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毛泽东理论联系实际的三重向度

张洪钰

摘 要： 《改造我们的学习》是中国共产党首次从思想上系统总结建党以来经验教训的一篇里程碑式的光辉文献。毛泽东以理论联系实际为精神内核，从历史、实践和价值三个向度出发，总结了中国共产党成立20年的得失，批判了党内长期存在的主观主义错误，并对党的初心和使命进行了价值审视。这对现阶段开展党史学习，滋养初心使命，以更佳状态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具有深刻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 《改造我们的学习》;毛泽东;理论联系实际

中图分类号 D23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1-0475（2021）04-046-06

《改造我们的学习》是毛泽东于1941年5月19日在延安干部会议上所作的一篇报告。在这篇报告中，毛泽东回顾了党自创立至抗战20年走过的风雨历程，并指出其实质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不断结合的过程。我们党在这方面虽有一定进步，但在研究的现状、历史与对马克思列宁主义三个方面还存在不能实际运用的问题，对自身、群众、革命危害巨大，这就需要党始终坚持理论联系实际这一优良作风，旗帜鲜明反对主观主义，才能把中国革命推向新的胜利。

一、历史向度：中国共产党创立20年历史的系统总结

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开宗明义指出中国共产党的20年，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逐步结合的20年。通俗地讲，共产党经历从创立到发展的过程，就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国革命认识由肤浅到比较了解的过程。我们党应该从这20年历史中总结经验教训，更好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争取中国革命全面胜利。

（一）时代必然：理论联系实际的隆重出场

中国共产党从1921年创立到1941年发展的20年间，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认识逐步深入、对中国革命向何处去艰苦摸索的重要时期。不可忽视的是，中国共产党创立以前，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起到关键性催化作用。正如毛泽东所说，“说到革命的准备，1921年开始的第一阶段，实际上是由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准备的。[1]”辛亥革命发生、五四运动爆发是由当时中国具体国情决定的。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腐朽的清王朝为了维持自身统治，不惜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使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国人的命运从此不由自己掌控。中国带着屈辱与无助进入到20世纪。20世纪初，无数仁人志士不甘成为帝国主义的附庸、地主阶级的奴隶，毅然苦苦探求着中国向何处去的真理。大大小小的反抗斗争虽有一定成果，但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随着民族危机进一步加深，中国社会结构内部发生变化，资产阶级从封建社会中孕育出来。以孙中山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派以中国同盟会为组织，开展要不要革命的思想论战和进行武装起义的革命战斗。以1911年10月10日为主要标志的辛亥革命推翻清政府，民主共和国在中国大地上建立起来，民主共和观念从此深入人心。虽然后来辛亥革命由于思想、组织等多种因素导致革命失败，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共产党的创立者们绝大多数都参加过这次革命或者受到其影响，这成为中国共产党创立的重要条件之一。

辛亥革命失败后，中国的先进分子一时间陷入苦闷和彷徨中。就在这时，袁世凯恢复帝制、张勋拥戴宣统皇帝复辟、思想上掀起尊孔复古逆流等一桩桩、一件件反历史规律的事件先后发生，历史的倒车仿佛正在上演。中国向何处去？这一问题再次困扰着中国先进分子。1915年， 参加过辛亥革命的陈独秀创办《新青年》，以民主和科学展开新文化运动，试图从思想上唤醒沉睡的中国。放眼世界，从大的背景看，此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资本主义固有矛盾日益暴露，中国先进分子逐步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和体系并不是拯救中国的一剂良药，势必对国家无益、民族有害。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胜利使马克思主义迅速传入中国，中国先进分子认识到与中国具有相似国情的俄国通过马克思主义指导获得了革命胜利，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鼓舞。正是在这种条件下，中国先进分子开始较为全面地认识俄国、了解俄国、学习俄国。对此毛泽东指出：“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革命之后，才找到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最好的真理，作为解放我们民族的最好的武器。”[2]796

1919年，巴黎和会中国外交失败促使中国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五四爱国运动。在这次爱国运动初期，以学生为主体在街头进行爱国演讲，呼吁抵制日货，并进行声势浩大的罢课运动。他们虽多次被政府逮捕、镇压，但依然据理力争。更有甚者，“跪地泣求商界一律罢市”[3]，在街上当众演说、奔走呼告。在学生们的多次斗争下，以上海工人为主要代表对学生的爱国运动给予支持和同情，开始举行大规模罢工。同样，商人也陆续罢市声援这场爱国运动。经过三罢斗争，工人阶级以独立姿态登上历史舞台，成为一股彻底的不妥协的反帝反封建的重要力量，使共产党在阶级上有了基础。

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初步结合的重要结晶，是以陈独秀、李大钊为代表的党的早期领导者共同奋斗的结果，是无数仁人志士在探索救国救民道路上的必然选择。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中国共产党从一开始就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看作是真理，正因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才使中国革命面貌焕然一新。

