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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则思安了吗?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

2021-10-10宋铁波陈伟宏朱子君

系统管理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顺差广度国际化

钟 熙 ,宋铁波 ,陈伟宏 ,朱子君

(1.广东工业大学 管理学院,广州 510520;2.华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广州 510640;3.广西大学 经济学院,南宁 530004)

创新是企业维持、增进竞争优势的核心手段之一。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企业的创新活动不仅可安置在本国,还可进行全球市场的布局[1]。目前,通过在全球范围内最有效地配置、寻求研发资源的研发国际化活动,已在提升企业技术实力、企业创新绩效等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2-3]。例如,海信公司已在德国、美国、日本等国家或地区拥有7个海外研发中心;华为公司在美国、加拿大、英国等国家或地区建立的海外研发中心更是多达17个[4]。

长期以来,“富有”被视为企业创新的一个核心驱动因素[5],不过,早期学者大多局限于冗余资源这种存量“富有”,且针对“富有”是否会滋生“富则思安”从而导致企业不愿再开拓创新争论不休[6]。作为对早期研究的拓展,企业行为理论强调指出[7],“富有”不仅包括冗余资源这类存量“富有”,还包括创新期望顺差(创新绩效水平高于创新渴望水平)这类流量“富有”[8]。诚然,既有文献逐步关注到(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对企业创新决策的影响,但既有文献局限于创新投入[9-10]、创新组合模式[8,11]等企业创新决策。对于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能否影响研发国际化决策,这一因经济全球化推进、信息和通信技术的迅速发展而在实践中越来越普遍的企业创新空间布局决策,迄今仍未得到应有的足够关注。

在探究企业研发国际化前置因素的文献方面,学者主要从能力(资源)基础观、制度基础观、交易成本理论等理论视角出发[4,12-14],聚焦于东道国环境(如技术水平、对外开放程度、税收政策)、母国环境(如政府参与)等因素[15]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但是,上述理论视角的研究成果大多隐含地假定,研发国际化决策是决策者基于完全理性制定的“计算式决策”1)即隐含地假定研发国际化决策是完全理性的决策者在系统、全面地评估企业资源、知识、能力以及研发国际化成本-收益后所做出的,罔顾了决策者是有限理性的,他/她会基于满意等原则进行“启发式决策”这一事实[7,16]。企业行为理论则为深入洞察有限理性的决策者如何制定研发国际化决策奠定了夯实的理论基础,该理论认为决策者是有限理性的,为降低认知负担,他/她会设定一个创新渴望水平,即令其感到满意的最低的创新产出,作为参考点[17],继而制定后续的战略决策[18]。当创新绩效水平高于创新渴望水平即出现创新期望顺差时,决策者认为企业处于“富有”状态,创新期望顺差这类流量“富有”亦被证实将对企业技术搜寻[19]、是否采用公司风险投资单元[17]等战略决策产生显著影响。然而,对于创新期望顺差将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目前尚属空缺。此外,虽然前期学者已关注到存量资源(如技术资源和财务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4,12],但对于多余的存量资源如冗余资源将对企业研发国际化产生怎样的影响,目前也鲜有研究能提供确切的答案。综上所述,本研究不禁发问,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两类“富有”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是否以及存在怎样的逻辑关系? 它们是否会导致企业在研发国际化决策中“富则思安”?

此外,由于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成功推进涉及到企业成功“走出”母国与“走进”东道国两个关键环节,因而创新期望顺差较大企业和冗余资源较丰富企业(下文统称“富有”企业)可能会因“走出去”优势和“走进去”优势的不同,从研发国际化中感知到差异性的收益与风险,最终展现出差异性的研发国际化行为。一方面,中国政府对外汇市场进行了严格监管,企业境外投资需要国家监管部门复杂而漫长的审批手续[20]。政治关联能帮助企业更多、更好地获取制度和政策支持等[21],继而使企业在“走出去”优势方面呈现出显著差异。另一方面,在东道国开展创新活动的过程中,企业将面临来自经济、文化、法制等方面的挑战。国际经验使企业得以更好地理解、应对东道国的文化、商业规则以及法律法规[22],并识别出海外市场的创新机会等,从而导致各企业在“走进去”优势方面呈现出显著差异。鉴于此,本文进一步探究政治关联和国际经验是否以及如何影响“富有”企业的研发国际化行为,籍此考察制约或促进“富有”企业研发国际化行为的情境边界。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

