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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背景下的新军语定名特征

2021-10-08李苏鸣

中国科技术语 2021年4期

摘 要:新时代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是一场波澜壮阔的中国特色新军事变革,对我军军事概念及其指称形式的嬗变,也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文章聚焦军事术语语形变化,分析了新军语定名在要素标识性、词长逆增律、简称正名化、数字统括式、指称精准度等方面的特征,初步探索了新时代军事术语语形演变的基本规律。

关键词:国防和军队改革;军事术语;定名特征

中图分类号:N04;H083;E0  文献标识码:A  DOI:10.12339/j.issn.1673-8578.2021.04.006

Characteristics of Denominating the New Military Terms in the Background of the Reform of National Defense and the Armed Forces//LI Suming

Abstract: Deepening the reform of national defense and the armed forces is a magnificent new military revolu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also has a wide and profound influence on the evolution of military concept and its referential form.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denominating of new military terms, such as the identification of elements, the law of word length inversion, the definition of abbreviation, the summarizing in numbers, and the precision of reference focusing on the morphological changes of military terms.

Keywords: the reform of national defense and the armed forces; military term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enominating

收稿日期:2021-06-13  修回日期:2020-08-10

基金項目: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十三五”科研规划2019年度重点科研项目“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背景下军语管理和建设”(ZD12019010)阶段性成果

引言

在新时代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的进程中,党的军事指导理论与时俱进、创新发展,人民军队实现整体性革命性重塑。与此同时,我军军事概念体系革故鼎新,以强军兴军主题标识为代表的新军事术语(以下简称“军语”)大量涌现,形成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为全面、最为深刻的一次军语体系时代性演变。本研究以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中公开发布的新军事法规和规范性文件为研究语料,从中析出430多个2011年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1](以下简称《军语》)未曾收入的新军语。从新军事概念与指称形式匹配关系的角度考察这些新军语,不难发现其主要生成方式是“新军事概念+新指称形式”,但“新军事概念+原指称形式”和“原军事概念+新指称形式”两种情况也不少见。新军语指称形式的演变,是新军语外在的直观的特征。本研究集中考察新军语指称形式的变化,初步归纳出新军语在要素标识性、词长逆增律、简称正名化、数字统括式、指称精准度等方面的特征。

1 新军语标识性要素凸显

大多数新军语以新指称形式与新军事概念相匹配,而不少新指称形式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使用具有时代性或创新性标记作用的符号来作为中心语素的限定成分。例如,中心语素冠以“新时代”标识的军语有“党在新时代的强军目标”“新时代防御性国防政策”“新时代军事战略方针”“新时代军事战略思想”“军队在新时代的使命任务”“‘四有新时代革命军人”“新时代人民战争”“新时代备战打仗能力”等;中心语素冠以“新型”“创新型”“新质”等标识的军语有 “新型安全领域”“新型作战力量”“新型保障力量”“新型装备”“新型安全伙伴关系”“创新型人民军队”“新质战斗比重”等。有的军语指称形式中的限定语素所表达的概念具有十分鲜明的时代特征,例如以“智能化”为限定语素的军语有“具有智能化特征的信息化局部战争”“信息化智能化指挥手段”等。

上述新军语指称形式中的标识性要素,从语形上形成了新军语鲜明的时代特征。这既是军语内涵表达的必要因素,也是军语指称构成的重要标识。例如,我军曾以“新时期”“新形势下”“新时代”作为不同时期军事战略方针的限定语素,这些限定语素既有深刻的政治内涵,又成为鲜明的标识符号。值得注意的是,具有时代性标识的军语,其现实语用功能通常体现于特定时代的始终。当进入新的历史阶段,相关军事概念的指称形式又会被具有新时代标志的军语所取代。因此,这类军语的革故鼎新是军事用语术语化和军语编修工作需要关注的。

2 新军语词长双向逆增长

军语词长一般体现为构成一个军语的字数(或称音节数)。所谓军语词长双向逆增长,是指军语全称的平均字数逐渐增多和与之相应的军语简称形式逐渐增多,这种词长“扩展”和“缩略”互为逆向的增长趋势。具体地说,军语全称字数增多,必然使军语平均词长呈正向增长趋势;与使用全称军语相比,军语简称形式增多,尤其是具有正名地位的双音节缩略军语增多,军语平均词长又要呈缩短趋势。下面以我军各版本统编《军语》的平均词长演变情况为例,对这种“双向逆增长”趋势做简要分析:

