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真的展演:粉丝自我认同的构建与思考
2021-10-11姬德强李忆南
姬德强 李忆南
【内容摘要】本文以自我认同为切入点,阐释了丁真现象这一粉丝参与式展演的传播与心理根基。通过选择投射对象、强化自我认同、获得自我归属感以及实现自我价值四个维度,本文对丁真粉丝的心理机制进行了分析,探讨了粉丝如何与丁真形象进行互动从而构建自我认同感和自我归属感,同时从侧面揭示了“丁真热”出现的原因。在此基础上,文章讨论了如何促进明星与粉丝之间的良性互动,促进粉丝填补意义真空,获得正面的自我认同。
【关键词】丁真;展演;自我认同;粉丝
在被高速的社会流动和沉浸的线上生活所驱动的加速社会中,个体往往无法阻挡由高度连接所引发的风险共振,陷入紧张、焦虑的心理状态。加之文化商业化和平台化所驱动的受众对流水线生产的“明星产品”形成审美疲劳,明星“人设崩塌”等使得粉丝自我认知更加混乱。“甜野”少年丁真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粉丝的焦虑、迷茫和无意义感。不同于以往的流量明星和素人网红,姚琦认为,“丁真热”不是鲜肉审美裹挟着大众流量的资本变现,更不是浮躁生活、网络猎奇的一时之快,而是后疫情时代人们对健康美的追逐,也是物质主义发展至极后的返璞归真。①丁真的粉丝在“追星”的过程中通过自我对于自由、质朴、真实的想象和向往,将理想的自我进行投射,从而完成了自我认同,并通过良性互动构建了自我的同一性、获得了自我的归属感并找寻到了自我的意义和价值。②
一、自我认同的构建
(一)自我认同:从社会环境中反思自我意识
“认同”包含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是从众人或众物中辨别出某人某物,即寻找差异;二是相同和同一性,除此之外还具有认可和承认的含义。③粉丝选择某一个人作为自己的偶像,是找到了这个人与其他人之间的差别以及与自我的相似之处,因此选择这个人作为自己的偶像,进行自我认同的投射。
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在《现代性与自我认同》中写道:“自我认同是个体依据个人的经历所反思性地理解到的自我。”④个人经历是个体与社会互动产生的结果,个人在与社会互动的过程中,不断对自我产生认知、理解并反思,最后形成完整的自我。现代社会,社会经济利益结构正发生全方位、大幅度而且是急剧的调整,多种社会风险因素和社会成员信仰的遗失共同导致了社会中的个体呈现出焦虑不安的心态。⑤特别是在新冠肺炎疫情的背景下,个人在社会关系中严重的物理缺场加重了心理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在二者的共同作用下,群体性的社会焦虑越发明显,个体陷入自我迷茫、自我怀疑的桎梏之中。但移动互联网的普及和虚拟世界的发展给人类社会带来了新的交往空间,同时也给自我表现和自我认同创造了新方式。网络世界中虚拟自我存在的心理学根据,在于它是对人们所缺乏事物的心灵补偿、自我认同的实验室、面具下的自我舞台,以及新的健康人格诉求途径。⑥理塘少年丁真的“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疫情导致的物理缺场和网络连接带来的心理补偿而共同促成的。
除此之外,在激烈的注意力和支付力争夺的文化产业竞争中,明星个体往往被物化,沦为资本变现的工具,成为明码标价的商品,从而失去人的立体性和丰富性,以及个人特色。看似后工业却满载流水线生产打造的爱豆明星和猎奇审丑心态下的素人网红,造成了大众的视觉疲劳和精神抵触。加速的社会充斥着焦虑与不安,进行着消费式狂欢。粉丝对于当前的明星生态多有不满,反而在通过反思自我意识寻找内心真正的需求。
2020年底,摄影师胡波无意间在四川理塘拍下丁真,在将仅有7秒的短视频分享至社交媒体平台后,丁真意外走红,一个月内16次登上微博热搜榜,阅读量高达数十亿,多次创造了舆情波峰。视频中的丁真凭借其清澈的双眸和纯真的笑容收获了众多粉丝,后被取名为“甜野”男孩。“丁真热”不仅是社交媒体平台经济的偶然产品,是被流行文化所捕获的新个体和新故事,也暗藏了疫情背景下的社会心理自我缝补机制。拥有自由、质朴特质的丁真被这个时代所捕获,恰逢时宜地成为广泛连接的公众用来寄托情感和想象的载体,在一定程度上唤醒了公众在发展的进化论和消费主义漩涡中渴望返璞归真,乃至与现代社会短暂隔离,从而找寻自身主体意义的意识。