(1)拓展了“资源-战略”研究框架。区别于关注到存量资源(如技术资源和财务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之间关系的前期研究[4,12],不仅进一步识别过量的存量资源,即冗余资源这类存量“富有”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预测效果,还识别出创新期望顺差这类流量“富有”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重要预测效果。因此,本文有助于文献更全面、系统性地认识到“富有”状况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此外,虽然少数研究已经关注到绝对创新绩效水平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13],但这些研究却忽视了企业往往更加注重达成或超越参考点这一客观现实[10,21,23]。本文则从创新绩效水平与创新渴望水平相比较的相对视角,补充并延伸了探讨绝对企业创新绩效水平与研发国际化关系的前期研究,并增强了企业行为理论的解释力与预测力。

(2)为企业研发国际化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前期研究主要基于能力(资源)基础观、制度基础观、交易成本理论等理论诠释企业研发国际化[4,12-14]。由于决策者是有限理性的,他们在决策过程中往往依赖于参考点来降低认知负担[7,24],因而能力(资源)基础观、制度基础观等理论视角,难以全面地揭示企业研发国际化决策的制定及形成。本文则基于企业行为理论,将决策者在企业研发国际化中依赖参考点的状况纳入研究框架,提出并论证了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积极影响,促进了文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诱发和形成过程的全面认识。

(3)丰富了冗余资源、创新期望顺差与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情境机制研究。通过将企业政治关联和企业国际经验纳入研究框架,深刻揭示了“走出去”优势和“走进去”优势对研发国际化的影响机制,并进一步明确了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作用于企业研发国际化的边界条件。

1 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1.1 创新期望顺差与企业研发国际化

研发国际化是企业通过在海外建立研发机构、实施跨国并购或组建国际技术战略联盟等形式在海外实施研发活动的一种行为,它改变了企业以母国为研发基地的传统研发方式,并使企业研发活动得以实现创新资源的全球性、创新人才的国际化以及创新组织的国际网络化。前期研究普遍认为,研发国际化决策是完全理性的决策者在全面评估企业资源、能力等后做出的“计算式决策”,但却忽视了有限理性的决策者,在研发国际化决策中基于创新期望顺差等进行“启发式决策”的潜在可能[17],这使得前期研究结论的解释力和有效性受到了极大地限制。事实上,创新期望顺差这种流量“富有”状况至少从如下两方面促使企业积极推进研发国际化:

(1)企业创新绩效高于创新渴望水平的状况会产生创新冗余。在当前超级竞争的商业环境中[25],创新竞争异常激烈,因而创新冗余所创造的竞争优势往往是短暂的,企业需要在竞争者成功模仿,或发现替代品之前,最小化创新冗余的机会成本,并从创新冗余中获取最大收益[21]。前期研究指出,企业研发国际化的一个关键动因在于最大化其既有核心优势的回报[26]。通过研发国际化,企业可根据东道国的具体实际对创新冗余进行适应性调整,开发设计出适合东道国市场的产品或服务,继而高效响应东道国的当地需求,实现高水平的回报。因此,在最大化其创新冗余的回报的驱动下,创新期望顺差企业将积极推进研发国际化。

(2)前期研究指出,实际绩效高于渴望水平时,高管会将企业绩优表现归结于自身的强能力,并展现出高估自身能力、相信他们对外部环境具有较强控制力的自恃心理[16,27]。一系列研究表明,自恃高管在战略性决策中会表现出典型的风险追求倾向,这是因为自恃的高管确信自己不会失败,所以他们通常更加关注成功实施风险性策略之后的潜在积极收益,选择性忽视了风险性策略失败引致的潜在消极后果[28]。特别地,该观点在企业国际化决策中亦得到了证实[16]。可见,创新期望顺差诱发的高管自恃心理,很可能会导致高管高估研发国际化的潜在收益、低估研发国际化的潜在风险,最终提高了企业推进研发国际化的积极性。

