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AI时代会计学专业发展的三个方向

张兴亮（教授/博士）

（南京审计大学会计学院 江苏 南京 211815）

2020年高考前夕，清华大学取消会计学专业本科招生计划引起了考生和家长的极大关注，也将会计学界针对AI时代会计学专业如何发展的讨论推向了高潮。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随着AI技术的发展，会计工作中的流程化、标准化、程序化的工作将会被AI取代，那么AI时代会计学专业将朝哪些方向发展？这些方向培养学生什么样的核心竞争力？学习这些方向的就业出路是什么？不同类型高校的会计学专业该如何转型？研究这些问题不仅是回应考生、在校生、已经毕业学生的关切，也是会计学教育界现阶段迫切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本文尝试对会计学专业未来的三个发展方向进行推测和分析，为AI时代会计学专业的教学改革提供启示。

一、会计学融入金融学和计算机学科

清华大学会计学专业的相关老师提出，清华大学未来会计学专业会成为计算机与金融本科专业下的一个方向。之所以清华大学提出会计学这样的一个发展方向，主要原因在于清华大学会计学专业的毕业生就业一般选择的都是金融企业或机构，比如投资银行、基金公司、资产管理公司、证监会、银保监会、银行、信托公司等。在这些金融企业或机构中，会计学专业知识是必备的专业知识，而且是关键专业知识，因为这些机构在招聘员工时，CPA证书几乎是必备的证书，可见会计学专业知识在这些职业中是多么关键。但是仅仅掌握会计学专业知识还不足以胜任在以上金融机构或企业中工作，还必须掌握金融学、经济学、宏观经济政策、统计学以及公共关系等知识、方法或工具。可以预见，未来可能会有综合性一流大学效仿清华大学，将会计学专业融入金融学本科专业的一个方向。

若将会计学专业融入金融学本科专业，则金融学专业会计学方向的学生应当具备的知识结构是，精通会计学特别是财务会计、信息披露、会计准则方面的知识，精通金融学专业知识，熟练掌握大数据分析以及具备基本的人工智能知识。在人才培养方案中，会计学、金融学、大数据（或人工智能）三个模块的学时或学分比例可以设计为4：4：2，即在这样的人才培养方案中，会计学专业知识与金融学专业知识同等重要。在会计学模块中重点要开设的核心课程包括：会计学原理、中级财务会计、高级财务会计、财务管理、会计准则与信息披露、大数据财务决策、企业内部控制、审计学等。这些会计学专业课程着重围绕企业财务会计报告的信息生成、质量控制与分析应用等。由于毕业生在金融领域就业，这一领域不仅需要学生有过硬的金融、会计专业知识，更需要过硬的综合素质，而在综合素质的培养上综合性大学有极大的优势，因此这一方向未来应当是综合性大学会计学专业人才培养的发展方向。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发展，会计工作中的流程化、程序化的工作终将被人工智能替代，因此会计学融入计算机类专业是一个确定的趋势和方向。会计学融入计算机类专业可能会出现两个职业方向，一是未来在财务共享中心从事会计核算类工作，即智能财务核算工作，二是在智能财务公司从事智能财务系统研发、咨询类的工作。

对于第一个职业方向，要求在本科阶段掌握计算机专业和和会计学专业知识，在智能财务核算方向的人才培养方案中，计算机专业课程和会计学专业课程的比例可能是3：7，即3成的计算机类课程，7成的会计学类课程。对于计算机类课程要求能够掌握各种智能平台的应用以及与智能财务平台公司的日常沟通。这一职业方向所要储备的会计核心专业知识与传统会计学专业没有实质性差异，需要精通掌握有门槛的会计类核心课程，所开设会计类的课程则要求能够培养学生较全面、综合的会计专业能力。应设置的核心课程包括会计学原理、中级财务会计、高级财务会计、管理会计、成本会计、预算管理等。由于这一职业方向是在财务智能系统下工作，因此这一职业方向所需要的会计人员数量与传统会计核算方式下所需求的人员数量相比大幅降低，但这一职业方向由于需要掌握的计算机类等人工智能方面的知识较少，职业门槛相对较低，因此是未来普通会计人员就职的方向，但竞争非常大。由于这一方向所要求的计算机类教育相对较低，且传统会计学专业教学在财经类大学的优势，因此，这一方向是财经类大学会计学专业人才培养的重要方向。

