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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丝路跨文明传播的天文学及其在华影响之研究
——相关研究综述暨本组专题论文导读

2021-10-09钮卫星

中国科技史杂志 2021年2期
关键词:黄道天文学天文

钮卫星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合肥 230026)

天文学作为古代世界文明共同体的一种共享的专门知识,在不同的古代文明之间进行着交流和传播。从中国古代文明的角度来看,有三次较大规模的域外天文学输入:汉唐时期随佛教传入的印度、巴比伦和希腊天文学;元明之际传入的阿拉伯天文学;明清之际传入的西方古典天文学。其中前两次域外天文学的输入路径与古丝绸之路高度吻合。这些输入的域外天文学内容在汉译佛经、官方史书、敦煌文献以及其他典籍中有较为完整的保存。对这些天文学内容展开详细的梳理和考察,对它们在中国本土天文学中所产生的影响等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对于探求和辨析沿丝绸之路传播的古代各文明天文学内容的异同和源流,揭示外来天文学与本土天文学发生冲撞和融合的过程,探讨异质文化所带来的冲击和影响,阐发丝绸之路所承载的中外科学文化交流方面的重要意义等,都是十分必要和有意义的工作。

1 传播视野下古代中外天文学交流与比较研究诸问题的提出

丝绸之路作为联结古代东方与西方的纽带,它不仅是一条输送货物的物质通道,也是一条传播知识的文化通道。古代各个文明世界的天文学知识就沿着这条丝绸之路进行着交流与传播。美国天文学史家平格里(David Pingree)曾经写道:

上千年来,科学知识从一种文化传播到另一种文化,并被消化吸收变成某种新的形态,这是一个简单的历史事实。这在我所研究的古代天文学和星占学中尤其显得显而易见。古代天文-星占学这棵大树的主根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沙漠中,它的副根深植于埃及和中国,它的旁枝又从巴比伦出发延伸到埃及、希腊、叙利亚、伊朗、印度和中国,嫁接到不同文明各自的文化树干之上,长出不同的树叶和嫩芽,开出不同的花朵。[1]

平格里的“大树”比喻很形象地描绘了古代不同文明天文学之间的联系,他所提到的这些古代文明正是由一条丝绸之路联结起来的,它们都发展出了各具特点的天文学,沿着丝绸之路传播,并相互影响。这使得世界各大古代文明的天文学有一种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联系,需要我们在交流与传播视野下通过对沿丝路各古代文明的天文学进行系统和全面的考察,在研究内容的深度和研究范围的广度方面实现全方位的推进,来获得一幅关于古代丝路文明天文学之间,特别是中外天文学之间交流互动以及所产生之影响的全面图景。

为了获得这样一幅图景,需以希腊、两河流域、印度和中国等沿丝路主要古代文明所创造的天文学本身、它们之间的相互交流,以及它们向周边文明如埃及、波斯、大夏、阿拉伯、日本等传播的详细情形为主要研究内容,从以下四个方面开展研究。

第一是天文学传播内容方面的问题。对希腊天文学而言,除了托勒密传统的数理天文学之外,尚需要对非托勒密传统的天文学开展更为深入的研究。在希腊宇宙论、星占学、天文仪器、星图星表方面需要进行更为具体的考察。尤其对支持星占术的行星历表算法、算命天宫图模式,以及它们在传播中的演变等,进行更为全面的梳理和考证。两河流域被称作古代世界的熔炉,对两河流域天文学而言,这种“熔炉”效应是如何在天文学知识的融合上展示出来的?其独具特色的巴比伦代数天文学如何融合进希腊几何天文学?又如何与印度本土天文学产生结合?对印度天文学而言,它在吸收巴比伦、希腊以及伊斯兰天文学的基础上,完成了怎样的提升?其本土天文学在这个过程中处于怎样的地位?其九曜系统是怎样在希腊天文学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对中国古代天文学而言,本土文献记录了多少域外来华的天文学知识?保存至今的还有多少?在本土天文历法知识中融合进了哪些外来天文学知识?最后,辨析有哪些天文学知识从丝绸之路的西端传播到了东端走完了全程,又有哪些丝路东端的天文学知识传播到了西方,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题目。

