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急救 一路前行
2021-10-13郭潇雅
文/本刊记者 郭潇雅
我国的急诊急救已达到了队伍专业化、装备现代化、管理制度化、技术标准化、信息网络化、水平国际化,为国民健康作出了应有贡献。
急诊急救作为我国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应对传染病疫情、灾害事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和重大活动医疗保障等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急救”在我国可谓历史悠久,早在《黄帝内经》中就有“上工救其萌芽,下工救其已成”的记载。东晋时期,在医学家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中论述:“如此之病,十死一生,急救之”,这是有文字可考证的最早使用“急救”一词,比西方所用“First aid”大致要早1500年。
进入21世纪,我国的急救事业在经历了SARS、汶川地震、天津港爆炸事故、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等公共卫生事件后,政府和社会对公共卫生的关注和重视程度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急诊急救发展迅速,达到了世界水平。最直观的变化就是从单纯且粗放的院前转运,转变成代表政府职能,集5G智慧医疗急救、空地一体化灾难救援、危重病监护转运、灾后医疗保障、急救车服务等功能为一体的急救医疗服务体系。
目前,全国300多个地级市和2000多个县级市,基本上都建设了以城市为单位的急救中心和紧急医疗救援中心,从业人员达数万人,初步形成了二级或三级的城市急救网络,全天候提供急救医疗服务并处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根据各地不同的社会经济情况,形成了独立型、院前型、依托型、指挥型等多种运作模式,成为保障社会稳定和群众健康的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2021年9月11日,在第22个“世界急救日”到来之际,《中国医院院长》邀请了解放军总医院主任医师、中华医学会急诊医学分会副主任委员、南开大学博士生导师沈洪,吉林大学第一医院副院长于家傲,河南省人民医院急诊医学科主任、中国急诊专科医联体副主席秦历杰,南通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急诊教研室主任、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灾害医学专委会常委兼科普教育学组组长张利远4位嘉宾,从中国急救事业的理论、实践、科普、技术等方面,发表了各自的观点。
沈洪 副主任委员中华医学会急诊医学分会
沈洪:急救医学哲与思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急诊急救事业的发展势头可谓越来越好,特别是在经历重大自然或人为灾难时,急诊急救工作都首当其冲,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急诊和急救稍有不同,急诊更多是在各级医疗机构中实施的,而急救的辐射范围更广,就在现场、在身边,时限更提前,社会效益也更凸显。近年来,一个由党和政府领导,各职能机构指导,各行各业以及民众参与的“大急救”势态逐步形成,这在国际上极具特色和影响力,所以在评价水平上,不能仅局限于某些技术和运行机制。
不过,随着急救医学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专业问题也呈现出来。比如,有关急性感染及脓毒症问题涉及急诊抗感染策略,因初始经验性抗生素治疗在临床上不适当地泛用、滥用,而带来耐药病菌迭代翻新,迫使学界不得不在必须给感染患者使用大量抗生素的同时,认真审视所作所为的合理性,提出了“急诊抗感染策略可能会影响临床实践与后现代意识”的哲学观点,值得同道者关注讨论。
另一方面,要意识到真正的急救场景在哪里?不完全在国际机场或在地铁站台内。虽然这里确实能产生极大的社会关注点,但每年有近百万计的疾病猝死和意外伤害,如中毒、淹溺、各类意外伤害等常常就发生在家中、社区、乡村、工作和娱乐场所。第一时间由谁来施救?一定是最普通的公民,或是最基层的医务人员。所以,不能等待万事俱备、样样齐全才抓急救水平的提高,应该以每一个急救日为出发点,长年不间断地向公众普及急救的知识和技能。只有这样,才能逐渐实现急救水平的整体提高。
沈洪一直笃信一个急救理念:“最简捷的方法,最有效”。急救常涉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被救者,急救者一定要执以“生命无价”,这也是衡量社会文明的重要标准。急诊界老前辈王一镗教授说过“徒手救人才是最伟大的发明”,沈洪很赞同这句话。提高急救能力就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掌握开放气道、人工呼吸、心脏按压,以及止血、包扎、固定的技能。