对于第二类从事智能财务系统研发、咨询类的职业方向，其培养的人才着重在于设计智能财务系统，因此需要扎实的计算机、人工智能、大数据以及区块链等方面的知识结构，同时需要掌握部分会计学专业知识，其课程设置正好与第一类职业方向的课程设置相反，即7成的计算机类课程，3成的会计类课程。这些会计类课程主要在于让学生较好地掌握会计学的基本原理、基本逻辑、会计规范等，具体开设以下课程：会计学原理、财务会计、会计准则、成本会计、会计信息系统等。这一方向一般开设在综合性大学或工科大学的计算机学院或人工智能学院，未来这是大学计算机或人工智能专业学生的一个重要就业方向。若是财经类大学开设这一会计专业方向，则未来就业竞争比较激烈，因为这一方面的人才需求量比较少，而且一定会被一些大公司垄断，这些公司可以从综合性大学或工科大学招聘毕业生，因此财经类大学这一方向的毕业生就业压力比较大。

以上会计学专业融入金融学、计算机专业的发展方向以及人才培养的主体可总结为如图1所示。

图1 会计学融入其他学科的发展方向

二、业财融合

人工智能时代，会计记录的根本变化是由结果记录到全过程记录。传统会计只能记录企业买了什么材料、生产了什么产品、销售结果如何、有多少利润。但人工智能时代，企业的经营管理过程也很容易被记录下来，比如采购人员在采购过程中，手机中的很多APP就可以把其采购轨迹清晰地记录下来，采购过程中发生的交通费是否是真实的、合理的也变得很容易判断。由结果记录过渡到过程记录，可以说是人工智能给会计工作带来的根本变化。这种根本变化使企业财务人员的工作内容发生变化，使财务人员从单一的财务工作逐步过渡到财务与业务过程的结果，即业财融合，这也倒逼高校会计学专业人才培养方向发生变化。

据中国联通财务总监介绍，目前中国联通全国共有财务人员6万余名，但实现财务共享后，财务共享中心只需要极少的一部分财务人员，绝大部分财务人员并不是被辞退或无事可做，而是做更重要的业财融合工作。学术界和实务界也有这样的共识，即业财融合是未来会计学专业或会计职业的一个重要方向。所谓业财融合，即业务与财务的结合，企业的财务人员既要懂会计也要懂业务。懂业务即要掌握企业供、产、销等基本经营过程，甚至要掌握企业所处行业的过去、现状和未来发展趋势。业财融合就是要让财务系统、财务人员、财务逻辑、财务战略融入到企业关键经营过程、管理过程、企业战略甚至企业社会责任等业务活动。

此外，信息技术的发展，企业组织形式逐步扁平化，企业组织形式的改变也要求企业财务应向业财融合方向转变。企业未来的经营更多的是项目经营方式，在这个项目中既要有工程师、管理人员也需要有财务人员，财务人员不仅仅是记录项目经营的结果，更重要的是利用财务知识和财务思维参与项目的全过程管理。

会计学专业的业财融合方向需要的核心能力分为两部分，一是业务方面的能力，要能掌握商业运营的基本过程和逻辑，掌握企业管理的基本知识，认识企业经营所处的宏观经济环境和当地人文环境，掌握所在行业发展的历史状况、发展现状，能做一定的行业研究，预测本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等。另一部分会计方面的能力，需要掌握企业经营或项目经营全过程中的会计、财务方面的能力，比如项目开始前的投资决策能力、预算编制能力，项目开始后的成本核算与控制能力、筹资方面的财务能力、税务筹划方面的能力、财务分析能力，项目结束后的业绩评价能力等。可以说业财融合方向需要掌握的会计专业知识和能力是全方位的。传统会计学专业分为财务会计方向和管理会计方向，一个是对外的，一个是对内的，如果做个比喻，相当于医院中的外科和内科，财务会计方向的重点掌握外科医学方面的知识，管理会计方向重点掌握内科医学方面的知识。而人工智能时代业财融合方向的会计学毕业生必须是一个“全科医生”，既要懂内科、外科，也要懂眼科、口腔科、神经科，因此，业财融合方向会计学专业人才培养方式应从过去专科式的培养转变为全科式的培养。

人才培养方式的转变要落实到课程设置的转变上。传统会计学专业的课程设置属于专科课程设置为主加上一些业务型的课程，比如有会计学原理、中级财务会计、高级财务会计、管理会计等专科核心课程，也有成本会计、预算会计、税务会计等业务导向型课程。业财融合方向的课程设置应当变换为全业务导向型课程，培养全科人才。具体应当设置：会计学原理、预算会计、投资会计、筹资会计、成本会计、人力资本会计、税务会计、业绩评价会计等。其中会计学原理是门槛课程，是学习其他业务型会计课程的基础，预算是业务的起点，因此设置预算会计；然后是筹资、投资、成本控制、人力管理、税务筹划等，分别设置筹资会计、投资会计、成本会计、人力资本会计；最后是企业或项目的经营结果，设置业绩评价会计。以上课程设置及逻辑关系见图2所示。

