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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石棉的回音

2021-10-01杜阳林

延河·绿色文学 2021年9期
关键词:石棉大渡河泥巴

杜阳林

从成都出发,车沿雅西高速,就会途经雅安石棉县。每次穿梭泥巴山隧道,都给我新奇震撼之感。一“道”之隔,两重天地,艳阳当空,却会迷雾细雨,明媚天色,会变得昏暝幽暗。

十公里长的隧道,让白昼暂时敛入了夜色。一盏又一盏的隧道照明灯迎头而过,让人顿生黑夜穿行的感觉,像是一场匀速向前的梦,在古老的山体间,打通了一段钢筋水泥的肠道,从这一端,滑向那一端。出了隧道,日光扑面而来,阴霾的天气忽然放晴,阳光普照,地气蒸暖,山上的林木也绿得苍翠一些。隧道如同施展了魔法,让两端的天气迥然不同,植被呈现了别样面貌。

“阴阳”两界,隧道为隔。泥巴山分出了南北向背、“十里不同天”的气候差异。一座巍巍高山,如同盘古的勇蛮大斧,将阴坡和阳坡劈割得泾渭分明。

泥巴山的神奇,就是雅安的神奇。关于雅安的介绍,总少不了这句话:它处于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的结合过渡地带。这一地带便在大相岭和二郎山,这两座山将四川分出了川西高原和四川盆地。历史上的南方丝绸之路与川藏古道,一越大相岭到达滇地,一过二郎山到达藏区。而令人倍感神奇的,带来“阴阳两重天”的泥巴山隧道,便位于大相岭山脉之中。山脉像是一道屏障,又像一座桥梁,它隔开了这一端和那一端,同时又连接了彼此。

泥巴山也是民族和文化的界山。西汉时期,司马相如略定西南夷后,汉武帝于天汉四年(前97)置蜀郡西部两都尉,一居牦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汉人。两都尉之界线,便是二郎山、大相岭。所以,在人文学者眼中,泥巴山是一条民族分界线,一旦过了这条线,对汉族、藏族、彝族来讲,都是到了异域。胡雪在《话说岷江》中讲:“拐了弯的泥巴山,把彝族与藏族、彝族与汉族的分界问题都解决了。泥巴山和大渡河南侧主要生活着彝族,而泥巴山北侧且邛崃山西侧则是藏族居住地,泥巴山北侧、邛崃山东侧则是汉族定居地。无论是东西两侧,还是南北两侧,虽然交流不断,但民族之间的分界却是鲜明的。”不同民族自有其獨特的文化表征,故而当地史料记载:“华夷之风,实判于此。”

泥巴山是连接,是分界,是纽带,也是间隔。千百年来,山脉如桥梁又如屏障,忠诚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江河草木,芸芸众生。

顺着雅西高速继续前行,一座日夜聆听大渡河涛声拍岸的小城映入眼帘。石棉,听它的名字,便有穿行泥巴山隧道的错愕感:石头坚硬,棉花柔软,至坚至柔之物,怎可融合为一个地域名词?如同阳光明媚和细雨霏霏,就在一座山的左右两边同时显现。它的矛盾却是特色,让人一旦亲见亲触,便无从忘却。

我第一次见到“石棉”这个词,它并非以中国西南部一个县城的名称出现,而是在一本关于趣味英语单词的小册子中。书里介绍,古希腊和古罗马人很早就知道用石棉制作餐巾,使用之后也不清洗,直接扔进火里,等一会儿拿出来,餐巾又变得洁白无瑕。人们还用石棉制成灯芯,这种耐火的灯芯永远燃烧不尽,罗马皇帝兴建的雅典娜神殿中的长明灯,用的便是石棉制作的灯芯。

石棉勾起了我的兴趣,放下英语小册子,再去翻看中华典籍,发现东西方对于石棉的使用历史同样都很悠久,西周时期,西戎火浣布已作为奇珍异物进贡给周天子。《列子·汤问》载:“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锟铻之剑,火浣之布……。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布则火色,垢则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在中国古籍记载中,石棉称之为“火浣布”,是一种神秘而珍贵的奢侈品,古代贵族常常将其制成衣服炫耀于人。

