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究竟有多重要?
2021-10-18金铃儿
●金铃儿 编
俗话说,千层纱万层纱抵不过四两破棉花。棉是百姓家最常见、最实用的御寒品。姑娘出嫁,嫁妆里的棉被是“厚实一辈子”的祝福;游子远行,行囊里的棉鞋是“意恐迟迟归”的牵挂;孩子过年,簇新的棉袄棉裤穿上身,是“盼成长”的期许。所谓“温饱”,棉花顶了半边天。
新中国成立时,百废待兴。“爱国发家,多种棉花”的口号在全国喊响,垦荒运动轰轰烈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开荒先遣班班长刘学佛和战友一起用两年时间,在新疆玛纳斯河流域创造了亩产籽棉402公斤的全国纪录,从此“棉花”成了这里的新标签。如今,新疆已成为我国棉花主要产地。棉花,蕴含中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勤劳与坚强。
得棉花者得天下
15世纪末,当欧洲探险家到达印度,并将大批棉纺织品和香料带回欧洲时,当时的欧洲人如获至宝。但在工业革命之前,欧洲无力输出什么有价值的货品来弱化贸易差。
欧洲人把棉花刻画为长在树上的羊
新疆棉花机采比例不断提高
美国南方棉花种植园的奴工
工业革命后,水力纺织机出炉,生产效率提升了30倍。女性和儿童进入纺织厂,每天工作14个小时以上,时刻不停的纺织机需要大量的原料棉进口,于是英国信贷业向美国南部地区放贷,农场主蓄奴种棉花,再之后,西进运动开始,印第安人逐渐消失了……大量无主的土地继续扩大了对生产力的需求,接着,棉花成为在西非交换黑人奴隶的货币。
在这个过程中,棉花原料的议价权已经从棉纺织霸主印度手中逐渐流失。工业化棉纺织大大降低了纺织品的制作成本,由英国返销到印度的纺织品,冲击了印度的手工业者,让原本以织布为生的人们去做了种棉花的农民,改变了印度贯穿千年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大量土地被棉花侵占,导致了粮食的短缺。1876年,600万~1000万遇到荒年的印度人被活活饿死。
历史总是喜欢开玩笑。六百多年后,伴随着中欧贸易的枢纽苏伊士运河被堵,围绕着棉花的全球产业链博弈又来了。
如今,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纺织业和服装业生产国,占据了全球50%以上的产量,拥有庞大的就业人口。与此同时,中国的新疆,又是全球最重要的棉花产地,占据了中国棉花产量的近90%,是中国纺织业与服装业的根本与基石。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馆藏的元代袍子
尼雅遗址出土的汉晋时期的棉布裤子、蓝色蜡染棉布残片和棉布方巾。
棉花什么时候传入中国?
棉花种植最早出现在公元前5000~4000千年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中。约9世纪,摩尔人将棉花种植方法传到了西班牙。15世纪,棉花传入英国,然后传入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其实中美洲原住民也早已懂得用棉花纺织衣服和毯子。16世纪西班牙人进入墨西哥南部和尤卡坦半岛,发现当地植棉业已很发达,岛民将彩色棉纺成土布,做成当地人的服装。
宋代之前,中国没有棉花,在南北朝时期棉花传入中国边疆。在此之前,中国只有填充被褥的木棉,没有可供纺织的棉花。而宋朝以前的汉字里,只有绞丝旁的“绵”字,没有木字旁的“棉”字。棉花对于中国纺织历史的影响是不可湮灭的。在拥有棉花纺织产品之前,古人用来御寒的材料除了不够保暖的葛、麻、稻草,就是造价昂贵的兽皮和蚕丝。拥有了棉纺织技术后,人类的生活品质大大提升。
至少在2000年以前,在我国广西、云南、新疆等地区已采用棉纤维作纺织原料。但是在中原地区,起初人们只将棉花作为观赏植物,并未认识到它的经济价值。9世纪著名的阿拉伯旅行家苏莱曼在其《苏莱曼游记》中记述,在今北京地区所见到的棉花,还是在花园里被作为“花”来观赏的。由此可见,现今纺织工业的重要原料棉花,最初是被人当作花、草一类的东西看待的。
和田地区洛浦县山普拉墓地出土的汉晋时期棉制的头带、覆面、手套和棉布衣衣袖。
上面三件棉布衣服为:楼兰古城出土的汉晋时期棉布袍子、半袖袍、长袖绢袍。下面四件棉织品为楼兰LE壁画墓出土的汉晋时期残缺长袖绢袍、夹裙、彩绘棉布、棉布袜。
棉花传入我国,大约有3条不同的途径。根据植物史料分析,一般认为棉花是由南北两路向中原传播的。南路最早是印度的亚洲棉,据史料记载,至少在秦汉时期,经东南亚传入海南岛和两广地区,之后传入福建、广东、四川等地区。第二条途径是由印度经缅甸传入云南,时间大约在秦汉时期。第三条途径是非洲棉经西亚传入新疆、河西走廊一带,时间大约在南北朝时期,北路即古籍“西域”,宋元之际,棉花传播到长江和黄河流域广大地区;到13世纪,北路棉花已传到陕西渭水流域。