急救的核心在于“急”,如不能及时有效就会失去急救的真实意义。对于政府和急救机构而言,组织统筹管理非常重要。怎么管理?俗话说“有备无患”,要有各种各样的伤害或急症的处理预案,使现场施救者能准确判断,果断处置,争取患者的损害最小。当然利用好网络和智能平台技术,也可以更好提高急诊急救能力,包括5G技术、无人机使用等,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为现场急救赋能,从而加快急救效果的提升。
新的急救设备和技术在当今社会一定是层出不穷、更迭不断的。但一个基本理念应该是亘古不变的,就是“人命关天”,生命永远是第一位。早在两千多年前问世的《黄帝内经》中就明确表达了这个思想:“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基于救人于危难,是否敢于“该出手时就出手”,确实是值得不断探讨的课题。
5.允许外商在区内兴办第三产业,对现行规定不准或限制外商投资经营的金融和商品零售等行业,经批准,可以在浦东新区内试办。
就我国目前阶段而言,应该尽快制定完善急救的相关法律法规,让所有参与急救的人行为有法可依,把救人生命视作公民的社会责任与义务,以及善为过失的免责保护,真正形成红十字会口号中“人人急救,救在身边”的人文氛围。
于家傲 副院长吉林大学第一医院
于家傲:科技助力硬核急救
目前,国际上很多发达国家如德国、美国、瑞士、法国等,已经实现了空中与地面急救系统的有机配合,直升机医疗救护成为急救服务中的工作常态。
我国的直升机急救服务发展较晚。2006年,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率先开展了直升机院前急救服务,同年,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和邵逸夫医院等也在急救系统中设置直升机停机坪。随后,青岛、武汉、北京等地市的急救中心,相继开始了航空医疗救援的探索。
在急救硬件建设方面,我国虽然起步较晚,但却实现了后发赶超。如今,我国多个急救中心已经实现了以5G急救车为基础,配合人工智能、AR、VR和无人机等高科技的应用的全方位医疗急救体系,大大缩短了抢救响应时间,为患者争取到更大生机。
5G技术把急诊科的部分工作前移,实现了“上车即入院”,抢占抢救的黄金时间。5G技术应用也让急诊优质医疗资源下沉,基层或偏远地区可与大型教学医院实现远程沟通、抢救指导、精准手术指导方面的无缝对接,大幅度提升基层急救服务质量。
吉林大学第一医院在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伍和国家核辐射救治基地建设中,逐步发展成为吉林省医疗救援车辆及设备配置最全、最多的医疗救援队伍。包括指挥会商车、手术车、移动微生物实验室车、移动CT车、移动DR车、核辐射移动救治平台车、核辐射去污洗消车、宿营车、生活保障车、净水车、发电车、制氧车等车辆。通过和帐篷系统科学连接,可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一所野战医院,保障了大型公共卫生突发事件救治的及时性和高效性。
尤其是医院的指挥会商车,可以利用4G、5G、卫星和短波通讯,进行信息沟通和远程会诊。在没有通信基站的情况下,能够建立起辐射周围数公里的通信基站,保障区域内搜救工作的快速开展。此外,还可利用大型有翼无人机,开展核辐射的医疗救治工作,通过无人机携带核辐射相关探测和计量设备,能够快速准确地进行空中搜救和核辐射计量测定,规划出核辐射医疗救治的安全区域。
近年来,在吉林省及周边地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医疗急救工作中,吉林大学第一医院依靠先进的急救设备设施,圆满完成了各项救援任务。其中包括韩国旅行团集安重大交通事故、新疆骨干教师团队德惠重大交通事故、长春市刀割伤群体事件、农安小学疑似食源性疾病事件、松原燃气管道爆炸事件、四平市伤医事件、东丰爆炸事件等急救工作。
2020年2月,吉林大学第一医院的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32名队员驾车2082公里驰援武汉,参加新冠肺炎疫情的救治工作。在武汉,吉林大学第一医院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是唯一一支先后转战3家方舱医院的队伍,是前线同期八支队伍中,第一支具备开展医学影像检查和医学检验能力的队伍,车载的移动DR打印出了前线第一张DR片子,这张片子现已被武汉市博物馆收藏。2020年3月5日,因在武汉抗疫工作中表现突出,救援队获得“全国卫生健康系统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先进集体”荣誉称号。
可以预见,未来的急救事业,尤其是紧急医学救援工作,将快速地向标准化、智能化方向发展,如何利用好5G、通信卫星、信息大数据等手段,不断提高公共卫生突发事件现场处置能力,值得进一步探索与实践。
1%数据统计,全国每年有50 万人发生猝死(每天1300人),而救治成功率仅为1%。
秦历杰 急诊医学科主任河南省人民医院
秦历杰:从补短板到建体系
当前国际上有两种主要类型的院前急救服务模式,“英—美模式”和“法—德模式”。“英—美模式”重视将患者尽快转运,即“将患者带到急诊室”;“法—德模式”则强调由专业急救团队进行现场救治,简而言之即“将急诊室带到现场”。无论哪种模式,都极其强调“第一目击者”的作用。为此,世界各国都在采用各种方式来提高公众急救普及率。
在我国,由于各地对急救中心的要求和定位不同,医院对急诊科的资源分配和分工不同,所以各地的院前和院内急诊急救模式各有不同。整体上来说,各级急诊急救体系普遍存在院前和院内信息共享不足及衔接不畅、急救资源配置不合理、缺乏统一指挥调度、多学科协同效率不高、急诊医疗服务水平和医疗质量参差不齐等共性问题,导致形成了一种“单打独斗”的建设模式,成为卒中、胸痛和创伤中心提速过程中的重要瓶颈之一。