第二是天文学传播载体和路径方面的问题。这些天文学知识是怎么沿丝路传播出去的?在传播过程中在哪里经停、在哪里被改编?考古发掘的文物、遗存等能对天文学传播路径给出多少证据?具体而言,希腊天文学是如何传播到印度、伊朗、大夏的?叙利亚景教徒在传播希腊天文学和星占学过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阿拉伯天文学受到周边文明天文学的影响而启动的具体细节如何?出使阿拉伯携带历数书的印度使团的具体细节如何?大量佛教经典的汉译让我们知道印度天文学通过佛教东传这个途径向中国传播,但其中却不包含《九执历》《符天历》这样的比较专门的历法知识,那么后者又是通过何种机缘、通过何种途径传入的?仕唐的印度天文家族、波斯景教家族等,他们是在什么情况下到达中国并以天文学作为重要谋生手段的?《聿斯经》究竟在何时、怎样被译成汉语的?中国天文学又以何种方式向外传播?天文专业人员和民间术士群体在传播天文-星占学知识的过程中各自起到怎样的作用?

第四是天文学传播效果方面的问题。各种被传播的天文学知识与本土天文学的结合程度如何?它们被接受和被排斥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通过对这种天文学知识的传播、吸收和融合的考察,能否对不同文明的冲撞模式给出一般性的结论?对中国古代天文学而言,哪些进步是由明确的外来天文学知识驱动的?域外天文知识与本土知识的融合过程中发生了哪些变异?比如,何承天《元嘉历》中的改革是自发行为还是有外来影响推动?一行在《大衍历》中对印度天文学到底吸收到什么程度? 九曜系统在中国晚唐至宋初时期演变为十一曜系统,而在其传入日本之后始终保持九曜系统不变,这不同的传播效果背后是什么原因在发生作用?等等。

2 国内外相关研究的学术史梳理和可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丝绸之路联结了欧亚大陆上的希腊、两河流域(巴比伦)、波斯、印度、阿拉伯和中国等各个古代文明,这些古代文明发展出了各具特点的天文学。历代国内外学者对丝绸之路上这些古代文明的天文学都有较为充分的研究,包括对各大文明天文学本身的分析和解读,以及各文明天文学沿丝路传播和相互影响情况的初步研究,并取得了不少成果。

首先是对希腊化时代几何风格的希腊天文学与代数风格的两河流域巴比伦天文学之间相互碰撞和融合的研究。希斯(Thomas L.Heath)[4],诺伊格堡(Otto Neugebauer)[5—7],勒纳(E.Reiner)和平格里[8—11],亨格(H.Hunger)和平格里[12,13],琼斯(Alexander Jones)[14,15]等人的工作对希腊和希腊化天文学、塞琉古时期巴比伦天文学以及希腊化时期的非托勒密传统天文学进行了考证和分析。

其次是对希腊天文学向东直接影响波斯(帕提亚、萨珊)、大夏、贵霜乃至印度等文明天文学的研究。肖夫勒(H.Schoeffler)著、杰根斯(H.Jurgens)译的《贡蒂沙普尔(Gondishapur)学派: 走向东方的亚里士多德》[16]讨论了一个繁荣在萨珊波斯希腊医学和天文学的学派,该学派对伊斯兰学术的兴起具有推动作用。印度天文学史专家平格里的多部著作和大量论文(《竖底沙:印度的天文和数学文献》[17]、《斯颇吉蒂婆阇的希腊天文书》[18]、《印度数理天文学史》[19]、《梵语精密科学文献普查(1—5卷)》[20]等)为印度天文学及其所受希腊影响的研究奠定了基础,其他学者对梵语天文文献的整理和考证,如沙斯特里(T.S.K.Sastry)的《伐罗诃密希罗的〈五大历数书〉及翻译和注释》[21],帕特(M.R.Bhat)的《伐罗诃密希罗的〈广集〉》[22],舒柯拉(K.S.Shukla)主编的《阿耶波多历算书》[23],德维韦丁(S.Dvivedin)主编的《婆罗摩修正体系》[24]等,大大方便了研究者们对梵语天文资料的使用。

