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症性肠病患者对新冠疫苗认识程度的调查研究

陈轩馥，国明月，阮戈冲，柏小寅，周如宁，杨 红

中国医学科学院 北京协和医学院 北京协和医院消化科，北京 100730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持续蔓延，在全球已造成累计超过1亿确诊病例和近200万例患者死亡[1]。正如其他感染性疾病，免疫病患者和使用免疫抑制剂/生物制剂的患者患COVID-19的风险可能增加[2-3]。

炎症性肠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IBD)是一种慢性肠道免疫性疾病，其主要治疗方法为免疫治疗，治疗药物包括免疫调节剂、生物制剂等[4]。但这些药物的使用削弱了IBD患者的免疫防御能力，使其暴露在更大的感染风险中。疫苗接种可避免部分感染。消化专科医师可通过了解IBD患者的疫苗接种史和特异性抗体滴度，了解IBD患者的免疫状况，给予进一步疫苗接种的建议[5-6]。

随着COVID-19的传播，人们越发期待生产出可以激发病毒免疫、预防病毒传播、最终控制疫情的安全、有效的疫苗。目前为止，世界卫生组织(WHO)已列出至少235种正在进行临床试验的新冠疫苗，包括63种正在临床开发和172种处于临床前期的疫苗[7]。2020年11月31日，灭活病毒疫苗在我国上市应用，现已逐步推广。关于该上市疫苗的1/2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在所有年龄组中，4 μg和8 μg的注射剂量在第28天血清转化率可达到100%[8-9]。

既往研究表明，接种疫苗对大多数采用免疫治疗的IBD患者而言是安全的，并且IBD患者可产生足够的免疫原性[10]。但这些患者在接种疫苗前较普通人会有更多对于疫苗不良反应和有效性的担忧，从而导致疫苗迟疑(vaccine hesitancy)。先前研究表明，在普通人群和医务人员中亦普遍存在新冠疫苗迟疑[11]。Wasan等[12-13]研究也表明，IBD患者自我报告的其他疫苗接种率较低(大多数疫苗接种率低于40%)，明显低于普通人群。这一现象归因于该患病人群缺乏疫苗相关知识，担忧疫苗安全性和有效性，并且不知从何处获得疫苗接种建议和了解接种途径。而这些研究均为IBD患者对其他疫苗态度的研究，目前关于IBD患者对新冠疫苗认识和态度的研究仍较缺乏。因此，我们调查了IBD患者对于接种新冠疫苗的态度和潜在影响因素。

为评价IBD患者接种新冠疫苗的意愿，我们对IBD患者进行问卷调查，了解影响IBD患者对于接种新冠疫苗的态度及其影响因素。本研究结果有助于对IBD患者开展针对性教育，进一步提高IBD患者的接种比例，降低感染风险。我们希望该研究结果将突出卫生工作者对IBD人群进行疫苗宣教的必要性。

1 资料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本研究纳入研究对象为就诊于北京协和医院并可独立完成新冠疫苗调查问卷的IBD患者。IBD诊断标准参照2018年我国炎症性肠病诊治共识中的诊断标准[14]。

1.2 研究方法我们采用线上匿名问卷的形式进行横断面调查研究。问卷设计基于前人发表的疫苗调查研究[15-17]。问卷调查的内容包含被调查者的基本特征，如性别、年龄和病史(诊断、病程、现IBD治疗药物、并发症以及药物、食物、疫苗过敏史)，还包括社会经济特征(居住城市、教育、工作、收入等信息)，以及对新冠疫苗的认识(疫苗知识、态度和信任水平)。大多数问题设置为分类变量。最终共收集问卷226份。该研究由北京协和医院伦理审查委员会批准(SK1125)。

2 结果

2.1 一般资料本研究共226例患者参与问卷调查，回收有效问卷215份，有效回收率为95.1%。其中克罗恩病(Cronhn’s disease，CD)患者76例(35.3%)，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患者111例(51.6%)，IBD类型待定(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unclassified，IBDU)患者28例(13.0%)。男125例(58.1%)，女90例(41.9%)，年龄17～70岁。