综上提出:

假设1a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1.2 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

冗余资源是企业拥有的、超出经营实际所需的资源,包括未充分利用的能力、设施,或劳动力和财政储备如营运资本或借款能力等。企业行为理论认为,冗余资源这一存量“富有”构成了创新期望顺差这一流量“富有”之外,另一个驱动企业战略性决策制定及调整的关键要素[7]。诚然,探讨存量资源(如技术资源和财务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之间逻辑关系的成果已见诸文献[4,12]。不过,迄今仍鲜见剖析过量资源即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间的逻辑关系的研究成果。冗余资源也将推动企业积极推进研发国际化,具体理由如下:

(1)冗余资源匮乏企业,一般会寻求积累资源来支持当前活动[29],只有当冗余资源超过某一点继而使企业感知到盈余时,企业才考虑新的、高风险的活动,故而在冗余资源匮乏企业中,企业会将其大部分精力、时间花费在获取资源,用以支持当前创新活动的过程中[30],它们将更少关注外部尤其是国际市场中的创新机会。这限制了企业对海外创新机会的识别,进而导致企业认为实施研发国际化无利可图,不愿实施研发国际化。但随着冗余资源的增加,企业会将其注意力从当前创新活动的保育工作中抽离出来,而专注于(海外)新创新机会搜寻、分析等[31-32]。在此状况下,企业识别出国际新创新机会的可能性大幅度提高,这将促使企业认为研发国际化有利可图、感知到高收益的可能性提高。最终,企业将通过积极实施研发国际化来把握海外创新机会。

(2)冗余资源不仅放松了企业的资源约束、增强了企业探索新机会的能力[7,33],同时也能够很好地缓冲创新失败所引致的负面后果[24],因而冗余资源丰富的企业在创新决策方面往往更为大胆和激进[10,30]。这说明,当发现或识别出海外创新机会时,相较于冗余资源匮乏的企业,冗余资源丰富的企业会采取一个更为宽松的评价标准来评价该创新机会[32],它将在研发国际化中感知到更低的风险,或更能容忍研发国际化项目的失败等。相近的,Lin[29]研究发现,冗余资源对企业高风险、高收益的激进国际化进程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Troilo 等[30]的研究表明,冗余资源对激进式的突破式创新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因此,冗余资源越丰富,企业越可能通过推进研发国际化来把握新海外创新机会。

综上提出:

假设1b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1.3 企业政治关联与国际经验的调节作用

政治关联是企业通过多种途径与政府或政府官员之间所建立的联系,它作为一种制度性资源[21],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国,特别是在发展经济体之中[34]。政治关联是理解新兴经济体企业国际化行为不可忽视的一个特殊工具[12],前期研究普遍认为,政治关联给企业带来的本土制度嵌入优势等,最终将直接或间接弱化企业国际化动机。但是,这些观点大多忽视了对政治关联带来的“走出去”优势的考察,更鲜见有研究链接政治关联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政治关联给企业带来的“走出去”优势,将强化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促进作用,这是因为:

(1)包括对外直接投资以及研发国际化在内的国际化决策,本质上也是一个资源承诺决策,企业要落实该决策便需要将一定的相应资源从国内市场转移到国际市场。然而,在中国,中国政府的外汇市场监管较为严格,企业境外投资需要通过国家监管部门复杂而漫长的审批手续[20]。这意味着,“富有”企业落实研发国际化决策所牵涉到的资源转移环节并非易事。不过,倘若“富有”企业具有政治关联,它将较为容易地获取到制度、流程和操作上的支持[21],得以顺利、快捷地将相应的资源转移到海外来落实研发国际化决策。即政治关联能有效避免“富有”企业因国内制度性阻碍不得不延迟落实、甚至不得不搁置其研发国际化决策的窘境。