不仅如此,丁真的故乡四川省理塘县地处雄伟壮阔的雪域高原,无论是从视觉感官还是地理区位而言,都承载着对自由与野性的想象,也是与工业化、城市化、网络化和加速的现代文明的时空隔离。丁真及其故乡成为粉丝心里的一方净土。处在现代社会加速和“内卷”困境中的社会个体,迫切期望找到一个出口,打破物理与心理的失衡感,从而寻回内心的认知平衡。因此,基于对自我认同的渴望,公众选择丁真作为“追星”的目标,将渴望获得内心自由与期待返璞归真生活的情感寄托投射在他身上,塑造了“丁真热”这一网络奇观。
(二)台前台后:从统一中强化自我认同
偶像在台前与台后统一的形象可以帮助粉丝在找到投射对象和获得自我认知的同时,进一步强化自我认同。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提到,人与人在社会生活中的互动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表演,我们每一个人就像演员一样,在不同的场景下,按照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场次进行表演。⑦从社会的角度而言,在默认的社会文化规约下,为了融入社会交往,个体会尽可能按照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去表演,而在这个过程中所呈现的自我,不一定是真实的自我。同时,生活在复杂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处在多种社会地位和多重角色里,⑧并且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的社会规则去进行制约,因此个体在表演的过程中会面临着频繁切换角色的状态,这有可能会造成个人对自我认知的混乱。从受众的角度而言,明星通常在台前塑造一个完美的自我、粉丝想象中的自我,但這种自我往往会在台后崩塌。比如“翟天临学历造假”“郑爽代孕弃养”打破了高学历学霸、清纯小仙女在镜头前呈现的角色,所谓的“人设崩塌”开始让粉丝产生自我怀疑,造成了身份认知的混乱。但丁真无论是在台前还是台后的言行都表现出了较高的一致性,或者说并没有台前与台后的表演区别。主持人曾在直播中问丁真是否有出道的想法,丁真却直言想当赛马王子,在网络上随处可见他和自己的小马“珍珠”的合照,以及他英姿飒爽骑马的视频。丁真的家乡每年都会举办赛马比赛,当赛马王子也许是一个雪域高原的男孩最豪迈的梦想,也许是由于理塘县远离大城市的喧嚣,较为偏僻,那些生活在相对封闭的地方的人表演成分相对来说会更少一些,外加丁真尚未被资本所裹挟而幻化为流量经济的商品,他的一言一行仍然还是保持着未被修饰的质朴与真诚。
台前台后高度统一的形象使得丁真较少面临“塌房子”的风险。有微博网友提到“丁真的爆红是因为他纯真、质朴,满眼星河的双眼,他没有明星包装下的精致美”,还有网友评论“丁真没有什么人设,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高原男孩”等。丁真没有刻意包装精致的形象,没有打造不属于自己特点的人设,丁真就是丁真,一个人如其名的“真实”男孩,因此他稳定的自我形象不会给粉丝造成认知上的混乱,不会让粉丝产生自我怀疑,从而进一步强化了粉丝自我的认同感。
(三)文化经济:从意义中找寻自我归属
粉丝在通过偶像获得的相对清晰的自我认同之后,需要依靠在情感上获得归属感来进一步巩固自我认同,而归属感的获得则需要更多关注粉丝内心的意义流通。约翰·菲斯克(John Fiske)早在《电视文化》中就提到了两种经济,一是“金融经济”,二是“文化经济”。⑨所谓“金融经济”是指注重媒介的交换价值,流通的是货币,在这个概念下的受众是被动和顺从的,从这一视角出发,粉丝扮演的是消费者的角色。例如,许多粉丝会购买偶像同款、周边,为偶像做数据、冲销量等,“王一博同款”包和鞋一经发售一秒售空,一度断货。粉丝的情感已经被自我和他者操纵为机械化、模式化、批量化的商品,⑩所有的商品也都变成了符号,成为粉丝自我表达和身份认同的形式。粉丝是过度的读者,其对文本的投入是主动的、热烈的、狂热的、参与式的,但这样过度性的参与导致了一次又一次消费的狂欢,而这背后最大的受益者却是各大商家、媒体和经纪公司。而“文化经济”关注的是受众的使用价值,流通的是意义和快感,受众在这一视角下扮演的角色既是消费者但同时也是生产者。菲斯克认为,受众是能动的,能在消费的过程中进行解码并获得意义。自“丁真热”开始之后,其故乡“理塘”的热度也从2020年11月20日起大涨。截止到11月30日,“理塘”搜索量猛增620%,据旅游OAT平台数据显示,尽管11月为旅游淡季,但自2020年11月16日起,以甘孜康定机场、亚丁机场为目的地的订单量同比去年增长近二成,17日单日预订量较去年同期增长90%。丁真的粉丝选择去其故乡理塘旅游,见证丁真从小生长的地方,在这过程中粉丝不仅仅实现了与丁真在精神上的沟通,实现了意义的生产并获得快感,同时也欣赏到了壮阔的格聂神山、无边的毛垭草原与白马,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获得了自由与宁静,找到了心灵的归属。