军语平均词长增多,呈正向的词长扩展趋势:1972年版《军语》[2]3.06字,1982年版《军语》[3]3.97字,1997年版《军语》[4]4.53字,2011年版《军语》4.94字。从国防和军队改革后的相关语料中析出的442个新军语,合计用字3107字,平均词长7.03字。由此可见,新军语平均词长比上述4版《军语》分别增加3.97字、3.06字、2.5字、2.09字。新军语中极少单纯词或合成词,主体是4字以上短语,最长的多达20字。这种新军语生成方式还将延续,军语平均词长仍将呈增长趋势。

军语简称形式的增多,呈反向的词长缩略趋势:1972年版《军语》26条,占词目总数的1.93%;1982年版《军语》102条,占词目总数的1.95;1997年版《军语》224条,占词目总数的3.41%;2011年版《军语》265条,占词目总数的3.09%。从国防和军队改革后的相关语料中析出的442个新军语中有21个与全称同时使用的相应简称形式,例如“军改”“四铁”“撤侨”“军控”“安保”“联演联训” 等,占新军语总数的4.75%。这些数据表明,与简称出现之前基于全称的军语平均词长相比,使用简称后的军语平均词长缩短。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一方面,多字军语不断出现,军语平均词长持续增长;一方面,军语简称形式不断增多,必然减缓军语平均词长的增长速度。我们把汉语军语词长这种双向逆增的演变规律称作“军语词长双向逆增律”。这一规律的理据告诉我们:军语平均词长的增加,说明新军语的生成方式主要是军语与军语或军语与其他通用词语的组合,这一趋势符合军语定名的能产性原则;军语简称的增多,说明对词形较长的军语,许多军语使用者进行了约定俗成的减缩,而军语科研、管理机构和立法机构也进行了相应的学术干预和行政管控,这一趋势也符合军语定名的简明性原则;而军语平均词长增加和相应缩略形式的增加,这两种逆向的增长趋势相互作用,既是军语平均词长演变过程中的“自适应”“自调整”,又反映了军语使用者的实际语用需求。可以预见,军语平均词长和军语缩略指称仍将持续增多,“军语词长双向逆增律”必然成为当代汉语军语词长演变的一条重要规律。

3 新军语简称正名化普遍

从军语全称和简称与军语正名和异名的對应关系看,并非所有军语正名都是全称,不少军语简称在长期使用中获得了军语正名的地位。在2011年版《军语》中,有265个军语具有全称和简称两种指称形式,其中有151个军语以全称为正名,占57%。例如,“【军队指挥】简称指挥”“【人民防空】简称人防”“【作战方法】简称战法”“【枪械】简称枪”;有114个军语以简称为正名,占43%。例如,“【战斗力标准】以战斗力为标准的简称”“【总动员】全国总动员的简称”“【战略】军事战略的简称”。

从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中大量新军语的使用情况看,以简称为正名的情况明显上升。例如,通常使用简称“海上维权”,而不使用全称“海上维护海洋权益”;使用简称“联勤”,而不使用全称“联合后勤”;使用简化结构“中央军委-战区-部队”,而不完整表述为“中央军委至战区,战区至所属部队的联合作战指挥体制”。以军语简称作为正名,与军语全称词长不断增长有密切关系。使用军语简称为正名,便于简约地表达较为复杂的军事概念。因此,军语简称正名化,也逐渐成为当代汉语军语语形演变的一个重要特征。

军语简称要获得正名地位,通常需要具备以下条件:一是简称形式标准规范。军语简称要成为正名,需要经过术语化处理,使词语形态和内部结构符合现代汉语词汇特点规律。例如,“【突袭】突然袭击的简称”“【捕俘】捕捉俘虏的简称”“【歼驱】歼灭和驱逐的简称”。以上军语简称都是两个字,简化后结构与全称结构相同。“突袭”仍是状中结构,“捕俘”仍是动宾结构,“歼驱”仍是并列结构。二是比相应全称简约。例如,“【云迹区】放射性烟云径迹地带沾染区的简称”“【处突行动】军队处置突发事件行动的简称”等等。以上军语全称都在10字以上,而相应的军语简称词长为3~4字,词形规范,缩略后保留的语素有比较准确的表义功能。三是实际使用率高于相应全称形式。例如,“【维和】联合国维持和平行动的简称”“【协同】作战协同的简称”“【潜艇】潜水艇的简称”“【涉密】涉及军事秘密的简称”“【军港】军用港口的简称”等等。这些军语简称通过术语化处理取得正名地位后,因使用率上升,其相应军语全称的作用可能逐渐弱化,从而使有些军语简称成为相关军事概念唯一的指称形式。