(2)在认识到技术创新对生产力增长的促进作用后,中国政府开始强调建设创新型经济[35]。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当前已经成为中国的核心国家战略之一,为了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中国政府不仅鼓励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同时出台了税收减免、政府补助等优惠政策鼓励企业通过海外并购引进先进技术。相较于非政治关联“富有”企业,政治关联“富有”企业往往更能或更多地获取到上述优惠政策,在研发国际化过程中遇到障碍时也更可能得到政府的支持[2]。可见,政治关联有助于“富有”企业更多地获取到政府部门针对企业海外研发活动所制定的“扶上马、送一程”等福利,从而使“富有”企业在研发国际化中感知到更低的风险、更高的收益。最终,在创新期望顺差较大或冗余资源较丰富的情形下,企业将更积极地推进研发国际化。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政治关联会给“富有”企业带来“走出去”优势,但它也会导致“富有”企业较强的本土制度嵌入,进而降低其研发国际化动机。具体地,政治关联企业倾向于通过与政府建立合谋关系来获取关键资源、政策信息等[36],在此过程中,企业会逐渐形成一整套相应的管理和经营体系[37]。由于上述管理经营体系往往具有较强的制度依赖和嵌入性,难以甚至无法适用于发达经济体中的制度环境,继而给企业“走出去”战略的实施带来劣势[36],故相较于不具有政治关联的“富有”企业,具有政治关联的“富有”企业将从研发国际化中感知到更少的潜在收益、更多的潜在风险,最终表现出低水平的研发国际化动机。

鉴于此,提出如下未明确调节方向的假设:

假设2a企业政治关联显著影响了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

假设2b企业政治关联显著影响了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

国际经验一般指企业在国际经营中积累的经验[38],它是一种能给企业带来持续竞争优势的重要的无形资源[39]。前期研究普遍认为,企业国际经验不仅会促使企业更快、更好地把握国际机遇[38],还有助于企业克服国际化过程中的阻碍。即国际经验能给企业带来“走进去”优势。不过,目前将国际经验与企业研发国际化联系的研究仍付诸阙如。国际经验给企业带来的“走进去”优势将强化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促进作用,这是因为:

(1)“富有”企业在落实研发国际化决策过程中会面临一系列成本与障碍,如距离导致的更为困难的协调、沟通和监控,以及外来者劣势与新进入者陷阱等[40-42]。而国际经验中所嵌入的特定知识、经验等则有助于“富有”企业更快、更好地熟悉东道国政府的政策、文化以及海外竞争者和消费者等[43],帮助“富有”企业有效规避研发国际化过程中潜在的外来者劣势等,从而使“富有”企业在研发国际化中感知到更低的风险。最终,在创新期望顺差较大或冗余资源较丰富的情形下,企业推进研发国际化的积极性将进一步提高。

(2)国际经验将加深“富有”企业对研发国际化必要性的认识[44],促进“富有”企业对蕴含海外创新机会的信息的收集、分析和阐述[45],继而使“富有”企业感知更多的海外创新机会并识别出最优海外创新机会。此外,国际经验还会促进企业国际心智的形成,在国际心智的影响下,“富有”企业更有可能在国际市场寻找增长机会或研发机会[43],并倾向于认为把握国际市场机会有利可图。因此,当具有国际经验时,“富有”企业将从研发国际化中感知到更多的收益,最终使其更积极地推进研发国际化。

综上提出:

假设3a企业国际经验将强化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

假设3b企业国际经验将强化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考虑到国泰安数据库所披露的高管成员政治关联字段信息主要起始于2008年,并且为了排除行业差异对检验结果的影响,本文以2008~2016年中国A 股制造业上市企业为基础研究样本库。本文旨在考察“富有”状况下的企业研发国际化行为,参考文献[21,40-42,44]中的做法,对样本进行如下筛选:①删除被标记为ST、PT 的企业样本;②删除未进行国际化的企业样本;③删除资产负债率大于1的企业样本;④删除其他数据存在缺失的企业样本。最终,在样本期间内获取了8 564个非平衡面板样本。本文所使用的企业基本特征、高管人物特征以及子公司信息等数据来自WIND、CSMAR 以及CCER 三大权威数据库,并根据巨潮资讯网等专业网站进行了数据比对以确认数据的准确性。

