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
2021-10-20刘洋
物理學已死。化学已死。生物学已死。数学已死。材料科学已死。工程学已死。经济学已死……
人类所有的科学技术研究机构都大幅缩减,唯有考古研究所四处开花。
其时其世,考古学乃是唯一的显学。
可惜,这些辉煌事迹都是三十年前的老皇历了。当我进入中国考古研究33181所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当时如日中天的考古学竟会衰落到今天的地步。在我从事考古研究的这几十年里,全世界一百多万个考古研究所、全中国数十万家考古研究机构就像经济危机下的中小企业一般,纷纷零落。到现在,33181所已经是全国仅剩的十八家考古所之一,而且,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因为缺少经费,我们已经半年没有发过工资了。办公室的饮水机已经很久没有更换新的桶装水,厕所最里侧靠墙的便槽几个月来一直在往地板上滴水,楼层的走廊上有一大块墙壁的墙纸在潮湿的空气里剥落。室内的照明系统也不时出问题,有时候灯光会突然变成橙黄色,在灭与不灭间徘徊。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少,连所长也成天不见人影。大部分人都离职了,当然也有人舍不得放弃这个编制,还在坚持。跟我一个组的老潘,每天都偷偷溜出去做兼职,据说在一家民间收藏机构做修复员。还有小玲,在办公室的电脑上开游戏直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来以为这种放任自流的状态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可昨天晚上突然收到开会通知,而且特别强调要所里全员出席。今天的办公室里,每个人都惶惶不安,眼里露出惊慌之色。
大限将至,抑或是转机到来?
所长坐在狭长的会议桌一端,看着下方仅剩的几名研究员,神色漠然。白色的桌面上有一团淡淡的褐色污迹,大概是哪次打翻茶水留下的,之后一直就没有擦除干净。他的目光扫过那团污迹,又立刻转开,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他那本就稀疏的头发似乎又凋零了不少,看上去越发可怜了。
“又走了两个,”他转头问小玲,嗓音有点哑,“最近古卷没丢过吧?”之前曾经有过离职人员顺走古卷的先例。据说近来各类古卷在收藏市场上的价格一路攀升,大概是有推手在背后刻意炒热市场。
“没有。”小玲立刻应道。自从最后一名在编的仓库管理员离职,管理古卷仓库的责任就落到了小玲身上。她并不是考古专业的学生,但工作态度很认真,平时遇到什么关于古卷保管的问题,也常常向我请教。她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间考古所还能维持多久。她今年刚从护理专业毕业,很“幸运”地成了她们学校这个专业的最后一届学生。因为商用的智能护理机器人大批量上市,众多医院大幅度削减了护理人员,很多职业院校也都纷纷砍掉了这个专业。
所谓古卷,从外观看上去,其实就是一些用铝合金真空封闭的“罐头”。它们全都来自所谓的“太古遗迹”。半个世纪以前,因为一次高铁隧道的修建,深藏在秦岭山脉之下的太古遗迹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遗迹并不是常见的墓葬、宫殿或古代村落和城邦,而是一个造型奇特的封闭式建筑群。它们每一个都有穹顶式的顶部,其间由许多曲折的管状通道相连,从整体上看像一个结满了根茎果实的藤本类植物。在这些“块根”中,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洋溢着金属质感的罐头状物品,俨然是一个食品加工厂的仓库。每个罐头里面都封存了一块巴掌大的卷筒状柔性材料,在显微镜下可以发现它们都具有精致的碳化硅-钠铁砷超晶格结构,其中充满了众多看上去毫无规则的晶格缺陷。一段时间以后,人们发现,这些缺失的原子,其位置的分布其实有一些固定模式,它们反复在层状的晶格平面中出现,似乎隐藏着某种信息。有人指出,这些模式的组合事实上构成了一种奇特的语言。经过语言学家的研究和解读,人们很快就掌握了这种语言——因为有大量的文本可供研究,其解读的难度比甲骨文容易多了。于是人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挖掘出的那个遗迹,乃是一座“图书馆”。
每一个罐头里,都装着一本书。碳-12年份测定的结果表明,这些图书出现的时候,人类的祖先还在树上摘果子吃。它们来自一个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上古文明。他们与人类在同样的空间里发展起来,却在时间上错开了近千万年。关于这种前人类时代的智慧生物,直接的骨骼样本极少,生活群落的遗迹也几近于无,唯有这种“图书馆”,因为精心设计和妥善保存,被大量发现和挖掘出来,成为我们了解他们的重要途径。
“有件事想要问一下大家的意见。”所长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手势激活头顶的投影装置,但几次都没能成功。老潘站上会议桌,手动重启了投影仪,终于让这个老古董发出光亮来。说起来,老潘最早其实是学机械制造的,毕业后正好碰上第一批古卷出土带来的全民热潮,于是毅然向考古所递上了简历。他现在对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吗?我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神色,不禁又回想起我进入考古所前后的那段日子来——那真是一段狂热如神话般的时光啊!