诚然,文化工业下的粉丝行为也有意义的生产,但最终获利的还是资本。正如鲍德里亚所说,这些消费行为换来的不是实实在在的商品,而仅仅是一种被现代社会刺激起来的欲望的满足。然而,丁真粉丝通过线下旅游的方式获得的前所未有的新体验,是真切体会到了现实的自由与内心的解放,是物理的触摸和心理的贴近的高度统一。这一消费行为不仅带动了理塘旅游经济的增长,同时也使粉丝在现实中找到了心灵的自我归属感。
(四)技术赋权:从参与中实现自我价值
基于马斯诺的需求层级理论,在粉丝的情感和归属需求得到满足之后,就会为满足更高层级的尊重和自我实现需求而努力。互联网技术的赋权使得“文本创造”成为粉丝进一步实现自我需求和自我价值的直接参与方式。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在其著作《文本盗猎者》中提出了“参与式文化”这一概念。他认为,不断发展的媒介技术使普通公民可以参与到媒介内容的存档、评论、挪用、转换和传播中来,媒介消费者通过对媒介内容的积极参与而一跃成为媒介生产者。从这一角度而言,网友先是自发对丁真走红的短视频进行再加工和再流通,从抖音搬运至微博、豆瓣、B站等各大社交媒体平台,通过二次传播引发了大量讨论,形成一场景观式的互联网造星行动。其次,丁真的粉丝也充分利用社交媒体空间,通过评论、转发高呼“丁真不要出道”,表达了不希望丁真走上商业化进而被资本所裹挟,以及同质化发展的道路,期望他永远保持纯真。与此同时,理塘县国资委下属的一家国有公司抓住时机与丁真进行签约,丁真成为理塘县的旅游大使,成为理塘的人格化形象。另外,四川广播电视台第一时间围绕丁真进行了一系列策划报道,在西藏日报社和四川文旅的互动主导下,一场围绕丁真的川藏“抢人大戏”拉开帷幕。中央媒体也纷纷发声,《人民日报》发布评论《在喧嚣的时代,更应珍视“丁真们”的纯真》,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海外社交媒体上的“三连推”也为“丁真热”添了一把火。舆论发酵至今,丁真仍然时不时出现在微博热搜之上,他身上已经承载了太多向往返璞归真之外的意义,开始成为外人探知藏区文化的入口,同时也代表了藏区基层扶贫工作和文旅发展的显著成果。
在参与式文化的格局里,中心服务器的霸权地位被削弱,权力以参与的形式分散到了受众的手里,从“丁真热”到其成为理塘的旅游大使再到更多的意义承载,离不开粉丝的集体线上行动。这是一场自下而上的传播与互动。在这个过程中,粉丝见证了丁真的成长。在某种程度上,粉丝参与了丁真现象的制造。粉丝将自我移情到丁真身上时,丁真的每一次进步、每一次成功都会让粉丝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得到了收获。这不仅给粉丝带来了强大的满足感与归属感,更重要的是粉丝从参与生产中找到了乃至生产了自我价值,从而巩固了自我认同。
二、粉丝自我认同的构建与思考
(一)关于粉丝自我认同构建的认识
把握自我认同概念的前提是必须将其看作是一个静态和动态相结合的统一体。安东尼·吉登斯的自我认同理论中的“理想自我”主要通过两个路径实现——反思自我和参照他人。从反思自我的视角而言,粉丝利用互联网技术赋权,通过生产创造性文本来自由地表达对偶像文本的情感,在创造性的劳动中,发出自己的声音,通往自己的内心,体验个体的独立性知觉,在发展自己的过程中找到自己,是粉丝对自我最完美的体验,这是一种“补全”和“完整”的体验。从参照他人的视角而言,芝加哥學派关于自我的讨论中提到“主客我”的概念。米德认为人的自我是在“主我”和“客我”的互动关系中形成的,“主我”是形式,“客我”是内容,“客我”促使“主我”发生新变化,“主我”反过来改变“客我”,二者通过有意义的象征符在不断互动中形成自我。粉丝自我的形成同样离不开与他人的互动。首先,粉丝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分享自己关于偶像的创造性文本,通过评论、点赞、转发等方式与他人产生互动,在这个过程中体现自己作为独立的粉丝个体的价值;其次,粉丝可以通过其他粉丝或粉丝社群对自己的赞美或批评为自己提供形成自我的参照资源,根据意见不断地调整、改变从而形成更加完善的自我。粉丝的自我意识是通过“主客我”的辩证互动而形成的,因此自我认同在自我发现和自我建构不断循环的过程向着更高水平发展,是一个相对静止和绝对运动的概念。
(二)关于如何促进粉丝构建积极自我认同的思考