2.2 指标选择与变量定义

(1)企业研发国际化。参考文献[40-41]中的研究,采用两种不同的纬度来衡量企业的研发国际化,即区分了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与广度。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IRDD),采用企业当年拥有海外研发子公司数量占海外子公司总数的比例衡量;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IRDB),采用企业当年拥有海外研发子公司所涉及的国家或地区的数量衡量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需要说明的是,由于Wind数据库缺乏子公司所在地这一数据,本文根据子公司名称所蕴含的地理信息并结合企查查、天眼查等工具,经人工整理得到企业每年的海外子公司所对应的国家或地区名称。进一步,根据子公司主营业务说明依据相关字段信息(例如研究、研发、开支、技术、创新与科研等)判断子公司是否属于研发子公司,并经过人工复核以准确获取海外研发子公司名单。

(2)创新期望顺差(IPES),即当企业实现创新期望水平时,企业实际创新绩效(IP)与创新期望水平(IE)之间的差距。其中,企业实际创新绩效(IP)的测量,参考文献[35,46]中的研究,采用上市公司本身当年专利申请数量衡量企业实际创新绩效。由于专利授权需要检测与缴纳年费,存在较多的不确定性,但专利技术有可能在未获取专利时就已经对企业绩效产生影响,故相比于专利的授权,专利申请数量更能够准确地反映企业的实际创新绩效。考虑到专利申请数据呈现正偏态分布,本文将专利申请数量加1后取自然对数[46]。

对于创新期望水平(IE)的测量,参考文献[8,47]中的研究,通过企业所在行业(SIC 3级行业代码)内所有企业前1期的实际创新绩效中位数(IIP_median)与企业前1期的创新期望水平的加权线性组合计算而得,权重α1=0.4[10],公式为

进一步,引入虚拟变量I1,当企业实际创新绩效高于创新期望水平时,将I1设置为1,否则为0。最终,创新期望顺差(IPES)为:I1(IP-IE)≥0。

(3)冗余资源(RR)。冗余资源被定义为一个给定的计划周期内,企业实际拥有资源与企业正常开展活动所需资源之间的差额,由于冗余资源可在任何时候以多种方式进行部署,通常难以直接测量[31],故前期学者大多使用财务指标衡量组织的冗余资源。冗余资源可划分为未沉淀冗余资源、沉淀冗余资源以及潜在冗余资源。参考已有研究[10,21,31],本文中未沉淀冗余资源采用流动资产与流动负债的比值衡量,沉淀冗余资源采用管理费用与销售费用之和与销售收入的比值衡量,潜在冗余资源采用所有者权益总额与负债总额的比值衡量。为了反映企业的过量冗余资源,将上述3个指标按年度-行业中值进行调整(即减去年度-行业中位数)。最后,对上述3个经过年度-行业中值调整后的指标分别标准化后取平均值,所得数值即为冗余资源指标。

(4)企业政治关联(PA)。参考文献[21,37]中的研究,将企业高管团队最近3年在政府部门、人大以及政协等国家机关的任职情况作为企业政治关联的代理指标,任职情况采用赋值法标记。具体地,没有任职情况的赋值为0,乡镇及以下赋值为1,县级赋值为2,市级赋值为3,省级赋值为4,国家级赋值为5。

(5)企业国际经验。企业国际经验是经验学习的不同来源,本文采用两种不同的纬度来衡量企业的国际经验,即区分企业国际经验的深度与广度。对于企业国际经验深度(IED),参考Mohr等的研究,采用企业在每个不同国家或地区运营海外子公司的年限总数衡量企业的国际经验深度。例如,某企业2003~2010 年在美国有设立海外分支机构,2009~2013年在澳大利亚有设立海外分支机构,那么,截至2013年年末,该企业共有7年在美国的国际经验以及4年在澳大利亚的国际经验,企业国际经验深度共11年。对于企业国际经验广度(IEB),同样参考Mohr等的研究,采用企业当年拥有海外子公司所涉及的国家或地区的数量衡量企业国际经验广度。尽管以往研究使用这种方法作为企业国际化范围的代理,但本文认为它也反映了企业国际经验的广度[38]。