由于非洲棉和亚洲棉质量不好,产量也低,所以到了清末,我国又陆续从美国引进了陆地棉良种,现在我国种植的全是各国陆地棉及其变种。
历史文献和出土文物证明,中国边疆地区各族人民对棉花的种植和利用远比中原早,直到汉代,中原地区的棉纺织品仍比较稀奇珍贵。唐宋时期,棉花开始向中原移植。目前中原地区所见到的最早的棉纺织品遗物,是在一座南宋古墓中发现的一条棉线毯。也就是从这时期起,棉布成为我国人民主要的服饰材料。元代初年,政府设立了木棉提举司,大规模向人民征收棉布实物,每年多达10万匹,后来又把棉布作为夏税(布、绢、丝、棉)之首,可见棉布已成为主要的纺织衣料。元代以后统治者都极力征收棉花棉布,出版植棉技术书籍,劝民植棉。从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所记载的“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必有”,可知当时植棉和棉纺织已遍布全国。
中国棉花有多强?
如今,无论生产、加工还是消费,中国在棉花这条产业链上,基本属于“全部拿下”的“王中王”。
从1949年全国产量44.4万吨起步,中国棉花产量在2007年攀上了759.71万吨的最高峰,随后有所回落,但仍位于世界前列。
中国储备粮管理集团最新数据显示,中国是世界最大棉花消费国、第二大棉花生产国,2020/2021年度棉花产量约595万吨,总需求量约780万吨,年度缺口约185万吨。
与此同时,中国也是全球最大的纺织生产国,除了自身生产的棉纺终端成品出口外,还有很多是棉纺中间品出口到第三方国家,再由第三方国家加工成成品出口到欧美等国。比如,越南每年进口棉纱中,中国棉纱的比重占到50%以上;进口坯布中,来自中国的占到60%以上。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中国对欧美的纺服出口以高档产品为主,且出口至东南亚的棉纱、坯布、面料等大多为中高端产品,使得有一种棉花用量的占比较高,约在95%以上,那就是新疆棉花。
新疆棉花为何牛?
说起中国棉花,就不得不提产量高、质量好的新疆棉花。
2020/2021年度,新疆棉花产量520万吨,占国内产量比重约87%,占国内消费比重约67%。此外,自1988年以来,新疆棉田平均单产连续30多年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仅1996-2018年间就从1301公斤/公顷提升至2051公斤/公顷,非常可观。
值得一提的是,新疆的“特产”是长绒棉,也叫海岛棉。这种棉花纤维长、强度高,做衣被暖和、透气、舒适,长年供不应求,品质实属世界顶级。目前,中国境内仅有新疆一处生产长绒棉,当地广泛产出的陆地棉也十分优质,原因何在?
大型采棉机正在采摘棉花
长绒棉
首先,新疆拥有巨大的植棉气候优势:日照时数长,光照很足;降水不算多,但冰雪融水可以用于灌溉,能够有效保证棉花的所需水分。其次,新疆棉田生态条件好,不仅防治虫害的技术措施到位,而且棉区较为干燥,冬天又是严寒,不利于害虫越冬繁衍。另外,在地广人稀的新疆,平坦的土地有利于机械化操作。随着我国棉花机械化采摘推广,2019年新疆棉机收比例已经达到了42%,水平较高。
与此同时,农业无人机也已被普遍采用。价格方面,国家发改委还曾在2020年发文完善相关政策,将新疆棉花目标价格水平定为每吨18600元。这也就是说,单按这个价格计算,新疆棉花就已经是一个千亿元级别的产业。也就意味着,新疆不仅是中国棉花的主产区,棉花甚至成为了新疆经济的重要产业。
一株棉花的开放有先有后
棉花不是花
虽然我们都知道新疆的棉花很牛,但也许还不知道棉花其实不是花。
锦葵科棉属植物的种籽纤维,是植物开花后留下的蒴果棉籽茸毛,含纤维量高达87~90%,水份5~8%。棉花可以制成许多纺织品。按照纤维粗细长短,分为长绒棉、细绒棉和粗绒棉。由于纤维粗短,不适于机器纺织,粗绒棉已逐渐被淘汰。长绒棉多用于高级纺织品。原产于中美洲的细绒棉,因产量高、品质较好,被大面积种植。
人们常把棉絮叫棉花,其实它不是花,而是棉籽上表皮的毛纤维,起到保护棉籽的作用。而真正的棉花是这个样子:
以同一朵花为例,当天上午刚开出的时候是乳白色,下午就慢慢变成粉色,第二天变成紫红色,随后不久就谢了。是什么导致棉花花朵如此多变呢?是花青素。随着光照和温度的变化,在空气中二氧化碳气体的作用下,棉株体液呈酸性。花青素遇酸就变成红色,花青素越多颜色越红,因此,一株棉花的花开有先有后,常常出现几种颜色的花朵并列,十分好看。
花谢以后,结出椭圆形的果实,人们称之为棉铃,由于形状像桃也叫棉桃。棉桃逐渐裂开,露出白色的棉花——张得更开的棉花,种子隐藏在白色的棉纤维内,种子表皮上的纤维不断向外伸长,形成一个白絮球,俗称吐絮。
花谢以后,结出椭圆形的棉铃。
棉铃逐渐裂开,露出白色的棉花。
一株棉花的花开有先有后,常常出现几种颜色的花朵并列。
棉花都是白色的吗?