第三是对阿拉伯天文学吸收印度天文学和希腊天文学情况的研究。阿拉伯天文学家是希腊天文学的勤奋学生,伊斯兰天文学家群体对包括托勒密《至大论》在内的希腊天文学开展了详细的研究,并做出了创造性的提高。扎豪(C.E.Sachau)的《阿尔比鲁尼的〈印度志〉》[25]、奥利里(De Lacy O’Leary)的《希腊科学是怎么传到阿拉伯的?》[26]、肯尼迪(E.S.Kennedy)的《伊斯兰天文表调查》[27]、沙里巴(G.Saliba)的《希腊天文学与中世纪阿拉伯传统》[28]和《伊斯兰科学和欧洲文艺复兴的形成》[29]、平格里的《希腊天文学对早期伊斯兰数理天文学的影响》[30]与大卫·金的《伊斯兰数理天文学》[31]和《中世纪伊斯兰日影计时方案调查》[32]等工作是这个领域中众多精彩工作的代表。

第四是对印度天文学向东传播到中国,又从中国传播到日本的研究。薮内清[33]、矢野道雄[34,35]、陈久金[36]、陈美东[37]、钮卫星[38—40]、李辉[41]等人针对印度向中国传播的天文学内容开展了较为丰富的工作。关于中古时期中外天文学交流与传播中有关传播主体、交流媒介和途径方面,有矢野道雄[42]、钮卫星[43]、周利群[44]、麦文彪[45]等人的研究。关于外来天文学对中国本土天文学和社会生活的影响方面,有古克礼[46]、饶宗颐[47]、钮卫星[48—50]、陈于柱[51]、宋神秘[52]、靳志佳[53]等人的工作。

以上相关研究工作为对古代沿丝路传播的天文学展开一次系统和全面的考察奠定了基础。但想要获得一幅关于古代中外天文学交流互动及其产生之影响的全面图景,需要对古代沿丝路传播的天文学在研究内容的深度和研究范围的广度上都有所推进。目前来看,尚有以下若干方面的工作有待深入展开。首先,从传播的天文学内容来看,托勒密传统的希腊天文学作为古代数理天文学的典范,受到了较多研究者的关注,非托勒密传统天文学的传统及其使用情况等细节则有待更细致的考察。比如,诺伊格堡在他的三册6卷1450多页的巨著《古代数理天文学史》中将希腊天文学特别是托勒密的成就拔高到非常高的高度,甚至有曲饰托勒密天文学某些方面明显缺陷的倾向。该书第3卷名义上是专论埃及天文学的,但卷首第一句话是“埃及在一本数理天文学史的专著中没有它的位置”[6],然后只用10页的篇幅就结束了该卷对埃及天文学的论述,与其他各卷动辄数百页的鸿篇巨制形成强烈反差。第二,两河流域的巴比伦天文学对其他文明天文学的影响情况已有若干个案研究[15,54—60],但其传播的细节情况和与中国天文学的关系等有待进一步探讨。第三,印度天文学受希腊、巴比伦影响的情况和它对阿拉伯、伊朗和中亚地区的影响情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研究,特别是平格里对梵文天文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为进一步的研究奠定了基础[18,20,61—68],但相关细节有待进一步深入挖掘。第四,阿拉伯天文学本身的数理结构和它对希腊、印度天文学的吸收等情况得到了初步研究[27,28,30,32],但其在阿巴斯王朝勃然兴起的具体动因和向东传播和产生影响的情况更值得深入考察。第五,对来华印度天文学的梳理和考释已经初步展开[33,35—40,46—49,69,70],但有关天文概念的溯源,有关影响的深入程度等方面,还有待深入研究。第六,近年来对中古时期域外星占学传入中国和所产生影响的研究有了一定推进[34,41,50—52],但外来星占学在中国本土被消化和吸收情况的完整图景,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来充实。第七,对中古时期中外天文学交流与传播中的传播载体、传播路径等因素的考察,取得了一些初步成果[38,44,71—73],但更多的细节有待进一步考证和挖掘。第八,天文学从中国向日本和朝鲜的传播情况获得了初步梳理[74—80],全面深入的研究则有待展开。第九,中国天文学沿着丝绸之路向西的传播和所产生的影响,这是理论上应该存在但实际上较难考察的问题,已有的工作相对薄弱且年代较晚[81—84],因而有待突破。

