，为下文故事情节的展开埋下了伏笔，然后集中笔墨写两个骗子织世界上最美丽的布匹，描述了皇帝派大臣监督织布的进程，刻画了他们丑恶的灵魂，最后描写皇帝穿上并不存在的新装在街上游行，然而无人揭穿这个可笑的骗局，最终通过孩子天真的声音说出了真相，宣告了这个闹剧荒诞可笑的结局。从情节上看，织布机上根本没有布料，但是每个人都不敢说出真相，国王和大臣理应充满智慧，有着独立的思考能力和判断能力，可是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是愚蠢且不称职的，所以害怕在看不见的新装面前说真话。

我们透过荒诞的故事看出了深刻的人性，国王对新衣服的极度喜爱正是影射统治阶级只贪图享乐而忽略了国家的发展和人民的生活，官员人云亦云，强烈地讽刺了陈旧腐败的官僚主义，在童话世界的荒唐和奇特中展现了一个与现实息息相关的世界，也让读者在这样的荒诞和可笑之下，得到独特的情感体验，品味出人生百味。总之，在极度荒诞的情节表象下，隐含着深刻的现实生活中的真理，这正是《皇帝的新装》中荒诞艺术的独特魅力。

二、夸张下的合理

夸张是文学作品中很常见的表现手法，通过有意地放大或缩小事物的特征和作用来达到作者的写作意图。夸张不是完全地脱离现实，它必须立足于现实去自由地发挥想象力，假如脱离了现实生活，文学作品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论夸张的范围有多广，程度有多深，都必定有它的合理之处。

在课文的开头，作者便巧妙地运用了夸张的手法，重点突出了国王的爱慕虚荣、昏庸无能，故事中的国王对于新衣服的喜爱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程度，他的每一次出行都是为了炫耀新的衣服，甚至更为夸张的是他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会换一套衣服，当百姓谈到国王时，总是会说：“皇上在更衣室里。”当用现实的逻辑思维去推断时，国王时时刻刻都在更衣室，不处理国家大事，只满足自己的私欲享乐，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是无法有效运转的，而在童话中，百姓已经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已经默许了这种行为，所以，作者是将国王的喜爱新衣服的癖好夸张到了极致。紧接着，后文描写了两个骗子为了迎合国王的癖好，向国王吹嘘自己能织出世界上最美丽的布，骗子之所以能说出如此夸张的承诺，在于他们看透了国王的昏庸，以及臣民的虚伪和愚昧，让所有人都不敢说出真相。这一夸张的情节并不是凭空臆造，而是符合逻辑思维的，作为趋利避害的生物，人们不敢说出真相，在某种程度上是符合情理的。更重要的是，课文也建立在合理的现实基础之上。当时安徒生所生活的丹麦仍然是君主专制制度，贫富差距极为悬殊，人民处于水深火热的悲惨境遇之中，安徒生将现实生活呈现于他的作品当中，深刻地批判了当时的社会。

三、想象下的真实

想象作为人脑的思维形式，能够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想象可以是天马行空，也可以是无拘无束。但是，想象并非凭空创造，它是人对头脑中已有的形象进行加工改造成新形象的过程，想象手法以现实生活为依托，又反过来反映现实生活，文学作品往往是想象和真实的辩证统一的结合体。

《皇帝的新装》是安徒生根据中世纪一个古老的民间传说改编而成，再通过丰富的想象和联想，赋予它全新的艺术生命力。虽然故事是作者运用自己的想象力虚构而成，但它所反映的是真实的人类世界，揭示了人类至今存在的弱点和阴暗面，而这些弱点也真真切切存在于复杂的人性当中。课文中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人物，拥有不同的性格特征。对于上层社会来说，他们身居高位，身份和地位成了困住他们的牢笼，他们担心自己的形象受损，因此在他们面对衣服时，假如回答看得见，既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又能得到高官厚禄，如果坦诚回答，不仅会颜面受损，也会被扣上不称职的帽子。正因为以真实的人性弱点为支撑，才造成了他们的内心想法与现实生活的矛盾和割裂。如在描述国内“最忠诚的老大臣”去看骗子织衣服时，作者通过巧妙的想象，运用语言、动作、神态和心理描写，形象生动地表现了老大臣愚蠢虚伪的性格特征，与前文所提到的“忠诚”形成鲜明的对比，产生了强烈的反讽效果。

平民百姓虽然身处底层，没有国王和大臣一样的顾虑，但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以此证明自己比他人更加聪明，也落入了骗子的心理陷阱中，不敢说出真相，揭示了普通人性格中的劣根性。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私欲和欲望，说着自欺欺人的话语，最终才有国王穿着所谓的新装在街上游行的闹剧。然而谎言终究只是谎言，不存在的新衣始终都不存在，那么这个真相应该由谁来揭开？作者独具匠心，运用丰富的想象力，让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在大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真相：“他实在没有穿什么衣服呀！”这一句简单的话语是出自一个孩子之口，他心智未开，不懂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纠葛，还不曾被黑暗的社会习俗所污染，始终保持着生命最本真的形态。

然而讽刺的是，故事的最终，真相终究抵不过复杂的人性弱点，国王摆出更骄傲的神气，大臣也跟在他的后面，拖着并不存在的后裙走下去，这种想象完全符合现实的逻辑，也更加揭示了人性的悲哀。也正因为作者是以现实生活为依托展开想象，所以，当我们在阅读作品时不会感到陌生，甚至带有一丝亲身经历的亲切感，因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具有故事当中出现的人性的弱点，从而引起大众的自我反思。

《皇帝的新装》作为一篇童话故事，之所以擁有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能够引起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思考，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安徒生用荒诞的故事传达出深刻的哲理，运用夸张的表现手法合理地解释了现实生活，采用想象的创作手法揭露了复杂而真实的人性弱点。

作者单位：福建省武夷山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