在大多数人的观念中,天然的棉花都是纯白色的,其实,这是一种误解。除了白色的棉花外,天然棉种还有黄棉、灰棉和彩棉。
正常成熟吐絮的棉花,不管原棉的色泽是洁白色、乳白色,还是淡黄色,都被称为“白棉”。倘若因霜冻或多雨、光照不足等原因,致使原棉的颜色发黄、发灰,就会成为“黄棉”或“灰棉”。这二者均属低级棉,利用价值较低。
彩棉则与上述情况不同,它是一种具备天然色彩的棉花,是在原来的有色棉基础上,通过远缘杂交、转基因等生物技术,对棉花植株植入不同颜色的基因,并由此培育而成的。
彩棉不仅保留了棉花纤维松软、舒适、透气的优点,而且,用其制作棉织品,可适当减少印染工序和加工成本,减轻对环境的污染,属于绿色环保产品。当然,彩棉并非十全十美,它的不足之处在于色相缺失,色牢度不够理想。
棉花全身都是宝
棉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经济作物之一,更是纺织工业最主要的一种原材料。由棉纤维纺织而成的服装、面料等各种织物,具有轻薄、牢固、耐磨、吸湿快、脱湿快、可洗涤、可熨烫等众多优点,是人类生产、生活各个领域都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资。
天然有机彩棉
人民币的主要构成是95%的新疆石河子短绒棉、3%的特种木浆和2%的化工材料。
其实,棉花的用途可不只这一项,从根茎、植株,到花叶、果实,棉花“全身都是宝”,都能造福人类。
作为一种非常理想的蜜源植物,棉花的叶脉、苞叶和花朵内均有蜜腺,每年花期到来时,开花的棉花首先会在叶脉上分泌出蜜露,泌蜜期长达一个多月,由此吸引成群的蜜蜂前来采蜜。棉花蜜对调整人体内分泌、滋润皮肤、润肠通便均有益处,可以直接食用或用温水、牛奶冲服。
棉花秸秆中含有丰富的粗蛋白、木质素、纤维素、半纤维素和单宁、果胶素、有机溶剂抽出物等营养物质以及氮、磷、钾等微量元素,既可直接还田或堆沤腐熟,作为有机肥使用,又可通过处理制成颗粒饲料或工业原料,是一种丰富的可再生资源。棉花秸秆还可作为燃料使用,将其投入沼气池发酵产生的沼气,可用来照明、取暖和做饭。
棉花植株低矮,花型美丽,是一种理想的干花材料,在秋季棉桃成熟之际,可将其连枝切下作为花材使用,与其他品种的鲜花和绿叶搭配在一起,做成美丽的花束。
棉花的种子含有丰富的油脂,经压榨提炼后,可作润滑油使用。榨油后的残渣富含粗纤维,经加工后可作为牲畜饲料使用,或与秸秆、畜禽粪便混合发酵后当作肥料。棉花的絮毛也不是无用之物,它是一种味甘、性温的中药,具有止血的功效。
除了可作为纺织原料外,棉花纤维还是上等的造纸材料。不过,相对于其他造纸用材,用棉花造纸的成本实在太高了;因此,人们往往只会用其来制造高档纸,如钞票纸、地图纸、文件纸、新闻纸、玻璃纸等。用来制造美元纸钞的材料中有75%为棉花;美国的三部重要文献——《独立宣言》《权利自由法案》和《宪法》,所用的纸张也是棉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