3 本组论文导读

在对沿丝路跨文明传播的天文学开展研究时,作为中国学者可能更加关心丝路东段的中国古代天文学与域外天文学之间的互动关系,也即更加关心古代中国天文学对域外传入的天文概念和理论方法的态度、应对、吸收及其背景和影响,以及中国古代天文学向日本、韩国、中亚和东南亚等地区传播的内容、动机、途径和影响等。本组四篇专题论文即是在这样一种观照下开展的研究。

第一篇周利群的《从牛津大学藏〈虎耳譬喻经〉中亚梵本看早期佛经天文学汉译中的归化与异化》一文,以牛津大学藏梵本佛经《虎耳譬喻经》残本对照早期汉译本,对其中的星宿名称的翻译进行了研究。所谓“归化”就是在翻译时把外来语言表达成目标语读者所习惯的方式,比如把印度的二十八宿名称翻译成对应的中国古代二十八宿名称,如《摩登伽经》中所采取的译法[85];所谓“异化”就是在翻译的时候使用源语言的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比如把印度二十八宿的名称音译成汉语,如《舍头谏太子二十八宿经》中的译法[86]。周利群通过考察《虎耳譬喻经》梵、藏、汉三种平行文本中二十八宿星神所属族姓(gotra)的概念和名称,发现其音译词(异化)占68%,意译词(归化)占17%,剩下15%不明。可见早期佛经天文学汉译中采取了归化与异化相结合的策略,这是人们在面对两种不同文明的知识和概念发生接触和碰撞时为了达到相互理解的目的而采取的比较自然和有效的手段。该文还缀合了《虎耳譬喻经》的牛津本与圣彼得堡本,首次公布了藏于两处的写本照片,提供了首个汉译本,为一般读者接触和理解这一珍贵文献提供了机会。

第二篇宋神秘的《中古时期黄道十二宫在中国的传播和汉化》一文探讨了西方天文和星占学中黄道十二宫这一基本概念传入中国并与本土文化发生融合的情形。从三国时期一直到明代,伴随着几拨域外文化的输入,黄道十二宫概念也在中古中国广泛流传,以图像和文字的方式记载下来,保存在佛道经文和画像、数术图文、医书、天文历法类书籍、诗词等多种类别的文献中。作者通过对这些大量文献的统计分析,认为黄道十二宫在传播过程中,其原有功能包括用作坐标体系、推算吉凶祸福、供人祈祷攘灾、代表天象等基本能够得到保持,而计量天象详细位置或历法的功能则被中国的二十八宿代替。其名称和图像基本与西方的内涵一致,但“阴阳”和“双女”两宫在传播过程中形成了不同的汉化名称和图像。而西方黄道十二宫以白羊宫为首、逆行次序、日月分类、阴阳分类与七曜配属的特征在中国有一定程度的保留,并与中国地支、星次、地域分野、方位等进行了多样化的嫁接。这一研究充分展示了一个外来天文概念在融入本土文化过程中发生的碰撞、调适、改编、融合等过程,为了解古代文明的传播与交流提供了一个精细的研究案例。

第三篇庄蕙芷的《再论日本奈良的两座壁画墓及其天象图》一文以二十世纪后期在日本飞鸟时代(592—710)古都(今奈良县高市郡明日香村)发现的两座八世纪初期(中国唐朝时期)壁画墓的天象图为研究对象,探讨了这些图像与当时东亚大陆其他类似图像间的交流与传播关系。日本奈良的这两座壁画墓的椁室顶部都装饰着天象图,四壁搭配四神及其他图像。多年来中日韩三国的学者各自从天文学史、考古学、美术史的角度对此开展了研究,但很少打破学科藩篱、以整体的态度来看待墓室图像。该文作者则从这两幅天象图与其他图像的配置关系出发,着眼于从大时代背景来对待这些图像与当时东亚大陆其他类似图像间的关系。文章在确认这两座墓葬中各类图像的相关位置、指出天象图及其他图像的问题后,将思考范围延伸到当时东北亚的政治、科学以及宗教等相关议题,结合同时期各种天象图及相关文物,探讨了这两幅天象图应有的定位。作者认为,这两座墓葬墓主应为当时日本高级贵族,而非来自朝鲜半岛的移民。两幅天象图的来源不同,显示日本当时并未有以天象图装饰墓葬的习俗,此概念乃受到唐代高等级墓葬的影响。天象图的来源应是八世纪之前唐、日之间天文学交流的成果,且与汉译佛经中的天文学有关,图像与墓葬中其他的出土品均暗示着墓主的佛教信仰。唐代历法《符天历》《宣明历》等都曾传入日本,但时间上相对靠后。该文的研究则确认了八世纪初期日本墓室壁画天象图受到了唐代的影响,展示了一个丝路东段不同国家之间天文学交流与传播的实例。