（二）幼年阶段：理论联系实际的初步尝试

党的幼年阶段，在这一时期，党积极深入工人群众中向工人学习，同时开办夜校、创办刊物、建立工会组织，启发工人觉悟，更好领导工人运动。在中共二大上，党分析了中国客观形势后，明确提出现实纲领是组成民主主义联合战线反帝反封建;最高纲领是实现共产主义。这标志着困扰中国革命向何处去的问题已经有了较为明确的答案，也是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斗争中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观察和分析中国实际问题的最初形态。

第一次国内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认识到反帝反封建过程中工人阶级力量弱小，需要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才能保证革命胜利。在科学分析各阶级状况后，中共三大明确提出共产党与国民党保持“党内合作”关系，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的重要前提是保持自身独立性。正是中共三大做出关于国共合作的一系列正确决策使北伐战争胜利得以加速、工农运动得以在短时间内出现高涨。但是在这次决策中，中共对于领导权问题并没有引起高度重视与思考，这也使得之后发生四一二、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党的领导机关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犹豫不决，出现妥协与让步，致使革命遭受惨痛失败。对此，毛泽东指出：“所有这些情形，都是由于没有经验，缺乏深刻的革命认识，還不善于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践相结合。[4]611”

（三）土地革命战争阶段：理论联系实际的片面认知

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的认识更深了一步。以南昌起义为标志，我们党开始建立自己的军队，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继续坚决斗争。八七会议明确了党工作的总方针。在此方针下，毛泽东科学分析了工农武装割据的必然性与可行性后，率领工农革命军开辟井冈山革命根据地，适时建立起中国共产党自己的苏维埃政权，从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方面进行着理论联系实际的继续尝试。可以说，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时期通过与群众一起学习、共同生活，充分认识到农民的重要性，与工农群众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但是，在这一阶段，党内存在着各种错误思想严重影响到党的正常发展。究其原因，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还没有形成统一理解。具体来说，对共产国际指示存在照搬照抄、机械式执行，对中国革命规律还不完全了解等都成为中国共产党产生错误倾向的重要因素。这也就是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指出的“理论和实际分离”。

（四）抗日战争时期：理论联系实际受到严峻考验

抗日战争时期是中国共产党在理论联系实际方面经受考验的重要时期。虽然相较之前，中国共产党在理论联系实际方面有了进一步认识与发展，但是基于当时特殊历史条件，党仍存在理论与实际联系不紧密之处。在民族危急、国难当头的背景下，建立最广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成为历史所向。国共再度合作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得以形成，中国人民一度看到抗战胜利的曙光。但是这种统一战线是有前提、有原则的。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统一战线和独立自主是国共两党合作的先决条件。由于中国共产党在当时受共产国际领导，共产国际和苏联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对中国统一战线的态度是尽全力支持和依靠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在这种情况下，国民党加紧了对共产党进攻，企图“溶共、限共、反共”。与此同时，在中国共产党内部出现了右倾错误，出现了“迁就国民党的无原则偏向”，特别是王明作为共产国际代表，在1937年12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否认共产党在抗战中取得领导权的重要意义，否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把自己的行动限制在国民党蒋介石所允许的范围内，对党的实际工作造成了危害。另外，由于党在全国的影响力逐步壮大，一批批新党员和新干部加入党组织，他们对中国革命的规律与特点还不太了解，如果不及时进行教育，很有可能重蹈覆辙。基于此，毛泽东指出，他们对于马克思列宁主义和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的认识“还相距很远”。理论和实际的结合还需进一步认识、发展。

二、实践向度：马克思主义是行动指南，不是僵死教条

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毛泽东肯定了我们党在抗战以来理论联系实际的进步，但同时对党内存在的一些缺点，甚至可能成为致命缺点深感忧虑。对此，毛泽东提出三个方面，即研究现状、研究历史和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应用。这三个方面如果不注重，就会“为害相当地大”。

（一）反对调研零碎，一知半解的研究现状

我们党从创立到抗日战争时期一直处于革命斗争状态，不仅对马克思主义没有系统、全面地认识与了解，而且对国际国内形势的认识也是一知半解。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指导中国革命势必会造成严重后果。毛泽东一向注重对农民生活情况、农村状况的调查。早在1930年，他在《反对本本主义》中就已经明确谈到，不进行深入调查而“闭着眼睛瞎说一顿”，是共产党员的“耻辱”。调查研究本质在于解决问题。就拿调研社会经济状况而言，其目的是得到社会各阶级经济政治数据，理清各阶级之间关系，从而综合分析得出需制定的相应政策。经过土地革命洗礼，党对农村政策已经发生转变，其目的在于联合一切主张抗日的阶级，为建立广大战线而努力。反观党内，还有很多同志不清楚、不调研而指导工作。对此，毛泽东以《兴国调查》《长冈乡调查》《才溪乡调查》为例，告诫党内同志，尤其是领导干部要“眼睛向下”，脚踏实地做调研了解实际情况，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