投影仪上终于显示出了所长的报告图片。那是一片显微镜下的古卷晶格图,看上去和其它的古卷没什么两样。或许古卷翻译学家能一眼认出其中的内容,但对我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些堆叠的原子而已。
“现在所里的情况如何,我也不用多说了,大家都看在眼里。”所长不急不缓地说道,“该解读的资料早已经解读完毕,剩下的也不过是些艺术和人文类的消遣之物。对吧,于玲?”所长特意问了她一句。
小玲无奈地摘下了AR眼睛,天知道她又在悄悄玩什么游戏。“是啊,理工类的古卷十年前就解读完了,不信你问文仔。”她立刻把球抛给我。我白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茬。
不过她说的没错,我早些年的确解读了不少理工类古卷。我还记得自己刚从物理研究所毕业的那年,网络上到处都是关于古卷发掘的耸动标题:
《震惊!阿坝茂县出土惊人古卷,推翻爱因斯坦相对论!》
《改写历史的发掘!腾冲古卷揭示包含42粒子的标准模型》
《第五种基本作用力被实验证实,古卷中的基础理论再次被确认》
《清华教授:甘孜州二期古卷将助力常温超导材料研究》
诸如此类的新闻每天都层出不窮。从古卷中发掘和验证的理论正迅速拓展着人类认知的边界,理工类教科书几乎每个学期都要重写。从来没有哪个时期,考古工作者获得如此多的关注和荣誉。人们对考古的热情空前高涨,这种热情不仅来自官方,更多的其实来自民间——资本市场的热钱快速涌入,考古研究所如野草般疯长。一大批新材料和新技术迅速被验证,然后投入市场。人们的生活被日新月异的高科技玩意儿塞满,有刚出狱的囚犯直言世界变得太陌生,感觉像被关了几百年。
在这种环境下,正常的科研根本无法继续进行。不管你想申请什么项目,如果你的课题没和古卷搭上边,根本就别想立项。这是可以理解的:明明有更快捷和高效的途径获取新知,干吗还要吃力不讨好地去重新发现一遍呢?就像我,硕士阶段是做量子计算的,博士一开始,我本来还想接着之前的工作继续做,结果突然有古卷发掘出来,里面直接给出了一个便携式通用型量子计算机的原理说明和一大堆详细的图纸,这我还研究个屁啊!于是博士只好临时跟着考古所打打杂,把这堆关于量子计算的古卷解读了一遍,勉强混了个博士毕业。也因为这个关系,毕业后就顺理成章地进了考古所,开始了古卷解读的苦逼生涯。
“大家都说,这些古卷里的东西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不会有太多新玩意儿了。的确,最近十年,全球的考古所几乎就没有在科学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长顿了顿,突然提升了语调,“但是,这片古卷,可能是一个例外!”他再次提醒我们看向投影中的图片,“毫不夸张地说,我认为,这片古卷的价值,要远远超过迄今为止所发掘的所有古卷!”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看向前方的投影,等着所长接下来的话。我看到老潘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这是自然,因为类似的话所长大概已经说过十多遍了。
古卷发掘和研究的热潮从十年前开始消退。经过几十年的发掘和解读,人类已经快速吸收和掌握了那些古卷中的科技,很多都已经投入了应用。可以说,在科技水平上,人类已经基本赶上了上古文明。能够给科学界带来新突破的古卷越来越少,到后期基本只剩下一些人文或娱乐类的古卷还没有解读了。从那以后,资本开始逐渐从考古市场退出,各国都出现了一波民营考古机构的倒闭潮。好在33181所的前身是国家文物局的一个下属机构,国有机构的背景决定了它的韧性比较强,才一直撑到了现在。即便如此,最近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便要到处去拉投资,每次在投资人面前都大力吹嘘新发现的古卷是多么重要,比刚才那句更夸张的话也不是没有说过。
“这次是真的!我们内部开会,你们还不信我?!”看到我们的反应,所长有些上火,脸色泛红,挥舞着手臂用力地戳向空间中那虚幻的投影,“它是解释‘大断层现象的一把钥匙。”
听到“大断层”这几个字,所有人都一愣,看向投影的眼神终于认真了起来。
所谓大断层,指的是上古文明的一个极不合理的飞跃式发展阶段。根据古卷中记载的知识层次进行分析,在一个不到十年的极短区间内,上古文明的科技水平发生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这种进步是全方位的,在各个学科领域都突然出现了很多重大的突破。用人类的文明史来类比,大致相当于把第一次到第三次科技革命的时间压缩到了五年内。对于这一现象,有无数人试图从各种角度给出解释,什么非线性发展模型啦,什么奇点理论啦,还有声称外星人降临地球的啦,但是每种说法都很牵强,找不到直接的支持证据,所以一直都没有一个被广泛认同的解释。
“这一卷是什么时候发掘出来的?”老潘问道,“最近所里似乎并没有收到新出土的古卷。”
“是五年前送过来的。”所长想了想,“同一批出土的还有其他一千册左右,我们都已经解读完了。就只剩这一卷,我在初审之后,就一直藏着没有让你们复核。”
我想起来了,五年前确实有一批从安阳出土的古卷送过来解读,内容大部分都是关于上古文明的社会结构和法律文书之类的,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古卷的清点和入库一直由所长自己负责,没想到他竟然还私藏了一卷。
“这卷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一种机器的制造指南。”
“什么机器?”
