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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她的青春韶华

2021-10-12蒋元明

新天地 2021年9期
关键词:女老师罚站办公室

蒋元明

有一年,我从北京回重庆老家探亲,母亲说,你不去看看你的发毛老师?“发毛”,就是启蒙的意思,也就是小学一年级的老师。

母亲的话,倒使我想起了二年级的老师,她才是我真正的启蒙之师。

班上来一位女老师

刚上二年级,听说来了一位女老师,要教我们班,几个男生凑到一起欢呼。男生们想,女老师不爱发火,就是发火也不凶,我们调皮捣蛋也就随便了。

學校在离我家一两里的王家湾大院子。所谓学校,也就是腾出几间民房;有两个班,为凑够学生,几年才招生一次,年龄大小不一。两个男教师,都比较严厉,对所谓调皮学生轻则训斥,重则罚站。上课讲话,玩东西,吵架打架,都在罚之列:罚站听课,罚站教室外,罚站老师办公室,甚至通知家长。家长一来,再罚几个耳光也是有的。

我们几个男生想看看新来的女老师长啥样儿,转来转去,转到操场,见新老师正和一群女生在场边拔草。女生眼尖,向老师使眼色,老师就站起来和我们打招呼。我一看,这就是老师呀,比我们班的大女生也高不了多少,还有点害羞呢。几个男生你推我搡,谁也不肯靠前。一个大女生站起来冲我们喊:“快叫吴老师呀!”我们一听,扭头撒腿就跑,后边传来女生们的笑声。

吴老师高中毕业,齐耳短发,圆脸,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就是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次无言的教育

农村的孩儿生性好动,上课时喜欢玩东西,小刀呀,纸飞机呀,逮啥玩啥。有一次上课,听了一阵,我就把手伸进课桌,拿出东西来玩,而且还低头,很专注。忽然,我觉得教室里出奇地安静,面前好似有一堵墙——坏了,被老师发现了,而且她就站在旁边。东西要没收,还得罚站。被女老师处罚,多没面子!我停住了手,等待挨罚。过了一会儿,面前好像豁亮了;再过一会儿,响起了老师的讲课声。我悄悄抬起头,见老师没事似的,但当她的目光掠过课堂经过我面前时,我觉得好像一道亮光射来,赶紧把眼睛转向别处,心里扑腾腾地乱跳,脸上热辣辣的,心虚不说,还有点羞愧的感觉。

说来也怪,打这以后,每当上课想玩东西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看看老师,手就停住了。

但不久,我还是丢了一回大脸。那是下课以后,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与一女生发生冲突,而且动起手来。那女生家住山上,悍勇泼辣,手脚粗壮,连哭带喊,手抓拳打就冲过来。我的伙伴们在旁边替我助威,一个劲地支招还击。要是男生,我早就出手了;可这是女生呀,从没交过手,往哪儿打呀?头不能打,母亲多次对院子的女人说,小孩的头打不得,一打就傻了,不会念书;脸,一拳就开花;胸部,我隐约觉得那儿也不妥……还没等我拿定主意,身上脸上早挨了不知多少下。而且,女生“呜”的一声,转身跑了,向老师告状去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男生和女生打架,不管是谁先动手,谁吃亏,老师一般都认定是男生的错,罚你没商量!我知道这回轻则罚站教室外,重则站办公室,说不定还会通知家长……

上课铃响了,我走到教室门口,吴老师已经站在那里,那双眼睛说不清是气,是怨,还是恼。旁边一群院子里的小屁孩儿,准备看热闹,做着鬼脸。我当时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老师上下看了看我,只说了一句:“先进教室吧。”我如同听了赦令,赶紧进门,心里好生感激!

下课后,吴老师自个儿回办公室了;放学了,老师也没找我。这是怎么回事?她忘了?不会吧?是她问过其他同学,认为不全是我的错?或者有错也不大?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却暗暗发誓:再不和同学打架!

没多久,家长们就反映,新来的女老师教课教得好,人也好。母亲就夸过:别看吴老师年轻,讲话挺有水平呢!家访时母亲跟老师可亲热了,什么话都和老师讲,连我在家最丢脸的事也不忘了。

吴老师,我会努力

永远记得那个初夏的日子。吴老师领着全班同学上山搞活动。好开心呀,大家拾柴,采野菜,搞野餐,做游戏!最后,在一个草坪集合,宣布参加少先队名单。念到我的名字时,我好一阵激动!新队员排成一排,老师和老队员上来给我们戴红领巾。真巧,吴老师正对着我。系着红领巾的女老师今天格外地美丽,脸上的红晕好似朝霞,含笑的眼睛那么明亮。她的手指在我的脖子上、肩上绕来绕去,鼻息、香气也传过来,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爱抚和温馨……当我举手向老师还礼的那一刹那,心中就许下一个承诺:吴老师,我会努力的!

我十分羡慕那些女同学,她们经常和老师跳绳、拍球,亲如姐妹。对我们男生,吴老师也是和颜悦色,即使有错也不大声批评,让你觉得自己有错就对不住老师似的。我每天一早就起床,不再睡懒觉,怕的是迟到;放学后把卫生打扫干净了,一定要等老师检查了才肯回家。渐渐地,我觉得读书很有趣儿,学校很好玩;放学回家,一定要先做完作业才干别的,早上起来还跑到屋后的坡上去朗读、背诵课文。母亲很高兴,她把这些都归功于吴老师教导有方。

那时候的夏天特别热,太阳很毒。男孩子生性好动,中午也在太阳下捉蜻蜓、逮蚂蚱。结果,我的脸上就生疮了,只好找老师,老师办公室备有红药水、紫药水、碘酒之类。吴老师看看我的脸,忍不住笑了,笑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她用棉签沾上紫药水往我脸上抹,一边抹一边问:“你不觉得这样脸上不好看吗?”我说:“要是疮好不了那就更难看了。”老师点点头。过一会她忽然问我:“你认为班上哪个同学表现最好?”我脑子里立刻闪现出总跟在老师身边的那几名高个儿女生,班长呀小队长呀,男生都戏称她们“二老师”。于是我说了一个,老师轻轻摇头;我再说一个,老师又摇头;我一连说了好几个,老师还是摇头。我也摇头,表示不知道了。

老师停住手,突然问:“你怎么样?”

我吓一跳:“我?不行!不行!”

吴老师微微一笑,笑得那么神秘,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我走出办公室,一路走一路琢磨,不知老师是什么意思。

一晃,几十年过去,我读过初中、高中、大学,也挂过教授的头衔,可依然忘不了吴老师的音容笑貌,十八岁的韶华,而且还清楚地记得她的芳名——吴正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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