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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秋

2021-10-18王鹏飞

美文 2021年20期
关键词:祖父祖母

烟味四处飘散着,呛人的味道弥漫着整间屋子,屋子很小,在深色的小村落里,显得落寞了一些。这时,你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站在窗前,望着一棵棵直立起的樟树,手里还夹着落下烟灰的香烟。

这南方的秋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晚些,却比北方的冬天都冷。这是多雨的季节,从不夹杂着一丝半点的雪花,南方的大多数人都喜欢看雪,想真切地去北方赴一场雪之约。在北方生活习惯的我,并不知道南方的人们是如此的喜欢看雪。

近几日,江南的雨水比往日来的更多,也来的更猛烈。我的心急躁不安,担心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夜里总是从噩梦中惊醒。不知为何,梦里却只有这幅场景,在家乡的那片宽阔的田埂上,新添了一座新坟,有人常在坟前哭泣,我走近一看,又消失了。梦醒之后,心情更是苦闷,这梦境纠结我了好多时日。偶尔,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比以前更加憔悴了,我想,这应该是恼人的秋季带来的一切!

已经有些许日子,天气终于放了一些晴光,太阳缓缓地从东方的山岭升起,温暖地照拂着这多情的江南。

如往常一般,我翻开朱自清的散文集,在寝室的阳台认真地翻阅着。这时,突然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父亲打过来的,很久都没问候父母亲了,这远方的儿子,听着父亲慈祥的声音,心里格外的温暖,就像这阳光一样。

“父亲,我给您买的那些胃药吃完没,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没有吃完,胃病现在好多了,你在外地要照顾好自己!”我轻轻地说道:“没事,您在家也是一样,还有我祖父、祖母、母亲!”

与父亲聊家常的时候,父亲沙哑的声音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忙问道:“你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父亲沉默了一会,半晌没有说话,我越发地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我追问的时候,父亲缓缓地说道:“你祖父病逝了,已经有几天了,现在已经安葬了,你祖父临走的时候很安详,你祖父不让告诉你,担心你回家的路上不安全,江西又是这样的远。”

书早已从手中滑落,模糊的泪水隐隐约约看到,书本的那一页正好是朱自清那篇著名的散文《背影》,僵直的身体麻木地站在原地,脑海里重复着往日那一幕幕梦中的情景,烟味飘散在整间屋子,以至于颤抖的手指拿不住那一根根烟,一件件真情的往事,这万里晴空突然大雨漂泊!

祖父,是我一生敬佩又感到愧欠的人!

我出生在西北的一个小村庄里,名叫王山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故乡虽然贫瘠,但它用生命在养育着这里的人们,养育着这里的万物。

从我记事起,祖父就陪伴在我的身邊,记忆中最深的也就是祖父,是祖父教会了我人情世故。父母给了我生命,但祖父对我的影响有着很深的意义,当我回想起这一件件往事时,我那不争气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以至于在以后每想起关于祖父的事情,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祖父活着的时候,我是没有眼泪的,在祖父离开后,我变得容易落泪。

祖父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是我的大的(庆阳方言“大伯”之意),大的与我的父亲是双胞胎,大的从娘胎里先出来,父亲则是第二个出来,我的父亲排行老二。祖母并没有生育女儿,以至后来,祖母时常对我们说:那时,多生几个女孩子也好。开始时,我并不解其中之意,直到我参加工作之后,才明白。祖母是希望在年老的时候,想在女儿家多享享福。

当孩子出生后,家庭条件是很清苦的,尽管祖父在乡镇政府当会计,算是公务人员,家里的所有开支花销,都要从祖父每个月微薄的工资里支出。在七十年代,吃不饱、穿不暖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村里人用水是很困难的,家境稍微好一点的,就用毛驴从深沟里把水装进桶里,再赶着毛驴驮着水,从崎岖的山沟里慢慢地走上来。而有的人,则用双肩挑着水担从山沟里一次又一次担上来,到家里,装满水缸。那时的人们很苦,父亲就是从苦中来,又从苦中去,直到现在。

祖父本指着大的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有自己一份稳定的工作。但是,大的将祖父一生的希望全部落空。在当时,能供起一个孩子上学很不容易,几乎是整个家庭的重任,大的最终上了一个初中的文化程度,现在在油田开着油罐车讨生活,大的也精明,现在日子过得也挺好。

而我的父亲没有读过书,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为人忠厚老实,每天在黄土地里默默耕耘。而祖父是国家人,1998年从单位退休,一直到至今。祖父是非常严厉的,尤其对待他子女的培养,祖父也是善良的,尤其对待贫苦的人家,祖父的脾气不怎么好,我记忆犹新。

打我记事起,祖父就陪伴在我与妹妹的身边,祖父的老师是我的外祖父,读过几年私塾,是认识很多字的。外祖父在上私塾的时候,就将《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等国学经典倒背如流,从私塾结业后,便做了几年的教书匠,后几经颠簸,才到乡镇政府工作,做乡镇政府的财务,打得一手好算盘,也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我起先的名字叫王鹏,不叫王鹏飞,后因村里与我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人,祖父就在鹏字后面加了一个飞,更希望我像古代的鲲鹏一般,有着高远的志向,展翅飞翔。

我的名字是祖父教会我的,为了学这三个字,也就是我的名字书写,我吃了不少苦头,原因之一是我的调皮,另外还有我的笨拙,这是后来祖父亲口对我说的。祖父用半截烧过火的木棍在门前的地板上认真教着写我的名字,一横一竖,很是规矩,就像一个个整齐的人排列在那里。我却咧着那两排并不整齐的几颗牙齿傻笑,待祖父写完我的名字之后,摸着我的头说:你来拿这个半截烧过火的木棍写写看。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拿着一小节木棍很认真地写了起来,待我写完之后,慢悠悠地走到祖父面前。说道:祖父,你看,这字多神气!祖父一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出事了。便拉着我的衣领拽了过来,说道:你看这是几个字,写的弯弯扭扭,三个字让你写成五个字,我是这样写的吗?你这以后叫“王月月鸟飞”吧!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奶声奶气地说道:“那也行。”

这时,我瞅了祖父一眼,看他脸色阴沉了下来,我准备溜之大吉,背靠着墙壁,双手藏在身后,撒腿就跑。不想,被刚进门的父亲堵在了门口,我就像拎小鸡一般被祖父拎了起来,把我拎到房门口,放下我之后,祖父再次拿起那半截很小的烧火棍向我走来。大声说道:这几个字写不会,别想吃饭。我心想:这完了,我哪写的会,我约了几个玩伴上树掏鸟蛋呢!这计划看来要泡汤哦!我根本跑不掉,只得乖乖地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拿着那半截烧火棍有模有样地写起来。祖父就斜靠在藤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很凶煞地看着我。我害怕极了,一笔一划地在地上画着。祖父时不时走过来巡视一番,犹如自己在当老师那会,检查自己学生的作业一样,看我写的这几个“丑”字过不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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