旧石器时期至商周、秦汉、唐宋,高山峡谷中的古道上,一直都有人类文明的足迹。而丰富的资源与矿藏,成为当地人们繁衍生息取之不尽的源泉。汉代西南夷有石棉矿出产,《后汉书·西南夷列传》曾载:“又其火毣(即火浣布)驯禽封兽之赋,軨积于内府。”可见古越嶲一带的石棉矿早已被人认识。

尽管古代典籍中的火浣布很是神秘,但在西南民间却是平常之物,当地百姓对此“见怪不怪”,甚而也制成防火耐热的衣服。

据清代《越嶲厅志》记载,越嶲的丰富出产中,除了金、银等矿产,有一种非金属矿被称作石绵(“石棉”的别称)。1928年初,越嶲人李光明在这里投资开办“光明农场”,并召集民工,在大渡河岸边陡峭的山上开挖石棉。后来因其矿山经营开采不善,将矿山转给了越嶲安顺仕绅。1935年,重庆商人张兴若组织裕民公司,重庆银行经理潘昌献以及熊禺卿等也先后进行小型开采。然而,这处神秘的矿山一直没有得到现代工业量产开发,还处于较为原始的开采阶段。

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国家工业建设以及出口苏联的亟需,中国五金矿产公司在全国大量收购石棉,开采石棉矿成为当时一项重要的战略任务,古郡越嶲、沈黎一带寂静的群山顿时热闹起来了。刚刚告别战场的数千名解放军官兵,先后转业来到了越嶲人李光明曾经奋斗过的地方,大渡河与南桠河畔狭小的三角洲,出现了一片片简易低矮的茅草屋。这是一座新兴县城的雏形。

1952年5月9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文件批复:“西康省雅安专区汉源县属美罗区与西昌专区越西县属安顺区,划为石棉县,县治设农场。”石棉县正式建立,这是我国第一个以非金属矿命名的县。

石棉作为地方行政区划时间很短,但这片土地的文化底蕴却很深厚,历史也很悠久。在先秦时期,这里就是南方丝绸之路北段的重要通道,以后又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一带。

因矿而县,矿生县荣。一方面是国家经济建设亟需石棉原料的艰巨重任;另一方面是荆棘丛生的陡峭矿山,面临着种种困难:地质资源不清、缺少生产厂房与设备、工人居住房屋,矿山开采与加工、员工日常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纵是如此,石棉矿场工人仍用最“笨”的办法,在崇山峻岭、层峦叠嶂之中,搭起草房,修筑道路,开辟工地,用手工拣选、肩挑背扛、驮马运输等原始作业方式进行生产。

据资料记载,在1950年,“西康省越西县石棉矿务处”组织当地群众上山挖取石棉,用盐巴、布匹、粮食等动员矿山周围的老百姓,把存在家中的石棉拿来交换,当年共计收购石棉80.24吨。到了1952年,该矿更名为“西康省国营石棉矿”,生产石棉达1470吨。

从80余吨到超千吨,石棉量的飞跃背后,是石棉人坚强不屈的拼搏精神。他们克服着严酷环境的种种挑战,不断刷新既有成绩,向祖国交出一份份漂亮的答卷。1953年,国家开始实施发展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石棉县的石棉矿被列为国家工业企业重点工程,成为全国三大石棉基地之一。

春夏秋冬,年复一年,沸腾的矿山背后,凝聚着无数平凡人的默默努力。1951年到1958年的八年间,石棉矿山出口石棉占全国石棉出口总量的87.45%,为国家创造外汇做出了重要贡献。

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已更名为“四川石棉矿”的矿工们,还生活在满足与幸福之中,当人民币最大面额是被称为“大团结”的十元纸币,石棉矿已内部发行了最大面额为百元的“厂币”,持“厂币”,在石棉矿的生活区堪称“行走无忧”。一位老矿工自豪地讲:“除了没有火葬场,我们生活区啥都不缺!”更让他自豪的,是当时男矿工相亲,爱穿工作服,因为这身矿工工作服,就是最好的资历,足以让姑娘动心,放心。

县因矿兴,夹在两山之间的石棉县城,伴着大渡河的不尽涛声,入夜的县城霓虹闪烁,映入水中,涟漪翻卷灯影,碎光追逐波纹。美轮美奂的县城热闹非凡,被人称为“西南地区的小香港”。