当前中国正处在快速的社会转型期,是价值观念变革乃至重塑的重要历史节点。在加速现代性的冲击下,个体生存的无价值、无意义感侵蚀着现代人,同时以消费符号再现的明星和网红,不仅无法代表社会对个体价值的引导和追求,反而加重了消费主义、拜金主义等现象,导致了浮躁和功利的社会心理,这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心理问题和社会问题。青少年是构成粉丝群体的主要成员,处于人生的转折与过渡时期的他们,面临着探索与建立个体的自我认同的核心发展任务,因此帮助粉丝群体构建积极的自我认同是现代社会不可忽视的重要任务。首先,媒体作为社会的风向标和守望者,需要在关键时刻探寻社会需求,对粉丝进行成熟的价值引导;其次,平台在流量红利面前,不应该急于追求短暂的流量变现,而是应以此为基础,将个人的特色价值发挥到极致,与粉丝构建长期良性互动;最后,个人应该理智追星,从符号消费的怪圈中脱离出来,将物质吸引转变为实践动力,努力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从而获得更高层次的自我认同。如果可以通过各方的共同努力使粉丝确立一种生活目标和发展理想,并且在目标和理想的基础之上对人生进行规划,将追星过程中的物质吸引转变为精神引领,并付诸实践,那么当这些目标逐步实现后,粉丝就实现了自我价值,并通过个人获得的成就建立更高层次的自我认同,从而克服焦虑、自我迷茫和生存的无意义感,实现人的价值,这也是明星与社会互动的积极意义所在。
注释:
①屈鸿雁、姚琦:《丁真热背后:我们渴望“真”》,澎湃新闻,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0317634,2020年12月9日。
②吴玉军:《现代社会与自我认同焦虑》,《天津社会科学》2005年第6期。
③曾庆香:《“饭圈”的认同逻辑:从个人到共同体》,《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0年第19期。
④〔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现代晚期的自我与社会》,赵旭东、方文、王铭铭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275页。
⑤吴忠民:《社会焦虑的成因与缓解之策》,《河北学刊》2012年第1期。
⑥徐琳琳:《网络中的虚拟自我探析》,大连理工大学2010年博士学位论文。
⑦〔美〕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冯钢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04页。
⑧黄建生:《戈夫曼的拟剧理论与行为分析》,《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4期。
⑨〔美〕约翰·菲斯克:《电视文化》,祁阿红、张鲲译,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448页。
⑩蔡骐:《大众传播中的明星崇拜和粉丝效应》,《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1年第1期。
〔美〕约翰·菲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年版,第163页。
王真真:《丁真走红带热四川旅游,家乡理塘搜索量一周暴涨620%》,《新京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4746493300480574&wfr=spider&for=pc,2020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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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皖西:《丁真过气之后》,《新周刊》,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9188340259986213&wfr=spider&for=pc, 2021年1月8日。
蔡骐、黄瑶瑛:《新媒体传播与受众参与式文化的发展》,《新闻记者》2011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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