第四篇靳志佳的《俄藏黑水城文书5722中的十一曜位置探析》一文对俄藏黑水城文书ИHB.No.5722[87]中的十一曜位置记录进行了研究。ИHB.No.5722记录了一位出生于西夏乾祐元年九月十七日(1170年10月28日)的命主的算命文书,其中有用黄道十二宫对十一曜位置的记录。用黄道十二宫作为坐标系来记录行星在黄道上的位置,这是西方天文和星占学中的标准做法。但是由于岁差的影响,黄经计量的起点也即白羊宫0度的位置在恒星背景下并不固定。托勒密对黄道十二宫进行了重新定义,将每年春分日太阳位置作为白羊宫起点,这样定义的黄道十二宫与恒星背景不再对应,被称为“回归黄道十二宫”。希腊生辰星占术传入印度后,一些印度星占流派将黄道十二宫与印度星宿确立了固定的对应关系,这种模式被称为“恒星黄道十二宫”。该文作者通过研究后得出,ИHB.No.5722中表述除月亮外的十曜位置所用的黄道十二宫并未遵循希腊回归黄道十二宫与印度恒星黄道十二宫的划分规则,而采用了中国同时代历法中的十二次划分方式,月亮位置则是求卜者出生日的宿直所在的黄道十二宫位置。因此,ИHB.No.5722中十一曜在黄道十二宫的位置信息反映了三种不同文化的融合,分别是希腊生辰星占术中的黄道十二宫命名、印度宿占术与中国传统天文和星占知识。因此,这一件用西夏文记录下来的星占文书是一个充分展示域外天文星占学在传播过程中与沿途文明和终端文明中的天文星占学发生碰撞、融合并定型为一种天文星占学新形态的例证。

以上四篇论文是对“中古时期中外天文学交流与传播”这一研究主题的推进和丰富,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范例和基础。

4 结语暨本研究的价值和意义

中古时期,印度、希腊、两河流域和阿拉伯的纪历、日月五星推算、历法编制、宇宙观念和模型、天文仪器制造与星占等方面的天文概念和理论方法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传入中国,中国天文学对这些外来的天文学内容具有不同的态度和应对、吸收方式,对中国天文学和社会文化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与此同时,中国天文学在吸收域外天文学的过程中也沿着丝绸之路向日本、韩国、中亚和东南亚等地区进行传播,传播的内容中有中国本土原生的,也有吸收域外天文学后融合产生的。在探索中国文化输入传播的基础上,对这一文化输出性质的传播内容、动机、途径和影响进行考察,将进一步扩展和深化对丝绸之路上天文学传播机制的探讨,进一步阐发和揭示丝绸之路所承载的中外科学文化交流方面的重要意义。

对沿丝路跨文明传播的天文学开展研究,是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视野下,采取交流与比较的研究路径,探求和辨析沿丝绸之路传播的古代各文明天文学内容的异同和源流,考察各文明天文学与各自的社会、宗教、政治、文化、经济等因素之间的互动关系,揭示各文明外来天文学与本土天文学发生冲撞和融合的过程,探讨异质文化所带来的冲击和影响,在时间和空间上呈现一幅细节丰富的天文学沿丝路传播的图景。这项研究以古代中外天文学交流为窗口,使人们进一步了解发生在古丝绸之路上的中外科学文化交流盛况,以具体的事例来揭示人类文明自古以来都不是在孤立、封闭的状态下生长、发展起来的。这项研究还能展示中国文明对世界文明的贡献,揭示“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这一丝路精神的核心意义,有助于确立中国古代文明在世界文明史上的地位,有助于确立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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