图2 业财融合方向会计核心课程

目前的财经类大学在业财融合方向有较好的教学优势，因为几乎所有的财经类大学对会计学专业都非常重视，投入的资源也很多，未来从专科型的会计教育向全科型的会计教育转型比较容易，转型成本较低，因此，业财融合方向未来应该是财经类大学会计学专业的一个重要转型方向。但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如果能对学生进行必要的行业背景教育，或者说学生有资源获取行业背景的相关知识，则会在业财融合方向实现发展的更好。因为，业财融合也是一些行业院校的会计学专业主要转型方向。比如石油大学的会计学专业，学生在校期间会修读一些石油行业的相关课程，然后学习业财融合类的会计课程，未来在石油行业财务方向深耕，将会取得很好的成绩。类似的还有邮电大学、中医药大学等。

三、管理会计方向

一直以来会计学被分为两大分支——财务会计方向和管理会计方向。财务会计又称对外报告会计，是用会计方法将企业经济活动进行确认、计量、记录并最终以财务会计报告的方式对外报告。经过多年的发展，财务会计已经非常成熟，在实际工作中体现为程序性、标准性、流程性的特点。在人工智能发展逐步成熟的情况下，财务会计工作被人工智能替代已经是会计学理论界与实务界的共识。而管理会计是利用企业的财务会计信息进行管理决策，如预算管理、存货采购决策、企业投资决策、企业发展战略决策，目的是提高企业决策的科学性，创造更多的价值。这些管理决策的特点是决策环境的复杂性、前瞻性、创造性，这些特点决定其无法被人工智能取代，至少不能完全取代，因此一直以来，在人工智能时代重点发展管理会计也是理论界和实务界相形的一个普遍共识。

与业财融合方向培养会计全科人才不同，管理会计方向是一个专科型培养方向，相当于放弃外科，主攻内科。业财融合方向的毕业生可以在某个生产项目组工作，而管理会计方向的毕业生可能还是在财务部门工作。2016年财政部发布《管理会计基本指引》，提出了管理会计的基本目标是利用管理会计工具方法，参与单位的规划、决策、控制、评价并为之提供有用的信息。其中管理会计工具方法包括战略地图、滚动预算管理、作业成本管理、本量利分析、平衡计分卡、风险管理、供应链管理、经济增加值等分析方法、模型和工具；规划、决策、控制、评价的主要内容是战略管理、预算管理、成本管理、营运管理、投融资管理、绩效管理、风险管理等。

管理会计方向侧重于管理会计工具方法的培养与实践，但在人工智能时代，运用这些工具方法一定离不开人工智能，因此管理会计方向的人才培养方案除了加大管理会计工具方法类的课程之外，还要设计人工智能、大数据及分析、数据库等课程。管理会计方向的人才培养还必须加大管理学、经济学方面的课程。管理会计方向的课程结构可能为5成的管理会计工具方法课程、3成的管理学与经济学方面的课程、2成的人工智能方面课程。由于综合性大学和财经类大学在管理学、经济学方面培养是强项，因此，管理会计方向未来是综合性大学、财经类大学会计学专业人才培养的重要转型方向之一。

四、结语

近年来，会计行业常说的一句话是人工智能给会计带来的机遇和挑战。从目前来看，更多的讨论是挑战，但也可以确定地说，人工智能也会给会计行业带来机遇，人工智能给会计学专业带来了转型机遇。本文尝试探讨了人工智能发展背景下传统会计学专业未来可能的三个发展方向，分析了各个方向下课程设置问题。本文认为，会计学融入金融学专业，会计学、金融学、人工智能三个模块的课程比例为4∶4∶2。会计学融入计算机学科会带来两个职业方向，一是智能财务核算方向，计算机专业课程和会计学专业课程的比例是3∶7，主要培养适合在财务共享中心工作的会计核算人才；二是智能财务工程方向，计算机专业课程和会计学专业课程的比例是7∶3，主要培养智能财务系统或平台的研发、咨询人员。业财融合方向打破了将传统会计学专业分为财务会计与管理会计的思路，实现财务与业务的融合，根据业务设置会计类课程。与传统的管理会计方向不同，未来管理会计方向的人才培养除了加强管理会计工具方法的培养外，还必须与人工智能相结合。

本文能给各类大学会计学专业如何转型带来一些启示。会计学融入金融学专业未来是综合性大学会计学专业的转型方向之一。会计学融入计算机后的智能财务核算方向是财经类大学会计学专业的转型方向之一，智能财务工程师方向是工科类大学计算机专业下的一个方向。业财融合方向未来是财经类大学或综合性大学或行业高校会计学专业的转型方向之一。管理会计方向也是财经类大学或综合性大学会计学专业的重要转型方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