有71.2%(n=153)的IBD患者表示愿意接种新冠疫苗，定为意愿接种组；另外28.8%(n=62)的患者为拒绝接种组。两组共117例(54.4%)患者正在接受免疫抑制药物治疗，包括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和生物制剂。少数患者有药物或食物过敏史(n=36，16.7%)或疫苗过敏史(n=4，1.9%)(见表1)。社会经济特征分析结果表明，超过半数(n=149，69.3%)患者居住的城市有过COVID-19确诊病例，近1/3的患者(n=69，32.1%)所在城市COVID-19风险等级曾达中-高感染风险；绝大多数患者(n=200，93.0%)从事COVID-19感染风险低的职业(见表2)。总之，合并其他免疫疾病的患者愿意接种新冠疫苗的比例较低(P=0.011)，生活在曾处于中-高感染风险城市的患者意愿接种新冠疫苗比例也较低(P=0.049)(见表1～2、图1)。

图1 IBD患者中接种新冠疫苗不同影响因素的比例

表1 参与调查者的基线资料Tab 1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participants in this survey

续表2

2.2 IBD患者对新冠疫苗的认识、态度和信任水平调查结果提示，两组患者在担心罹患新冠的程度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几乎所有患者(n=210,97.7%)均听说过新冠疫苗，组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意愿接种组的患者更持续关注新冠疫苗的信息(P=0.003)。两组在疫苗信息获取途径、向医务人员咨询疫苗、接种前了解预防措施等方面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而在疫苗接种之前，意愿接种组患者更关心接种途径(P=0.004)。同时，两组在考虑疫苗的安全性、有效性、作用时间、价格等方面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调查结果显示，意愿接种组的患者更多为主观性选择接种新冠疫苗(P<0.001)，但更担忧接种后无效(P=0.026)(见图2)。在拒绝接种组中，拒绝接种原因主要集中在担忧疫苗不良反应或安全性不足(n=50，80.6%)；其他主观原因(n=12,19.4%)(见表4)。大多数患者(n=209,97.2%)相信新冠疫苗的安全性，该观点在意愿接种组中更为显著(P<0.0001)；大多数意愿接种组(n=150,98.0%)患者认为接种新冠疫苗可以预防感染(P<0.0001)。此外，意愿接种组患者更愿意促使家人接种疫苗(P<0.0001)。

表3 调查者对新冠疫苗的认识、态度和信任水平调查[例数(%)]

表4 拒绝接种者拒绝接种新冠疫苗的原因[例数(%)]Tab 4 Rejecting reasons of the COVID-19 vaccine in the refusals [n(%)]

图2 两组中新冠疫苗相关特征的比例

3 讨论

本研究最终共纳入215例IBD患者，其中71.2%的患者愿意接种新冠疫苗。分析IBD患者接种新冠疫苗影响因素的结果显示，合并其他免疫性疾病及生活城市曾为COVID-19高风险地区的患者的拒绝接种率较高，且男性更倾向于接种疫苗。同时，那些生活在非省会城市、有夫妻关系或孩子、受教育程度较低，或收入较低的患者接种疫苗的可能性较高，而那些COVID-19感染风险较高的职业者接种疫苗的可能性较低。

先前研究[11]表明，一般人群对新冠疫苗接种的依从率为75%，略高于我们研究中IBD患者的依从率。而先前一个包含18个城市的中国群众接种新冠疫苗调查研究提示，教育水平较低和收入较低的人群接种疫苗的几率较高[18]，这与本研究结果相一致。然而，本次调查结果显示，IBD患者中生活在曾为COVID-19中-高风险城市和有较高COVID-19感染风险职业者的疫苗接种意愿较低。这一发现与以往所认为的处于高感染风险的患者可能更期望获得预防手段的想法相悖。在拒绝接种者中，80.6%担心疫苗的不良反应或安全性不足，19.4%因其他主观原因拒绝接种。这些提示IBD患者在选择接种疫苗前更为谨慎。而另一支持点是本研究中愿意接种者更关心疫苗的有效性；并且更多的拒绝接种者合并其他免疫疾病，以及害怕接种疫苗可能加重现有病情。

