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航天发射服务市场受美制裁影响分析

罗雨微 郭筱曦，2（ 北京空间科技信息研究所 2 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空间政策与法律研究中心）

长期以来，俄罗斯和美国在航天领域一直保持合作，两国在“国际空间站”（ISS）任务、航天发射服务以及航天零部件进出口等方面的合作都较为频繁。但自美国2019年5月禁止俄罗斯参与美国商业卫星发射开始，俄罗斯的航天发射服务市场逐渐受到制约。美国和欧洲联合对俄罗斯实施了多轮制裁，其中多项内容涉及航天相关物项，对俄罗斯航天发射服务市场产生较大影响。

1 俄罗斯航天发射服务市场现状

对外发射服务占据俄发射任务半数

航天发射服务一直是俄罗斯在商业航天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近年来，俄对外航天发射服务市场被以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为代表的商业发射服务供应商抢占，但其每年对外提供的发射服务次数仍可占到该国全年发射任务的50%左右（近3年总占比达到47%）。

欧洲逐渐成为俄主要发射服务客户

近5年来，俄罗斯年度发射总次数和对外发射服务次数逐年递减。其中，为美国发射的任务占比逐年下降，为欧洲发射的任务占比则逐年上升，这也与俄罗斯与欧洲在其他领域的贸易现状一致。

国际发射市场竞争力有限

随着SpaceX公司等廉价发射服务及相关技术的兴起，俄罗斯正在多个国际发射服务领域失去往日的竞争力。

1）失去“国际空间站”载人与货物运输发射的垄断地位。2020年，SpaceX公司的“载人龙”（Crew Dragon）飞船发射成功后，俄罗斯不再是唯一能够将航天员运送到“国际空间站”的国家，失去了多年以来的垄断地位。俄罗斯近2年执行“国际空间站”载人和货物运输发射任务的数量均呈逐年递减趋势。

2）失去国际商业发射价格优势。2017年，SpaceX公司以年发射16次的成绩首次超过了俄罗斯（15次）。从发射价格来看，SpaceX公司“猎鹰重型”（Falcon Heavy）运载火箭运送1t货物的费用约为俄罗斯“质子”（Proton）火箭的50%、安加拉－A5（Angara－A5）火箭的30%。且SpaceX公司的火箭第一级重复使用技术已基本成熟，未来的商业发射服务价格竞争将更加激烈。

3）商业卫星公司客户数量较少。现阶段，俄罗斯提供发射服务的商业卫星公司仅有3家，分别为一网公司（ONEWEB）、欧洲通信卫星公司（Eutelsat）和诺格公司（NG）。

“一箭多星”发射服务发展

2019年1月- 2021年7月，俄罗斯共执行了12次“一箭多星”发射服务。其“一箭多星”发射服务对象众多，部分发射任务有时会集合来自多个国家的卫星，此类“拼单”式发射服务客户包括日本、沙特阿拉伯、阿联酋、意大利、韩国等近30个国家。除了多国“拼单”式发射任务，一网公司独家买断的“一箭多星”发射任务约占俄罗斯此类发射服务总数的80%，是促进俄罗斯发展商业“一箭多星”发射服务的主要因素。

2 美对俄航天发射服务制裁步步紧逼

首次将俄列入发射服务禁止合作名单

2019年5月，美国国防部（DoD）宣布对俄制裁，包括2023年后停止与俄罗斯在航天发射与卫星领域开展合作。俄罗斯航天国家集团（ROSCOSMOS）发布声明表示谴责，称美国国防部此举将影响正常的国际商业发射合作，人为限制了俄罗斯火箭在国际市场上的使用，美国国防部试图破坏两国来之不易的合作关系。

首次将俄罗斯航天国家集团列入制裁名单

2020年12月，美国商务部（DoC）将俄罗斯国防部、俄罗斯对外情报局等45家与军方有合作的俄政府机构和企业列入制裁名单。美国商务部网站称，美国政府认为这些企业是“军事终端用户”，所以其产品将受到出口管制。这是俄罗斯航天国家集团首次进入美国制裁名单，俄罗斯进步国家航天火箭科研生产中心（TsSKB-Progress，“联盟”火箭制造商）和中央机械制造科学研究所（TsNIIMash，下辖飞控中心）亦在其中。