(6)控制变量。借鉴企业研发与国际化相关主题的文献,控制了如下变量:企业员工规模(SIZE),采用企业当年年末的雇佣职员总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表示;企业成立年限(AGE),采用企业成立至当年的年限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表示;企业控股性质(STA),若该企业是国有控股性质的企业,则取值为1,否则为0;企业研发强度(RD),采用企业研发费用与销售收入的比值表示;两职兼任(DUA),若CEO 同时担任董事长,则取值为1,否则为0;董事会规模(BOS),采用董事会总人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表示;董事会独立性(BOI),采用独立董事人数与董事会总人数的比值表示;环境不确定性(EU),采用经行业中位数调整的企业过去5年销售收入的变异系数表示;产品市场竞争强度(PMC),采用1减去行业(SIC三级行业代码)内所有上市公司所占市场份额的赫芬达尔指数表示。此外,为了控制其他不可观测的因素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重要影响,引入了年度(YEAR)、行业(IND)和地区(REG)虚拟变量。

3 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表1所示为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性分析

由表1结果可知,创新期望顺差(IPES)和冗余资源(RR)均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IRDD)、广度(IRDB)显著正相关,初步支持了假设1a、1b。此外,除了企业国际经验深度(IED)和企业国际经验广度(IEB)之间有较高的相关性外,其余解释变量间的相关性系数均不超过多重共线性判定的临界值0.5。为此,在后文回归分析中,将企业国际经验深度和国际经验广度设计在不同的回归模型中。进一步,对进入回归分析的所有解释变量进行方差膨胀因子分析(VIF)。结果显示,模型整体的VIF 均值低于阈值2,并且被解释变量的VIF 值远远低于阈值10,进一步表明本文的变量设定较为合理,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适合进一步回归分析。

3.2 回归分析

由于采用非平衡面板数据进行研究不可避免地存在异方差、序列相关以及截面相关等问题,为了保证回归模型估计的有效性与一致性,故采用Driscoll-Kraay标准误方法进行估计[23]。此外,为了规避极端值对研究结论造成的影响,对主要连续变量在1%的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为了增强结果的解释力,在构造交互项之前,对解释变量和调节变量进行中心化处理。

表2列示了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间关系的检验结果。表3列示了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间关系的检验结果。

表2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

表3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

假设1a预测,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由表2模型(2)可知,创新期望顺差(IPES)与研发国际化深度(IRDD)显著正相关(β=1.367,p<0.01)。由表3 模型(2)可知,创新期望顺差(IPES)与研发国际化广度(IRDB)也显著正相关(β=0.039,p<0.01)。综合可见,创新期望顺差越大,企业越倾向于更深程度及更广范围的研发国际化扩张策略。因此,假设1a得到支持。

假设1b预测,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由表2模型(2)可知,冗余资源(RR)与研发国际化深度(IRDD)显著正相关(β=1.660,p<0.01)。由表3 模型(2)可知,冗余资源(RR)与研发国际化广度(IRDB)也显著正相关(β=0.043,p<0.01)。综合可见,企业的冗余资源越充沛,企业越倾向于更深程度及更广范围的研发国际化扩张。因此,假设1b得到支持。

假设2a预测,企业政治关联显著影响了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根据表2模型(3)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政治关联和创新期望顺差交互项(PA×IPE_Surplu)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正相关但不显著(β=0.048,p>0.10)。由表3模型(3)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政治关联和创新期望顺差交互项(PA×IPE_Surplu)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显著正相关(β=0.007,p<0.01)。这说明,随着企业政治关联的提高,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的正向影响将增强。因此,假设2a得到部分支持。