中国急救事业在解决了有没有、快不快的问题之后,现在要关注的是能及时、充分、规范、标准、完美地解决各种复杂院前急救问题。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各地院前急救的内涵式建设水平参差不齐,与发达国家相比,在理论体系建设、标准化、制度化、教育、培训、科研,以及公众普及等方面还存在着很多的困难和相当的差距,中国的院前急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展望未来,急诊救治最新的发展趋势应是“急救社会化、结构网络化、抢救现场化、知识普及化”。为此,应该从以下四个方面着手建设。
第一,大力推广“第一目击者”培训计划,积极推动公众急救知识技能普及,提高全民自救互救能力。加大公众普及培训力度,统一宣传材料、统一培训内容、统一培训课程及教材、统一培训认证机制。
第二,推动院前急救网络信息化建设,并建立全国急救中心联网的数字化网络信息系统。规范调度系统数据库标准,统一调度模式,倡导急救从呼救电话开始的理念;合理调度急救资源,优化行动方案,并在全国不同的区域建立数据备份中心,以应对大灾;探索建立覆盖全中国范围的灾害紧急医疗救援网络,实行应急反应的网格化管理,建立适合我国国情的航空医疗应急救援体系;以灾区或事件为中心,形成快速反应的同心圆和自动反应圈,建立分层支援体系,真正形成一小时反应圈、两小时反应圈等若干小时的急救资源体系。
9月6日,安徽省亳州市红十字会开展“急救知识进校园 迎接世界急救日”主题教育,红十字会志愿者现场向学生们传授心肺复苏、创伤救护等应急救护技能,普及急救知识。
第三,以“呼救即抢救,上车即入院”为原则,专科技术向急诊前移,急诊技术向院前前移,院前急救向现场前移,急诊服务向公众及社会前移,秉承“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理念,从治病救人的初心出发,不断完善急诊急救大平台的设计和更新。
第四,积极推动在公众场所配置AED,以法律为保障,强制对公众服务人员和高危工作从业者进行急救技能培训。提高志愿者的参与性,组建由志愿者组成的院前急救辅助队伍,在节假日开展公共场合的医疗巡逻,或参与大型展会的应急医疗保障,在实战中提升急救能力。
张利远:持之以恒做好科普
2013年底,广州市萝岗区某高校大三男生罗桂彬在宿舍上网时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室友第一时间给学校医务室取得了联系,然而医务室的医生竟称“不会急救”,当120急救车于十几分钟后赶到现场时已无力回天。
近年来,我国的急危重症患者逐年增多,尽管广大医务人员夜以继日、积极努力为患者祛除疾病,恢复健康,但依旧有一些人因为突发意外而失去生命,令人惋惜。究其原因,是民众医学急救知识匮乏,特别是“心肺复苏”知识匮乏,导致在紧急遇险时手足无措,耽误了救治的黄金时间。
张利远 急诊教研室主任南通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另一方面,由于发展不均衡,我国欠发达地区、县乡村医疗机构在急救整体水平方面相对落后。有研究显示,基层医疗机构全科医生对心肺复苏技术掌握较好,但对电除颤、气管插管、急危重症抢救掌握率较低,暴露出基层医疗机构缺乏急诊急救知识的问题。
数据统计,全国每年有50万人发生猝死(每天1300人),而救治成功率仅为1%。“健康中国,急救先行”,让生命的第一道关口前移,加强急救科普具有国家战略意义。
在理论上,急救科普应该遵循“六个结合”的原则,即普及与提高结合,理论讲授与实际操作结合,正确处理伤病与常见错误防范结合,专家讲课与基层医师共同讨论结合,床边教学与疑难病例分析相结合,临床研究与临床应用相结合。在该原则的指导下,对县(区)、镇(乡)、村三级医疗机构的急诊科医生进行流程、规范和技能培训,为基层培养出大批农村急救技术骨干,有效弥补农村基层急救人才严重不足的短板。
在形式上,急救科普不仅要走进学校、社区、乡村、企业、机关、消防等地,还应该走进报社、电台、电视台、出版社等媒体出版单位,通过面授、电视台录制急救知识节目、电台直播室讲解急救知识、报纸开辟系列讲座专栏、建设急救网站、新媒体直播、编写出版科普书籍等方式,将急救科普传播给更多的群众。
在内容上,急救科普不应该只是急诊科医生孤军奋战,而应该组织心内科、脑外科、血液科、神经科、骨科、呼吸科等其他科室共同参与,努力壮大科普宣教力量,汇聚各个学科的急救方法和技巧,通过病例讨论、答疑互动、技能操作、床旁教学、专题讨论等丰富多彩的培训内容,最大程度提升急救科普的效果。
急救科普,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恒。南通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急诊科自2001年起走出医院,走向社会,深入民众开展“急诊走基层”活动,整整二十年从未间断。先后被授予“中华健康传播基地”“江苏省医学科普基地”“十佳科普之星”等荣誉,成为我国急救科普的一面旗帜。
恰逢第22个“世界急救日”,国际组织希望通过这个纪念日,呼吁世界各国重视急救知识的普及。中国急救在技术上已与世界同步,希望我国广大医务工作者能够抽出时间积极开展急救科普,让更多的人掌握急救技能技巧,在第一现场挽救生命,助力中国急救事业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