“……时间机器。”所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长吸了一口气。
我必须承认,尽管古卷中的知识已经给了我们无数次震撼,但这次的震撼感仍然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这可是时间机器啊!这些上古文明还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有救了!研究所有救了。”老潘大喊了起来,然后笑着说,“这次看那些投资人还投不投。不用我们出面,只要放出点儿风声,我保证那些家伙一个接一个地捧着钱来求我们。”
“何止啊,这东西有可能带来一波新的古卷热啊!天知道那些古卷里还藏着些什么奇妙的玩意儿。”
“可是所长,”我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当时要把这古卷藏起来呢?”
“是啊,早点儿拿出来,我们这几年也不用搞得这么辛苦啊。”
所长的脸色一如往常的凝重,他静静地等待我们从兴奋中平静下来,才沉声说道:“这本书的最后,记载了时间机器普及后所发生的事情。总的来说,我觉得可以用‘灾难来形容。”
“莫非发生了‘外祖父悖论之类的事件?”看过很多科幻电影的小玲插话道,看我们都一脸茫然,又赶紧补充说,“就是那种回到过去杀掉自己外祖父然后导致时间线紊乱的故事。”
“那倒没有。根据古卷的记载,时间机器的使用有很多限制,其中有两个最重要的:一是只能在时间机器发明之后的时间范围内进行跳跃,也就是说永远无法回到时间机器发明之前的时代去;二是跳跃后的人只是作为观察者而存在,即无法和新时空的物质产生任何相互作用,当然也就不可能做出影响或改变历史的行为来了。”
“这样啊……”老潘略微有些失望,“那这东西的商业价值就小很多了。”
“可是即便如此,它又能造成什么灾难性后果呢?”
“所谓的灾难,并不是像地震或者战争这种直观性的象征,而是对文明发展造成一种间接的隐形伤害。这种伤害一开始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恰恰相反,它极大地推动了文明的进步。在时间机器投入使用的前几年,大批科学界人士跳跃到未来,学习和吸收了来自未来的先进科技,从而为当前的时空带来了一场空前的科技爆炸。这就像在不同蓄水高度的水池间修建了一座连通器,知识的水流从高处飞快地涌入低洼地带,浪潮汹涌,势不可挡。”
“这就是‘大断层?”
“不错,这就是所谓的‘大断层现象出现的原因。”
“那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发生的事情极具讽刺性。从某种意义上讲,和我们当前的处境具有某种相似性。”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大家回想一下,在几十年前,我们的科研机构大批倒闭的情形,大概就可以推测出他们在时间机器普及后所遭遇的窘境了。自从发现古卷这几十年以来,那些真正的原创性科研工作几乎消失了,一切科研都沦为了对古卷的破译、验证和应用研究。我们的科学人才在消失,那些世界上最聪明的大脑们,现在不再独立地思考宇宙的奥妙,不再从推理和实验中探究自然界的规律,他们都埋首于古籍之中,摆出古代儒生穷经皓首的姿态来。看上去我们的科技水平大幅度提升了,但长此以往,我们将失去独立的创新能力,变成一群跟在古卷后面亦步亦趋的效仿者和只会在故纸堆中寻找答案的懦夫。”
“是这样吗……”
“哼,早就有这种趋势了!不过好在古卷的数量终究有限,近二十年来已经没有发现新的大规模古卷群了,所以一切又都开始回到正轨。但是,时间机器可完全不一样。”所长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给我们一些思考的时间,“想想看,从未来涌入的科技,那可真算得上浩瀚无尽了。在这些无穷无尽而又唾手可得的知识面前,还有人愿意从事独立的科研工作吗?”
“会有这么严重吗?”