假设2b预测,企业政治关联显著影响了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根据表2 模型(3)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政治关联和冗余资源交互项(PA× RR)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显著正相关(β=0.404,p<0.05)。由表3模型(3)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政治关联和冗余资源交互项(PA × RR)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也显著正相关(β=0.008,p<0.05)。这表明,随着企业政治关联的提高,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和广度的正向影响都将增强。因此,假设2b得到支持。

假设3a预测,企业国际经验将增强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由表2模型(4)、(5)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国际经验深度和创新期望顺差交互项(IED×IPE_Surplu)与企业国际经验深度显著正相关(β=0.053,p<0.01),企业国际经验广度和创新期望顺差交互项(IEB×IPE_Surplu)与企业国际经验深度也显著正相关(β=0.197,p<0.01)。由表3模型(4)、(5)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国际经验深度和创新期望顺差交互项(IED×IPE_Surplu)与企业国际经验广度显著正相关(β=0.004,p<0.01),企业国际经验广度和创新期望顺差交互项(IEB×IPE_Surplu)与企业国际经验广度也显著正相关(β=0.021,p<0.01)。上述检验结果表明,无论随着企业国际经验深度还是国际经验广度的增加,创新期望顺差对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和广度的正向影响都将增强。因此,假设3a得到支持。

假设3b预测,企业国际经验将增强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由表2模型(4)、(5)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国际经验深度和冗余资源交互项(IED×RR)与企业国际经验深度显著正相关(β=0.248,p<0.01),企业国际经验广度和冗余资源交互项(IEB× RR)与企业国际经验深度也显著正相关(β=0.540,p<0.01)。由表3模型(4)、(5)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国际经验深度和冗余资源交互项(IED×RR)与企业国际经验广度显著正相关(β=0.011,p<0.01),企业国际经验广度和冗余资源交互项(IEB×RR)与企业国际经验广度也显著正相关(β=0.022,p<0.01)。上述检验结果表明,无论随着企业国际经验深度还是国际经验广度的增加,冗余资源对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和广度的正向影响都将增强。因此,假设3b得到支持。

3.3 稳健性检验与内生性问题的解决

(1)内生性问题。虽然本文将被解释变量相对于解释变量做滞后1期的处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内生性问题,但仍无法完全规避由于创新期望顺差和研发国际化相互交互影响,或者同时受到某些组织内外部因素共同影响所引起的内生性问题。为此,采用工具变量法(IV-2SLS)对模型进行内生性处理,选择滞后2期的创新期望顺差(IPES_IV)作为滞后1期创新期望顺差的工具变量。由表4模型(1)可知,工具变量在1%的水平上与本文的解释变量正相关,并且在弱工具变量的检验中Cragg-Donald Wald 的F统计量远大于10% 的阈值16.38,表明了工具变量的有效性。重新回归分析后,本文的研究结论仍然成立,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工具变量法)

(2)更换创新期望顺差的测量指标。上文采用上市公司本身当年专利申请数量衡量企业的实际创新绩效。在此,采用上市公司本身当年专利授权数量衡量企业的实际创新,重新计算创新期望顺差。重新回归分析后,所得研究结论与正文结论相比未发生实质性变化,结果如表5、6所示。

表5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创新期望顺差替代指标)

表6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创新期望顺差替代指标)

(3)更换企业政治关联的测量指标。考虑到“人走茶凉”的现象[21],采用高管团队成员目前在政府部门、人大以及政协等国家机关的任职情况作为企业政治关联的替代指标,该替代指标同样采用取值法来测量。重新回归分析后,所得研究结论与正文结论相比未发生实质性变化,结果如表7、8所示。

表7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企业政治关联替代指标)

表8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企业政治关联替代指标)

(4)剔除金融危机的影响。考虑到2008年金融危机对全球经济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剔除2008年的样本,即以2009~2016年的样本重新进行回归分析。排除金融危机影响后的回归结果与正文基本保持一致,结论未发生实质性变化,结果如表9、10所示。

表9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深度(剔除金融危机影响)

表10 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广度(剔除金融危机影响)

