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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雪(组诗)

2021-10-15叶德庆

广西文学 2021年10期
关键词:红松长白山腊肉

中国红松

这几年,冬天去长白山

与其说是去看雪

不如说是去看一棵中国红松

在雪雾茫茫的长白山大峡谷

一棵四十米高的中国红松

紧紧地抱住一块巨大的岩石

树根像一个男人使劲握紧的拳头

青筋暴露。仿佛要把岩石捏碎

这么些年也真的把岩石捏出了几条裂缝

只有这么大个男人

配得上养一大群孩子

每一颗松果都是一位转世的灵童

小枝上密生的褐色柔毛

有父亲臂弯的慈爱

五針叶抵御着来历不明的俗物

中国红松的种子成熟时是不脱落的

老来归根

我冬天去长白山看一棵中国红松

皑皑白雪

风像削铅笔一样,峭壁削尖

中国红松,巍然屹立

厚厚的雪一层一层地爬上树塔

这是长白山的代表作

松桦恋

守林场的老人说,贵人来了

一夜的大雪,早晨停了

太阳出来了

阳光一寸一寸地与寒冬争夺地盘

仿佛全世界的冷攒着劲

抵达长白山北坡,冰天雪地

阳光午后才肯到北坡歇一会儿

这是我喜欢的

守林场的烟囱,彻夜冒着淡淡的白烟

几根熊腰粗的老树

堆在栅栏里

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经过一夜北风,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柱

这是老天爷留下的老树

现在山上已经很少有这样的珍贵树种

不锯了,留做传家之宝

小屋的门前空旷

木架上挂着长长的干参叶

四周还有没有挖完的白菜

坡地上剩下高粱秆和玉米秆在摇晃

一条小溪流已经冰封

我去的时候,老人端上一勺子热水

是堆在锅里的雪

在铁炉上融化的

老大娘半依在炕上,笑的时候满脸皱纹

一间大通房,一张炕

炕角堆着半辈子的衣服

一座铁炉,便是人世的温暖

一堆干农活的杂物数着春夏秋冬

我想起刚才经过的两棵百年大树

松树和桦树

根连着根,树干相依相偎

守山的两个老人,不知道已经金婚

老头告诉我,结婚那年十八岁

老伴小两岁

长白山如来寺

古往今来有长生不老的故事

长白山上的仙人洞

门前是通往仙境的必经之路

古人进山挖参,托仙人的福

拜神山,这是老规矩

清朝末,县太爷在长生不老的路上

建了如来寺

挖参的人求菩萨保佑

这路一直延续着绺子的黑话

放山路

传说在放山路上遇见人参花的人

运气好。我遇见过两三次

运气好过两三回

人参的叶子是世上唯一的轮生叶

每年轮回一次

最多长到七片叶子

仙人的最大数字是七,不敢再大

我遇见人参花的时候

人参花正好是菩萨红

不敢占为己有

我捧着七片叶子的人参花

经过放山路

送到如来寺

冬 暖

轻轻推开房门

母亲蜷缩在被子里

知道是我回家

母亲把被子往里挪一挪

示意我坐近一些

留给我坐的地方捂暖和了

一小截木炭在白白的炉灰中

忽明忽暗

散着余温

电视机里下着雪花

时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母亲一直不让换一台新的

每天摸索着遥控器

想找一个说话的人

母亲望着我,说我长胖了

我说,头发和您一样,白了

母亲摸着我染黑的头发,说:

少了

我知道我说错了!又让母亲担心

刚才,扶着母亲起来的一刹那

我看见炉灰中的那截木炭闪烁

我给母亲拢好被子

盖上我的大衣

今夜,我的大衣抱着母亲暖和地睡一夜

大自然的素描

在一张白纸上,雪是虚无的

像想不起一个生僻字

握软笔的手悬在半空

雪落在半空

纸是不会冷的

软笔可以画

明和暗的冷色调

让雪落在地上,或者树枝上

屋檐上。厚薄都是软笔说了算

画画的人说了算

深浅,浓淡,粗细,轻重

打湿不了纸

铅影越重,雪越厚

如果想雪再大一些

铅影拖远一些

在软笔抹黑的地方

是一个顶风冒雪的人

在纸的南边和西边

有许多地方留白

说明雪是从东北方向来的

最后手腕一抖,在画的中央

斜着抹了一笔

听见雪在呼呼地叫

腊 月

腊月是母亲的节日

大清早张罗着腌腊肉

把一年的好日子藏在坛子里

等待盐化成水

开出点点白色的盐花

等到蜡梅开了

母亲找上铁丝,把腊肉拴起来

举起一根竹竿

把好日子挂在朝阳的屋檐下

几口钉子

每年都等在那儿

等待腊月里出太阳的那几天

腌肉晒干,盐水滴在墙上

每天剜一小块腊肉

炒菜。有时蒸一小碟

冒出一阵一阵的香气

【叶德庆,居住上海。新作刊发于《诗潮》《诗歌月刊》《延河》《鸭绿江》等报刊;出版诗集《天砖》《人间袈裟》;入选《中国诗歌年鉴2018—2019卷》《2019年中国诗歌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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