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中的商品交易和女性自我意识

莫玉博

内容摘要：莎士比亚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剧作家。他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剧本，虽然《终成眷属》是其中颇不受关注的一部，但这部作品情节精妙，人物生动，颇具现代魅力。同时，这部剧的字里行间，都展现着英国十六、十七世纪资本主义发展给人们的生活和观念带来的影响。本文将从《终成眷属》中体现的经济思想入手，借助商品交换，价值规律，剩余价值等经济学术语解读剧中的贞操观和婚姻观。分析当时历史条件下女性的社会地位和自我意识的觉醒。

关键词：《终成眷属》 莎士比亚 女性意识 商品交易

十六、十七世纪是英国资本主义兴起和发展的时期，商业的发展，使交易、财富的观念广泛渗透到各个阶层的日常生活之中。同时，随着文艺复兴的浪潮卷入英国，越来越多的作品关注人本身。莎士比亚作为文艺复兴文学的集大成者，他的作品也展现了早期资本主义的发展和人文主义思潮等社会变化。此外，莎士比亚的戏剧中塑造了诸多的女性形象，既有刁蛮善妒的悍妇如《错误的喜剧》中的阿德里安娜，也有机智勇敢的淑女如《威尼斯商人》中的鲍西亚。这些性格出身各不相同的女主角们，为我们研究当时女性的生活状况以及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与抗争提供了丰富的资源。

在《终成眷属》中，名医之女海伦娜，爱上了伯爵夫人的儿子勃特拉姆，但因身份差距，而无法将爱宣之于口。但海伦娜借机用父亲遗留下的药方治愈了国王，并借机请国王为自己赐婚。勃特拉姆风流不羁，虽接受了国王的赐婚，但他不喜欢海伦娜也不愿接受婚姻的束缚，因此与海伦娜定下刁钻的契约，并动身前往佛罗伦萨。为了完成契约，成为勃特拉姆的妻子，海伦娜乔装打扮，千里追夫。到意大利后，她发现勃特拉姆打算诱奸一名寡妇的女儿狄安娜，在狄安娜和寡妇的帮助下，海伦娜使出一招偷天换日之计，并成功完成契约。最终，勃特拉姆只能遵守契约与海伦娜成婚，两人终成眷属。

海伦娜出身低微，但十分优秀，“她的善良正直得自天禀，完善的教育更培植了她的德性。”（莎士比亚 2019：380）海伦娜如同莎翁笔下的多数女主角一样，机智果敢，有勇有谋。除了海伦娜和伯爵夫人，剧中还出现了嫉恶如仇的玛丽安娜，坚定纯洁的狄安娜。从这些各具特色的女性角色身上，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伊丽莎白时代的女性的缩影，还能通过剧中人物的言行举止，看到商业给人们的观念带来的影响。

一.商品交换

海伦娜和勃特拉姆的侍从帕洛谈论贞操问题。海伦娜问道：“请问一个女人怎样才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意思把它失去？”（莎士比亚 2019：383）帕洛回答：“贞操是一种搁置过久了会失去光彩的商品;越是保存的长久，越是不值钱。趁着有销路的时候，还是早点把它脱手了的好。”（莎士比亚 2019：383）

将贞操比喻成商品，体现了一种自由贸易的思想，即万物皆可买卖。帕洛似乎深谙经济学的道理。他认为贞操应该趁有销路的时候及时出售，因为一旦贞操囤积的久了，就会像“一颗干瘪的梨儿一样，样子又难看，入口又无味。”（莎士比亚 2019：383）这种观点恰好反映了市场的价值规律。商品进入市场时，它的价格既由自身的使用价值决定，又受供求曲线的影响。当“贞操”成为商品，年轻人的贞操就像新鲜甘甜的梨子，此时它的食用价值代表着它的使用价值，使用价值越高，售价自然越高。但水果保质期短暂，贞操也一样，随着时间的增长，梨子变得不新鲜了，使用价值下降，价格自然降低。在贞操这样商品面前，海伦娜作为持有商品的卖家，是“供给”方，她有权决定商品的买家，何时脱手，以及标价几何。同时，帕洛作为“需求”方，同样拥有定价权。因而他劝海伦娜适时出售商品，如果只根据卖家的个人意愿，拒绝将其出售给出高价的人，一旦使用价值降低或供大于求，商品价值会下跌，卖家也会亏本。