4 结论

基于企业行为理论,本文以2008~2016年中国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检验了企业“富有”状况对其研发国际化决策的影响,并检验了企业政治关联和国际经验在上述关系中的调节作用。研究发现:

(1)当面临创新期望顺差这一流量“富有”和冗余资源这一存量“富有”时,企业都将积极推进研发国际化。具体地,创新期望顺差和冗余资源都将驱使企业更多的研发活动安排在海外,并进入更多的海外地区展开研发活动,最终表现为更高水平的研究国际化。

(2)当面临创新期望顺差与冗余资源两种“富有”状况时,如果它具有政治关联(国际经验),则会因为具有更多的“走出去”优势(“走进去”优势),继而在研发国际化中感知到更多的收益、更低的风险,最终更加积极地推进研发国际化决策的制定及执行。研究充分表明,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以及企业政治关联、国际经验是理解企业研发国际化决策不可或缺的关键要素。

本文的实践启示体现在:

(1)当前,如何快速实现技术追赶、提升创新能力成为了各个企业关心的核心问题,同时也是发展经济体企业所面临的一项重要管理挑战。研发国际化为企业解决上述问题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契机。但在制定、推动企业实施研发国际化的过程中,有限理性的决策者为降低认知负担,他们会将创新渴望水平设置为一个决策基准,这种偏见将主导他们的决策,继而影响其所采取的行动。虽然创新期望顺差有利于激发决策者的创新意识,进而推动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开展,但在此过程中,决策者也可能因自恃等心理偏差使其制定出过于“激进”的研发国际化,并最终导致企业面临过高的经营风险等。因此,决策者应意识到自身的有限理性以及决策过程中的“满意策略”,才有可能优化研发国际化决策,继而使研发国际化决策更加符合企业的实际需要。与此同时,决策者也应注意吸收技术专家的判断和观点来克服自身的有限理性。

(2)适当的冗余资源会通过增加决策者的风险容忍度等,最终推动企业积极开展海外研发活动。因此,企业应保持一定的冗余资源来增强决策者对研发国际化的接受程度,继而利用研发国际化在国际化竞争中实现弯道超车,最终提高自身市场竞争力。但企业也应意识到,冗余资源可能会导致决策者对研发国际化风险的不敏感,进而导致“价值摧毁型”研发国际化项目的上马与实施。因此,即便冗余资源给创新失败提供了缓冲空间,企业也有必要科学、细致地审视研发国际化决策的合理性,以最大化冗余资源的潜在收益。

(3)企业通过政治关联从政府相关部门获取到“走出去”优势,最终促使“富有”企业更加积极地推进研发国际化。这说明,政府有必要出台相关措施为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开展提供支持。一方面,政府可通过简化审批程序、提高审批效率,保证企业研发国际化的畅通;另一方面,政府通过税费减免、补助等手段为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开展提供实质性支持,激励更多企业通过研发国际化获取先进技术、提高创新绩效,并将先进的创新知识、技术等转到国内,最终保证国家创新发展战略的落实。

(4)国际经验给企业带来的“走进去”优势,最终促使“富有”企业更加积极地推进研发国际化。这启示企业,在推进自身研发国际化的过程中,应注意吸收、归纳、总结与国际化决策制定、运营管理等相关的先进知识和经验,使自身能够在今后通过更加适应性和灵活性的态势推进、落实研发国际化。尤其是对初次实施研发国际化的企业而言,应借助与具有丰富国际经验的企业建立联盟或聘请具有丰富国际经验的咨询机构来增强自身的“走进去”优势,最终保障研发国际化的成功开展。

虽然本文对深入理解以及指导企业研发国际化实践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但也存在如下局限和不足有待未来研究的更深入探讨:①未检验创新期望顺差、冗余资源作用于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内在黑箱”,未来研究可在此方向进行拓展;②高管是企业战略决策制定及执行的核心群体,他们将对“富有”企业的研发国际化决策具有潜在的重要影响,未来研究可纳入高管团队的情境作用进一步拓展本文理论框架;③本研究的对象为上市公司,故而研究结论是否适用于非上市公司,仍需要未来研究的检讨和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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