世间万物,也许有盛便有衰,正如泥巴山的阴阳变幻,晴雨交替,谁人能够未卜先知,提前预测未来呢?1985年3月,石棉矿资源开始出现枯竭,石棉替代品出现,矿场生产陷入困境。此后漫长的二十余年,矿场人一直寻求突围与解决之道,无奈一个时代过去了,曾激起时代浪花、谱写激越华章的传奇也会随之过去。在做过诸多尝试之后,在困境中挣扎良久,2006年,舉步维艰的四川石棉矿转型改制后融入地方,成为石棉县属企业。

回头看来,这是发展过程中的必然选择,壮士断腕,凤凰涅槃,石棉矿接受了新时代,与往昔再见。当年的采矿与加工盛况不再重现,索道废弃、矿洞关闭,但栖留在石棉人记忆中的“石棉精神”,却从未褪色和变更。

到底什么是“石棉精神”?我们暂且不提,先来了解两场战役,它们同样发生在石棉县安顺场的大渡河畔。

其中一场战役和太平天国的石达开有关。1855年1月和2月,石达开在江西湖口和九江江面上,率军两度和曾国藩交战,文韬武略的老将曾国藩竟然折于二十四岁的青年将军石达开之手,气得跳河自尽未果。天纵英豪石达开十六岁受访出山,十九岁统帅千军万马,二十岁受封为王,翼王神勇一时街巷众议,人人皆知。

1856年,太平天国领导层发生了一次公开分裂,史称“天京事变”。次年五月,石达开心灰意冷,深知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洪秀全的信任,功高反遭嫌忌,便领着他的十万精兵离开天京。此后他转战赣、浙、闽、桂等地,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胜少败多。

石达开驻军广西时,率领部属游览白龙洞,曾题诗一首:挺身登峻岭,举目照遥空。毁佛崇天帝,移民复古风。临军称将勇,玩洞羡诗雄。剑气冲星斗,文光射日虹。

文为心声,此时的石达开,虽在中国大地上辗转沉浮,但心中还有一番壮志豪情。

1862年,石达开由湖北入四川,兵指西南地区。此时,清军集结了二十余万兵力去阻击石达开,入川后的翼王,情绪也发生了微妙变化。据四川古蔺县志介绍,当时石达开在古蔺桂花场耽留数月,曾写下这样的诗句:戡乱无穷第一穷,英雄做事总成空。久攻上垣旗帜白,百战中原血剑红。眼见鱼深头盔血,手携降表谢残从。兴亡必意观天色,一局棋盘半局空。

这首诗,结合其后石达开的命运来看,似乎早已埋下了不祥的注脚。一位长期浴血奋战的将军,当他有了“手携降表谢残从”的意图,宛若在激昂的旋律中,注入了一个锐声下坠的音符,令人心头一紧,又似鱼刺噎喉。

残酷的命运加快了驱赶的脚步,石达开的生命倒数时赫然开启,分秒无情疾走,当事人的他却茫然不知。1863年初,石达开的部队与清军展开了一场激战,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他不得不率领疲惫之师退到云南,后来一路辗转,又再次入川,来到石棉县安顺场。

安顺场位于大渡河下游,两岸巍峨高山,一河怒水击岸,要想逃出生天,必须渡过此河。

1863年5月21日,石达开挑选五千精锐,集结船筏渡河,却因浪高水急,船淹筏毁,五千将士无一生还。

接下来十来天,石达开率残军冒死向东突围,仍被滔滔洪水阻拦脚步。

此时的太平军只余六千人。石达开也许是倦了,也许受大渡河的几番阻隔,默认了这是“天启灵谕”。他卸下了骄傲也折毁了信念,竟将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幻想“舍自身保三军”,以自己的生死换六千兄弟的性命。他前往清营谈判,自行遣散四千人后,剩下两千人誓死追随翼王,于是被一同押往成都。