以贞洁作为商品进行的交换行为还发生在狄安娜和勃特拉姆之间。勃特拉姆从妻子身边逃离，在佛罗伦萨到处留情，诱奸少女。勃特拉姆诱奸狄安娜的过程更像是一场商业交易。最初，勃特拉姆试图通过赠送礼物和情书的方式打动狄安娜，但狄安娜拒绝了，将其所赠之物统统退还。后来在海伦娜的指点下，狄安娜假装接受勃特拉姆的追求，作为交换，勃特拉姆将手里的戒指给狄安娜，并许之以婚姻。此时，狄安娜是卖家，手握“贞洁”这样商品，而勃特拉姆是买家，即消费者。为了购买狄安娜的贞洁，勃特拉姆以礼物和情书为交换的货币，但显然出价过低，交易失败。于是狄安娜叫价对方祖传的戒指和婚姻，勃特拉姆在购买意愿的驱使下认同了商品的价格，交易最终达成。

無论是帕洛的话还是勃特拉姆的行为，其实都反映了女性地位所受的压制。虽然伊莉莎白时代女性地位已经有所提升，但这种提升十分有限。消费者在选择商品时占有主动权，他们的意愿决定了这场交易是否能成功。就如同在贞操的销售市场上，掌握选择权的依旧是男性。不过，海伦娜和狄安娜作为卖家，她们的意愿在交易的过程中也起到重要作用，海伦娜和狄安娜已经意识到她在这场交易中的所拥有的选择权，不仅可以选择买主，也可以放弃交易，这充分展示女性思想的觉醒和对自由的追求。女性不再只是男性的附庸和被动的欲望接受者。她们开始追求主导地位，积极的表达自己的诉求，并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配偶。

二.资本增值

资本增值的意识也初现端倪。剧中，小丑恳请伯爵夫人同意他与伊丝贝尔的婚事，他说：“我若不结婚生子，将永远得不到上帝的保佑垂青，因为据说子嗣后代就是上天赐予的福气。”（莎士比亚 2016：25）除了想要子嗣，他还指出了另一个“神圣”的理由：“我是个举目无亲的人，我希望娶了老婆以后可以靠着她结识几个朋友。”（莎士比亚 2016：25）伯爵夫人对这样的观念嗤之以鼻，讽刺小丑将仇敌的当朋友，小丑却解释这才是友谊的深意，“那些家伙都是来替我做我所不耐烦做的事的。耕耘我的田地的人，省了我牛马之劳，使我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虽然他害我做了王八，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莎士比亚 2019：392）

小丑的话看似滑稽，但实际上已经与单纯的等价商品交换有了本质上的不同，人们不仅想获得商品的使用价值，还想要获得更加神圣的额外价值。根据剩余价值学说，要想货币产生增值，货币的所有者要在市场上购买劳动力这种特殊的商品，这种特殊的商品能在使用过程中创造价值，而且能够创造比自身价值更大的价值。马克思还总结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以雇佣劳动力为基础，以获取剩余价值为目的。其生产过程具有二重性，一方面是生产使用价值的劳动过程，另一方面又是生产剩余价值的价值增值过程。小丑想要和伊丝贝尔结婚，结婚的过程类似商品买卖的过程，子嗣是妻子这样商品生产出来的使用价值。同时，在小丑眼中，妻子的其他情夫能帮他完成其所不欲，使其不劳而获，这一附加的价值更为神圣。其实也暗指货币增值的过程是神圣的。

在小丑口中，妻子和婚姻的价值有两种，其一是为他生育子嗣，其二是为他带来利益。两者皆从男性的自身利益出发，女性在婚姻中处于弱势地位，是为男性利益服务的。伯爵夫人觉得小丑所言荒谬，其实也是对这种观点的驳斥，和对女性尊严的维护。但两个人存在身份阶级之间的差距，伯爵夫人对这样的结婚缘由嗤之以鼻，来源与她所受的教育和身份地位，但她的身份地位也是依仗于家族丈夫和儿子。女性的身份地位仍然受制于男性。

《终成眷属》不仅勾勒了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故事，还展现了多种经济行为和思想。从发生在勃特拉姆，海伦娜和狄安娜之间的以贞操为商品的等价交换行为，再到展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婚姻观念。这些思想，一方面展现了女性在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市场上仍然处于被动地位，女性被男性选择，稍有不慎就会沦为附庸。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自由贸易时代女性意识的觉醒，对婚姻自由和自我意愿的追求和社会地位的上升。这种女性解放思潮，在底层阶级尤其突出，如身份低微的海伦娜，狄安娜等，她们在婚姻市场上勇于把握选择权，按自己的喜好追求和拒绝男性，排斥违背婚姻契约的不忠行为，充分展现了自我意识。同时，她们机智勇敢，追求自由，不屈服于社会规则与命运的安排，敢于为自己的意愿与男权社会作抗争。相比而言，出生贵族阶层的伯爵夫人的独立意识略显薄弱。但她帮助海伦娜追求爱情，安慰被抛下时黯然神伤的她，惋惜她所托非人，痛恨自己不负责任的儿子等做法，也展现出一定的自我追求和抗争意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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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