（二）反对漆黑一团，无从下手的研究历史

“欲知大道，必先为史。”在毛泽东看来，研究历史不但要研究西方历史，更要注重研究中国历史。研究西方历史是为了让每个党员同志具备一定世界视野，从国际大势中准确判断中国定位。研究中国历史是每个共产党人应尽责任，也是衡量共产党员是否合格的重要标准。从中国历史出发，毛泽东认为中华民族绵延五千年的灿烂文明是宝藏，共产党员应以“小学生”姿态去学习。“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隔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这对于指导当前的伟大的运动，是有重要的帮助的。”[4]534但是党内总有一部分党员数典忘祖，对中国历史漆黑一团，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有一些马克思主义学者和留学生，忘记祖籍身份，或“言必称希腊”，或“生吞活剥谈外国”，好不自在。基于此，毛泽东认为上述种种现象就是割断了历史，就是单纯以抽象方式去研究马克思主义，结果只能对中国革命具体实际无益。对于研究历史，尤其是中国历史，他指出采用分散与综合相结合是克服这一缺点的有效方法，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无组织状态。

（三）反对纸上谈兵，断章取义的研究问题

《改造我们的学习》指出，在中国共产党成立20年的历史中，有成功也有失败，有胜利亦有挫折。其中对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损害最大的是教条主义错误。他们只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个别词句简单拿来，单纯为学而学，不加以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结果只能是无的放矢。1938年，党召开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总结了抗战以来的经验，基本纠正了王明的右倾错误，进一步统一了全党思想。这次会议中，毛泽东首次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论断，内涵就在于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与此同时，不可忽视的是，建立抗战统一战线以来，共产党已由小党逐步成长为全国性大党，大批新党员适时加入进来，他们成分复杂、思想杂乱，如果任其发展，对党无益、对革命有害。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全面、系统总结党成立20年以来的经验，特别是从思想上对“左”右倾错误进行清算。从根本上说，是对主观主义进行较为全面地分析与批判，防止党在以后发展过程中继续受到这种错误思想的袭扰。由此，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毛泽东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高度凝练为“實事求是”，并提出以苏为鉴，向苏联学，通过这种方式指导我们具体工作。

三、价值向度：中国共产党初心与使命的内在审视

中国共产党践行初心与使命的价值是服务广大人民群众。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要求每个共产党员，特别是党内领导干部把学习方法和学习制度进行改造，就是把理论与实际更好结合，达到时刻为人民群众服务的目的。

（一）学习弄清“我是谁”

弄清“我是谁”这个问题，从本质上讲是弄清价值定位的问题。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无产阶级是从资产阶级发展中脱胎出来成为社会最先进生产力代表，所以无产阶级从一开始就具有与资产阶级对立一切阶级的阶级属性。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政党，代表整个无产阶级和各民族的共同利益，在各个具体发展阶段上没有任何特殊利益。在指导思想上，共产党不以现存的一些思想家、革命家提出的方法准则为依据，而是在阶级斗争中，逐步形成自己的历史的真实关系。消灭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是最终价值归宿。毛泽东将共产党置于国际背景、中国历史和中国革命中，认为中国共产党从建党第一天起，就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个重大历史任务扛在自己肩膀上，并把马克思列宁主义视为指导思想。如果不能做到理论联系实际，就是违反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破坏了党性，就无法顺利完成两大历史任务，也就是没有弄清“我是谁”这一根本问题。

（二）学习明确“为了谁”

无产阶级的运动是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运动，无产阶级政党以实现人全面而彻底的解放为目标。就中国共产党来说，毛泽东科学分析了中国革命的实质是农民问题，只有领导广大农民群众获得革命战争胜利，才能真正将群众从原先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为此，共产党需要从各个方面做好群众工作，使群众感受到共产党的工作是真心实意为人民的。正如长冈乡群众描述的，“共产党真正好，什么事情都替我们想到了。[5]”须知，想要得到群众这样的评价是艰难的，这就需要共产党人实事求是，把工作做严、做实、做好。但是，在实际工作中，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主观主义就是其中之一。对此，毛泽东评价道，这“是共产党的大敌，是工人阶级的大敌，是人民的大敌，是民族的大敌，是党性不纯的一种表现”[2]800。我们应该采取老实的态度对待群众工作，真正诊治自己的毛病。

（三）学习坚持“依靠谁”

“依靠谁”是在“我是谁”“为了谁”两者认识基础上，明确工作重心和工作方法。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心与工作方法是在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在中国革命具体实践中逐步形成完善的，其根本在于依靠群众。毛泽东将党的任务与人民群众关系形象比作过河与桥或船的关系。没有桥做梁，或船做具，河是无法渡过的。但是桥或船不是凭空得来的，不是信口开河就有的，而是在经过长时间了解情况和掌握政策中搭建起来的。《改造我们的学习》核心是学习，关键是改造。学习是为了让党自身更加强大，改造是为了让党以史为鉴，行稳致远。只有明白了这点，才是真正明白了理论联系实际的内涵要义，才是真正坚持了党的初心和使命。

综上所述，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从历史、实践和价值三个向度深刻认识到中国共产党理论联系实际的重要性与必然性。正因为如此，中国共产党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实现一个又一个美好愿望、创造一个又一个伟大奇迹。

参考文献：

[1]  中国共产党史稿（1921～1949）：第1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1.

[2]  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  参见时事新报[N].1919-06-06.

[4]  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5]  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