4 数字统括式军语增加

数字统括是军语简称的一种特殊构成方式。这种简称方式是提取军语短语中并列项的相同词素,并以反映项数的数字来统括,组成一个合称式军语简称。这种统括方式总体上可以归纳为:“以项定数、以同定称”。所谓“以项定数”,是根据并列项的多少,使用相应数字来统括;所谓“以同定称”,是指抽取并列项中相同语素或表达中心语义的语素来作为简称军语的中心成分。例如,“民兵工作三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兵工作的组织落实、政治落实和军事落实。其中并列项数为“三”,并列项相同语素为“落实”,按照“以项定数、以同定称”的规则,构成“民兵工作三落实”的数字统括式简称。在抽样析出的新军语中,数字统括式简称还有“四有”(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新时代革命军人、“四铁”(铁一般信仰、铁一般信念、铁一般纪律、铁一般担当)过硬部队、“三个过硬”基层(听党话、跟党走的过硬基层,能打仗、打胜战的过硬基层,法纪严、风气正的过硬基层)、政治工作“三化”(信息化、法治化、科学化)、“三个根本性转变”(治军方式从单纯依靠行政命令的做法向依法行政的根本性转变,从单纯靠习惯和经验开展工作的方式向依靠法规和制度开展工作的根本性转变,从突击式、运动式抓工作的方式向按条令条例办事的根本性转变)、“五个更加注重”(更加注重聚焦实战、更加注重创新驱动、更加注重体系建设、更加注重集约高效、更加注重军民融合)等等。

数字统括式简称军语增多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实际语用需求。当下在军事领域中指称若干同类军事概念时,运用同构、均衡、排比的表达方式明显增多,因而构成字数较多的多项联合式结构,这样,就形成了以简称军语指称复杂军事概念的实际语用需求。二是指称结构条件。同构、均衡、排比表达所形成的多项联合式结构,为构成数字统括式军语简称,提供了“以项定数、以同定称”的缩略指称结构条件。

5 军语指称精准度提升

如上文所述,有些新军语的形成,主要是通过重新定名和语形调整来实现的。例如,“党委统一的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负责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军队党建类军语,2011年版《军语》将其解释为:“中国共产党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各级委员会(支部)实行的统一领导和集体领导与军政主官分工负责相结合的领导制度。是党领导军队的根本制度”。比对词目和释文,不难发现释文中既有“党委”也有“支部”,而词目名称中却没有“支部”这个语素,这就存在语形和语义不相匹配的问题。2020年中共中央印发的《军队政治工作条例》和中央军委印发的《中国共产党军队委员会(支部)工作规定》两部重要法规,都对沿用已久的“党委统一的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负责制”这一军语指称形式做了进一步规范,精确定名为“党委(支部)统一的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负责制”,从而实现了这一军语语形和语义的匹配、协调,提升了定名和指称的精准度。

还有一些重新定名的新军语较好地纠正了以往军语定名中存在的问题。例如,新修订的《人民武装警察法》,把原指称武警部队任务之一的“处置突发事件”这个军语,修改为“处置突发社会安全事件”,使这一任务的定名与《突发事件应对法》的突发事件分类相耦合,便于与武警部队担负的“抢险救援”任务相并列,纠正了以往“处置突发事件”这个军语定名上实际存在的“以属概念定名”的问题。该法还根据《反对恐怖主义法》赋予武警部队的任务,将原指称武警部队任务之一的军语“反恐怖”,精确调整为“预防和处置恐怖活动”。这些重新定名的军语反映了在新时代中国特色军事变革中,对重要军事概念的深化认知以及不同法规之间相同军事概念指称形式的相互协调。

需要指出的是,有些新军语虽然沿用原定名,但其内涵或外延卻做了一些调整。比如,“双争”这个常用军语的语义,就在改革中做了两次调整。2011年版《军语》对“双争”的释义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为调动广大官兵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而在基层单位开展的争创先进连队(单位)、争当优秀士兵的活动”。2015年修订的《军队基层建设纲要》,将“双争”内容调整为“争创先进基层单位和争当优秀基层官兵(区分干部、士官、学员、义务兵)活动”。这一调整将干部纳入了“双争”活动范围。2020年修订的《纲要》,又将“双争”内容调整为:“开展争创具有铁一般信仰、铁一般信念、铁一般纪律、铁一般担当的先进单位,争当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优秀个人活动”。这类沿用原定名,但对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做了调整的军语,也属于新军语之列。

参考文献

[1] 全军军事术语管理委员会,军事科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11.

[2] 军事科学院.军语(军内试行本)[M].北京:战士出版社,1972.

[3] 军事科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82.

[4] 军事科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7.

作者简介: 李苏鸣(1959—),男,退役少将,军事科学院特聘首席专家、北京语言大学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特聘研究员。长期研究军事语言学和军事术语,独立写作出版《毛泽东的语言观》《军事语言研究》《军事语言学概论》《军语导论》《军语漫话》《武警战略论》等专著,主持和参与完成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军事学等项目6项、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十三五”重点科研项目1项、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科研项目1项。通信方式:wjlsm@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