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充拂拭心

文雷晶晶

喻培厚(1909-1991年):民国女律师。

喻培厚出生在四川射洪破落的地主家庭，祖上数代皆以经商为业。祖父与父亲称得上晚清知识分子，却未能摆脱男尊女卑的思想。

19岁的喻培厚奋起抗争，为了躲避叔父安排的婚约，哀求传教士带她前往上海投奔堂兄喻培棣。喻培厚在堂兄帮助下就读护士学校，毕业后不久，凭借努力继续在复旦大学法律系学习。作为彼时该系唯一的女学生，喻培厚把女性解放视作奋斗目标，学识和胆识兼具。

一次偶然的机会，喻培厚在校长家遇见长自己14岁的周太玄。对方的谦逊令她景仰，她的落落大方亦给他留下了好印象，二人亦师亦友地交往数年。

抗日战争爆发后，复旦大学停课迁校，喻培厚返回家乡进入四川大学法律系借读。毕业之初，喻培厚已然锋芒四射，四年后与他人合作开设律师事务所。在那相对闭塞的年代，这一女性的反传统表现无疑激起千层浪。

在宝成银楼与天水银楼的经济纠纷案中，为宝成银楼做代理的喻培厚遇见另一方聘请的著名女律师史良。喻培厚毫不退怯，在悉心调查和缜密剖析的基础上促成调解，事后将部分酬劳捐给慈惠堂。1942年，喻培厚帮助在军阀家惨遭迫害的成都老妇伸张正义，即使被人用手枪威胁仍凛然无畏。

“男人的刑事案件概不受理，与妇女权益相关的官司分文不收，经济纠纷案且收十分之一劳务费用……”不成文的规定是喻培厚为自己树立的“职业规范”。尽管尚存一定的局限性，却不乏对女性的切身理解与尊重。此外，喻培厚参与创办《战时妇女》杂志并出任总编辑一职，撰写和编发体现广大女同胞觉醒意识的稿件。

办案、发稿的同时，喻培厚成长为能发声的政界女子。早在四川第一届临时参议会上，她以临时参议员的身份提出议案，要求例行男女平等的考试制度选拔人才，倡导任命女性开办女子学校。后来，喻培厚还以考察员的身份考察彰化、江油等地，期间冲破窘境，用准确的调查报告揭露当地“法令纷繁、执行应付”的现实，并呼吁设置民意机关，从而更好地体察民情。

1943年，金陵大学特聘喻培厚为法制史教授。时隔两年，她作为《战时妇女》驻美记者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进修。1947年，喻培厚当选为中华民国第一届监察委委员，为女性权益奔呼。

1951年5月5日，喻培厚与周太玄结为夫妻。尽管周太玄的一些朋友将其看作“女权运动者”而持反对意见，但周太玄恰为喻培厚的独立与善良所吸引。喻培厚在晚年时表示，这桩自由婚姻可谓自己一生所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周太玄是赫赫有名的学者，喻培厚婚后却不愿以周夫人身份示人。她不仅继续求学实现自我价值，还有幸进入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长期从事马列主义与法学研究工作。改革开放后，喻培厚得以重新投身于毕生挚爱的法律事业，尤其致力新时代的普法工作。她在87岁时写了一首《赠为官者的座右铭》：“志洁行高卓，四方恒在握。愿充拂拭心，涤尽人间浊。”

时光荏苒，很少有人知晓当初喻培厚那些不屈亦不懈的琐事，但她呈现出的果敢与担当，始终镌刻着一位先锋女性的壮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