IBD患者是否能从疫苗接种中获益是患者本人及其医师时常考虑的问题。既往研究表明，灭活疫苗如人乳头瘤病毒(HPV)、流感和乙型肝炎疫苗，对所有IBD患者，无论免疫状况如何，均具有良好的耐受性和安全性。至于其他类型疫苗，如活疫苗的应用则取决于IBD患者的免疫功能状态，包括正在使用的免疫抑制药物的类型和剂量、治疗时长和患者本身的营养状况[6,19]。而且接种疫苗似乎不会引起IBD患者病情急性发作[20-21]。同时，其他指导自身免疫性疾病患者或免疫抑制治疗者接种疫苗的指南则建议，不中断治疗的情况下接种灭活疫苗是可以使接种者获益的[22-23]。目前在我国推广应用的新冠疫苗均为灭活疫苗，因此，对IBD患者而言接种该疫苗是可行的。

对于IBD患者是否接种新冠疫苗，D’Amico等[24]建议无论用药或合并症情况均应接种新冠疫苗。国际炎症性肠病研究组织(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the Study of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IOIBD)发布的共识则对IBD患者应接种新冠疫苗的赞同率达到98.4%。同时，该共识认为无论IBD患者接受何种药物治疗，灭活疫苗对他们均是安全的(100%的赞同率)，并且疫苗接种与IBD的发病或病情恶化无关(95.3%的赞同率)[25]。然而，无论现已上市疫苗或是正在进行Ⅲ期临床试验的研究的纳入标准均不包含具有免疫疾病或接受免疫抑制治疗的患者[8-9，26-29]，因此，IBD患者接种新冠疫苗仍需谨慎。

本研究也展示了意愿接种和拒绝接种的IBD患者对新冠疫苗的态度、认识和信任程度。在意愿接种患者中，大多数是自主选择接种的，他们比拒绝接种者更关心疫苗接种的途径、价格和有效性，且更倾向于持续关注新冠疫苗的信息，信任其安全性及作用力，并会促使家人接种疫苗。而拒绝接种的IBD患者更担忧接种疫苗会加重其原发病。这些结果表明，意愿接种组可能高估疫苗接种的益处，而拒绝接种组可能对疫苗了解不足。因此，积极主动地交流疫苗的不良反应和有效性对IBD患者和医师而言均至关重要。

从另一角度而言，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疫苗迟疑是全球健康十大威胁之一[30]。对传染病最有效的预防策略是对传播人群接种疫苗，而不是给易感人群接种疫苗[31]。因此，理应接种疫苗的人群和获益人群并非同一个群体。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高疫苗接种率可以实现普遍的“群体免疫”[32]。本调查结果表明，感染风险较高的IBD患者对新冠疫苗的信任程度似乎低于感染风险较低的患者。曾为中高风险地区人群的疫苗接种接受率较低，这可能会对IBD患者的感染风险造成隐患，即假设无法接种的IBD患者在医院接触疫苗迟疑的IBD患者，可能增加易感人群的感染风险。

因此，我们建议IBD患者仔细考虑疫苗接种，而医务工作者要做的不仅仅是根据新冠疫苗的临床试验结果照本宣科。先前的一项研究表明，IBD患者受医务工作者宣教越多，接种疫苗的依从性越好[33]。因此，IBD专科医师应及时更新新冠疫苗的知识，以便更好地对IBD患者进行宣传和教育[13]。同时各等级医院医师还应协调合作，确保IBD患者及时接受恰当的疫苗。在IBD患者中进行有效和安全的新冠疫苗接种将进一步减少传播人群、阻断传播途径，并避免病毒向处于活动期或接受免疫抑制治疗的易感人群播散。因而未来仍需更多关于IBD患者接种新冠疫苗有效性和安全性的研究。

至于本研究的局限性，IBD患者在调查过程中可能具有回忆偏移。但本研究采用电子问卷调查形式，问题设计简单易懂，减少了信息偏差。

总之，本研究表明IBD患者对接种新冠疫苗的态度更为谨慎，导致疫苗迟疑率更高。由于目前全国新冠疫苗接种仍在持续开展，因此，各等级医院间应密切合作，做好针对IBD患者的新冠疫苗接种宣教活动，力求构建IBD患者接种新冠疫苗的最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