进一步加强俄航天发射服务领域制裁

2021年3月，美国国务院（DoS）、商务部工业安全局（BIS）、财政部（DoT）等接连宣布一系列针对俄罗斯的新制裁和出口管制措施。此番制裁由美国国务院首先展开，3月2日，美国国务卿根据第12851号行政令的授权，依据美国1991年指定的《生化武器管制和消灭生化武器战争法》（CBW Act）第306（a）条，判定俄政府违反国际法对本国国民使用生化武器，由此作出制裁决定，将俄罗斯列入国防产品和国防服务禁止国名单；随后，美国商务部工业安全局也在当天将包括俄罗斯在内的3个国家的14家实体列入实体清单；3月17日，美国商务部工业安全局宣布扩大对俄罗斯的出口限制措施，以防止俄罗斯获得美国国家安全管制物项的敏感技术，对俄实施的制裁包括禁止向俄出口美国《出口管理条例》（EAR）规定的受国家安全管制的物品和技术，但作出了部分豁免，包括对支持政府航天合作的对俄出口和再出口进行逐案审查；对支持商业航天发射活动的对俄出口和再出口进行逐案审查。然而，2021年9月1日之后此项豁免将不再适用，相关许可证申请将按推定否定—即在拒绝该许可证的前提下进行审查。

持续扩大对俄经济制裁条款

2021年4月，美国再次对俄罗斯进行制裁，总统拜登批准了对俄扩大经济制裁的条款。新一轮制裁包括财政部禁止美国金融机构参与俄罗斯一系列债券及基金投资；宣布制裁32个被指“实施俄罗斯政府意图，企图影响美国2020年大选、散播虚假信息及干涉美国内政”的实体及个人；美国与欧盟、英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合作，制裁与克里米亚相关的8个俄罗斯实体及个人等。

3 影响分析

近3年来，美国的多次制裁无疑打击了俄罗斯的航天发射服务市场。根据2021年3月的出口制裁内容可以看出，只要待发射卫星中带有“美国制造”的部件就属于发射服务制裁范围，这将对俄罗斯航天发射服务产生较大影响。

多轮制裁下仍对航天领域留有例外和豁免

美国虽然表面上对俄罗斯加紧制裁，但对于支持政府航天合作和商业航天发射活动的出口，仍留有一定例外和豁免。美国国务院有意修订《国际武器贸易条例》（ITAR），将俄罗斯列入国防产品和国防服务禁止国名单，但其法定豁免允许对支持政府航天合作的对俄出口进行逐案审查。商务部的制裁允许对支持商业航天发射的对俄出口和再出口国家安全管制物项的许可证申请进行逐案审查。

可能进一步推动中俄航天合作

美国和俄罗斯有着长期合作传统的航天领域，是双方目前仍保持合作关系的少数几个领域之一。中国和俄罗斯是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拥有长期推进航天合作所需的稳定政治条件。除互利作用外，大国间的航天合作还有可能在重塑国际外空格局方面发挥地缘政治影响力。若美国继续对中国及俄罗斯实施制裁，可能会使俄罗斯在经济上对中国更加依赖，并进一步推动中俄航天领域的合作，这从中俄宣布共建月球科研站项目上或已初见端倪。俄方也已开始在半导体芯片领域寻求中方合作，以应对美国半导体制裁造成的航天器发射延期影响。另一方面，美国此举也许意在迫使其他国家“站队”，美国国会2017年通过的《通过制裁对抗美国对手法案》已经对在国防和能源领域与俄罗斯有业务往来的国家实施了二级制裁。

对俄发射服务市场影响要综合考量

俄罗斯航天部门并不是直接受此次制裁打压的对象，目前仅受到间接影响。由于第一代“一网”（OneWeb）卫星已获美国政府许可出口到俄罗斯进行发射，2020－2022年，预计将由俄罗斯“联盟”（Soyuz）火箭执行的16次“一网”卫星发射任务均不会受到制裁影响。俄罗斯从2020年开始研究美国对其发射服务的制裁影响，积极拓展新伙伴关系。虽然部分潜在发射服务订单受到冲击，但包括印度、中国、法国等在内的长期伙伴关系未受太大影响；其与中东、北非和其他一些地区也在谋求合作。

4 结语

虽然美国对俄罗斯实施了多方面制裁，重创了包括俄航天发射服务市场在内的多个领域，但俄罗斯政府对此仍持乐观态度。这些制裁政策短期内会对俄罗斯的航天发射服务市场造成不小的冲击，但这种负面影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俄罗斯政府也认为美国的制裁会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俄罗斯相关技术领域的发展。与此同时，美国也在试图挽回双方在“国际空间站”领域的合作。实际上，俄罗斯和美国也选择性地“忽视”制裁现状，继续进行航天发动机项目的合作。2021年7月，两国政府均批准了俄罗斯向美国出口RD-181M火箭发动机，用于非军事发射任务。由此看来，美国未来对俄罗斯的制裁政策和战略方针或将产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