“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多了。在经历了所谓的科技爆炸之后,因为科研人才的断档,本地时空的科研工作陷入了近乎停滞的状态。然而,从表面上看来,他们的科技水平仍然在一路提升,从未来涌入的新鲜科技给整个社会带来了一派繁荣的虚伪表象。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些隐患已经悄然出现。比如,对于一些来自未来的科技产品,人们对其工作原理变得似懂非懂。很多时候,他们已经懒得再去追根究底,只求学会使用方法就行了。这会带来很多麻烦,比如当一个机器出现损坏的时候,在本地寻找的合格维修人员便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种在科技上的惰性逐渐蔓延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最终酿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葬送了他们的文明。”
“那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的灾难到底是什么,古卷上并没有确切的记载。我估计那时候整个社会已经陷入混乱,没辦法进行详细的考察了。总之,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所有的时间机器突然都无法正常运行了。有人推测是因为一种大规模爆发的网络病毒,也有人认为是因为太阳耀斑引发了某些硬件上的故障,众说纷纭,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说起来不过是一些机器故障而已,不外乎就是找出故障原因,修好机器就行了。但讽刺的是,不管怎么寻找,始终找不到能够修好时间机器的人。事实上,在灾难爆发的那个时代,人们已经退化到连时间机器的原理图都看不太懂的地步了——虽然那是他们的前辈们所发明的——即便他们返回到发明时间机器的时代,他们也因为只能作为观察者而无法真正理解原理。从那次灾难之后,他们便永远失去了时间机器,只剩这样的图纸留存下来。因为科技创新和独立研发能力的低下,他们的文明开始逐步衰落,最后终究是无声地淹没在了时间长河之中。”
所长的解说停止了,但话中所言带来的震撼仍在我们的脑海中回荡。我似乎看到了,在那个科技空前发达的上古时代,所有人都因为机器突发故障而陷入迷茫的神态。在科技愈发昌明的今天,我们又会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形呢?我突然抬起手中的腕表——那是一个智能投影腕表,它可以在表盘上方一尺见方的范围内进行3D投影,通过使用者的手势和语音进行互动,但是,它的投影原理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人们只会要求越来越便利的智能装备,至于它们是如何实现的,又于我们何干呢?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所长打破了这片静寂。
“我想,可以进入我们今天会议的正题了。”他关闭了投影仪,会场顿时变得一片阴暗。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厚重的乌云,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现在有两种选择摆在我们面前。一个是公布这片古卷的内容,这可以拯救我们考古所,并且大赚一笔。这东西如果能成功申请专利,我们这辈子应该是什么都不用愁了。另一个选择是继续隐藏这片古卷,或者干脆彻底摧毁它。大家认真想一想,然后,我们投票决定吧!”
所长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完之后,他便直直地瘫在了老旧的皮椅上,似乎说出这番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两个选项看上去优劣明显,但其中隐藏的后果却让人感到惊悚。对我们而言,第一个选项毫无疑问是最有利的,但如果真的制造出时间机器来,却有可能让人类步上古文明的后尘,走入文明衰落之路。或许我们可以避免这种结局,我在心里极力想说服自己,我们可以向社会陈述过度依赖未来科技的危害,让人类维持一定的原创性的科研能力。但这种逆势而为的事情,真的能够实现吗?想到近几十年来人类社会在发现古卷后的所作所为,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第二个选项当然可以从根本上杜绝这样的文明危机,让人类走回到科技发展的正途。但也许在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古卷发掘出来呢?那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毫无意义?再者说,考古所倒闭以后,所里上上下下该怎么办?老潘一家老小要如何生活,他这么大年纪了,就靠出去做零工吗?而我,虽然是物理学博士出身,但做古卷解读已经几十年了,现在突然改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回去做物理研究是不可能的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那种能力。思来想去,我竟像又回到了懵懂的少年时代,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迷茫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索之中。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办公室里,整个人类文明的命运与自我的前途,竟然以如此奇妙的方式纠缠在了一起。阴暗的乌云之下,开始有狂风呼啸。沉重的空气里,充满了荒诞与不真实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所长终于推开皮椅,站了起来。他咳嗽了一声,然后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好了,开始投票吧!”
作者简介:
刘洋,科幻作家,凝聚态物理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南方科技大学科学与人类想象力研究中心副主任。在《科幻世界》、Clarksworld、Pathlight等国内外期刊发表科幻作品百万余字。出版有短篇小说集《完美末日》《蜂巢》《流光之翼》和长篇小说《火星孤儿》等,多部作品正改编为电影或电视剧。在南科大开设“科幻创作”“科幻作品中的世界建构”等课程,从事数字人文、创意写作、凝聚态物理等方面的研究工作。同时,作为首席世界架构师,参与多款科幻电影和游戏的制作。
【责任编辑:拉 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