押解途中,清军很快背信弃义,将两千将士悉数杀害,尸体顺河漂流,翼王大旗倒在大渡河畔,青碧河水染得血红一片。不知当年石达开得知自己最后的软弱,竟换来弟兄们身首异处,他该承受怎样的锥心之痛。而石达开被押解成都不久,便被下令凌迟处死。在行刑时,一同受刑的下属不胜痛楚而惨呼,石达开慨然道:“何遂不能忍此须臾?当念我辈得彼,亦正如此可耳。”

生当豪杰,死亦鬼雄。只是在受凌迟刑罚的漫长折磨时,石达开的记忆,会不会再次回到大渡河。清军压境,他曾令夫人怀抱幼子投河,令将士泪流满面;为顾全将士生死,他竟与虎谋皮,求清军放过属下性命。他的无情和多情,都被大渡河深深看在眼里,是非功过,皆留后世评说。

一代枭雄,折戟沉沙于安顺场。从此,这个地方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风萧萧雨瑟瑟,河畔似乎还在依稀怒吼,泣血嘶喊。日月悠悠,岁华更迭,时间走到了1935年5月,大渡河畔第二场著名战役,即将在此打响。

大渡河是岷江最大的支流,两岸地势险峻,河中险滩密布,自古有“天险”之称,安顺场是大渡河上的重要渡口,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1935年的大渡河,成为红军和国民党军队目光炯炯的聚焦点。

1935年5月24日晚,红军先遣队成功抢占大渡河南岸的安顺场渡口,夺得翘首木船一只。5月25日清晨,嘹亮的军号吹响,17名红军勇士分两批次从安顺场渡口出发,驾着木船强渡。

对岸国民党反动派的子弹,像密雨一般飞来,风高浪急中的小木船,迎着“弹墙”前进。水急,天暗,炮火连天,在南岸红军猛烈火力的掩护下,勇士们趁机登岸,占领阵地。当地77名船工“人歇船不歇”,连续摆渡7天7夜,将数千名红军顺利送渡了天险大渡河。

当初蒋介石得知红军来到安顺场时,自认为胜券在握,“让朱毛做第二个石达开”。强渡大渡河关系着十万红军的生命,红军主力渡过天险,打开一个缺口,冲出了蒋介石的重重包围,在看似不可能的情況下,绝境逢生。

安顺场从此被称为“翼王悲剧地,红军胜利场”。中央红军同七十多年前的太平军相比,形势更加严峻。红军到达这里的时间比太平军晚半个月,当时已是洪水期,抢渡十分困难。从安顺场的上游泸定桥至下游渡口数百公里,国民党军沿河陈兵、布防严密,并提前将所有船只、粮食和其他一切可利用的物资器材统统搜走。

一代枭雄石达开,为何会折戟安顺场,而红军却能在困难重重的情况下,拧转逆势?也许,面对奔腾的大渡河,倘若不拿出勇毅顽强、视死如归的精神,是根本无法战胜和征服的。气势之强,气场之盛,气度之容,气象之新,人心战胜了环境,才让天险变通途。

细听当初牺牲于河畔的英烈絮语,隔着时空凝望葬身水底的白骨,我们能从这两场战役截然相反的走向,稍稍捋出“石棉精神”的一个小小的线头。只要信念是正确的,即使遇到坚石硬礁,不在强敌打击下软弱后退,永不幻想敌人心慈手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才是死地逢生的唯一途径。

许多年后,帅仕高还对自己的孙子说,当初他看到红军队伍中夹杂有又瘦又小的少年,他想那么瘦小的孩子都在为穷苦人打仗奋斗,咱为啥不该帮帮他们过河?

安顺场的船工,他们以朴实的价值观,一瞬之间,树立了比石头还铁硬的信念,比春水还柔软的深情。

1988年3月,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将生命定格在石棉县海子山。少年名叫赖宁,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小学校园的走廊墙壁,学生们抬头就能看到画像上赖宁年少稚嫩的模样:他长着一双深邃的眼睛,脸上是略带严肃而悲悯的神情。

3月13日下午,石棉海子山因电线短路发生山林火灾,火借风势,刹那间一片火海。大片森林、卫星电视转播台和石油公司油库,都面临着巨大威胁。赖宁和妈妈说了声:“我下楼走一走。”他到楼下看见了冲天火焰,来不及返回家和妈妈说一声,便飞快地奔向火场。火焰高达二三十米,赖宁挥动松枝,奋力灭火。天色已晚,现场指挥救火的县领导,命令汽车将参与救火的学生强行送下山。别的同学被送走了,赖宁却偷偷溜回去继续扑火。大火扑灭,人们在海子山南坡发现了赖宁的遗体,他左手撑着地,右腿还保持向上攀登的姿势。

小英雄赖宁的名字,迅速传遍全国,同时也让很多人听闻了“石棉”的名字。翻查书籍,“石棉”条目下赫赫写着:石棉具有高度耐火性、电绝缘性和绝热性,是重要的防火、绝缘和保温材料。当年有不解之人问道:石棉既然防火,石棉县又盛产石棉,怎么还会引发这么大的火灾,让赖宁白白牺牲?

问题虽让人疑惑,甚至哭笑不得,却也让人感到其中包含着某种矛盾深切的意涵。顺着藤蔓继续梳理,“石棉”的相异性与相融性所造就的冲突感,与地域息息相关,和历史久久相连。

石棉处于雅安、凉山、甘孜三市州交汇地带,是内地通往云南、西藏两省区的重要通道,素有“民族走廊”的美誉。石棉县域内的南桠河流域,流传着古老而神秘的毕摩文化,每年农历六月下旬的“火把节”,都见证着彝族追求光明的历程;松林河流域蟹螺堡子的尔苏藏族、木雅藏族文化独特而神秘,被外界专家、学者称作我国西部民族文化走廊的“活化石”,其中尔苏藏族使用的图象文字,比纳西东巴文还早。石棉是“交通要道”,又是“民族文化走廊”,犹如多声部的汇集,高低起伏而悠悠回荡,交织成一曲壮丽篇章。

石棉盛产一种名为“黄果柑”的水果,它具有“花果同树”的特性。别的果树,都是花落结果,而黄果柑,枝上却开着白的花,坠着黄的果,犹如“前世”和“今生”在同一个空间与时间相见,所有的矛盾到了最后,都以相融相洽的方式,共生同存。

这莫不是“石棉精神”的来处?在时光的变幻和流转之中,刀锋剑刃的寒光,与为民无畏生死的豪情相织;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不是炫耀蛮勇,而是源自内心深处更加深刻的信念。无论烟火人间,还是重要的历史转折点,石棉始终以融合与宽纳的非凡气度,默默书写和塑造着属于自己的英雄传奇。

后来因种种原因,赖宁的事迹从教科书中撤下来,照片从学校墙面取下来,《中小学幼儿园安全管理办法》明确规定,学校不得组织学生参加抢险活动,过度宣扬和鼓励未成年人见义勇为被认为与保护未成年人的原则不相符。但赖宁当之无愧是英雄,他见义勇为的高尚品德,具有普适性的永恒的价值追求,所传达的精神,具有其存在和弘扬的巨大价值。赖宁救火,不是出于勇蛮和冲动,正是发自肺腑的千般柔情万种深爱——他爱着故乡石棉,爱着这片热土上的一草一木,即使前方有冲天火焰,在那一刻,他的爱超过了对生死的计较,割舍自我的利益,也执意选择了勇往直前。

国家没有遗忘赖宁。2009年,赖宁被评为一百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之一。2019年,他又被评选为“最美奋斗者”。

到了21世纪,或许很多孩子没有听过“石棉的赖宁”,也并不知晓赖宁当初救火牺牲的故事。但倘若他们有机会走进石棉,了解石棉建县的前世今生,矿场员工筚路蓝缕的奋斗历程,再将路走远一点,聆听大渡河急促的脚步声,那里面含着太平军尸横河畔的凄怆,含着红军无畏炮火前进的悲壮,就会感知多少热血沸腾,多少英魂不朽。

从这些勇敢顽强、慷慨悲歌、历经岁月更迭而从不褪色的故事里,我们终能找到一脉英雄精神的传承。生活在今天的孩子们,也许会因此而读懂石棉这座城,读懂它的过去和现在,它的铁骨和柔情,它的差异与包容,它的尖锐与厚重。它为什么如同石头般坚硬?因为只有强大的信念,才能将困难一一洞穿;它为什么像棉花般柔软?因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才会殒身不顾,留下石棉长久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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