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来了，我们走了！”

余泽民

我家住在布达佩斯紧邻安德拉什大街的一条小巷里。安德拉什大街是这座城市最古典、最繁华的街道，一头是离多瑙河不远的伊丽莎白广场，另一头是气派的英雄广场。

英雄广场已建成一百多年，“二战”期间遭到空袭，1956年被苏军坦克碾压，冷战期间举行过无数次庆祝游行，1989年在那里为纳吉总理平反，逢年过节都会搭起台子，政客演讲，明星演唱……总之，那里是布达佩斯最热闹的地方，但自从去年新冠暴发，广场已萧条了一年半。可是这几天，那里突然热闹起来。

其实几天前，我就看到有几辆云梯车在安德拉什大街上忙碌，工人们在每盏街灯的灯柱旁都搭起装饰性的高架，英雄广场中央更是搭起一个巨型舞台，大得挡住了所有青铜巨人。起初，我以为这是为一年一度的“告别夏日”狂欢而建，后来才知是要举办国际圣体大会。

国际圣体大会，大到什么程度？2004年的墨西哥圣体大会，来自世界各地参加者有350万！前两天，匈牙利的红衣大主教说：“在第52届布达佩斯国际圣体大会期间，世界五大洲的12亿天主教徒将把目光聚焦到我们身上。”听到这话我感觉有点发毛，要知道，第四波疫情已传到匈牙利！而今年春季的第三波疫情，我自己就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

然而，没什么能阻止国际圣体大会的脚步，作为主会场的英雄广场已举行了数千人参加的开幕式，天天都有大型活动，歌舞升平。据报道，网上登记人数已超过20万，重要活动无须提前登记也可参加，并且边境开放，迎接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我不禁惊叹：匈牙利政府的心实在太宽，胆子实在太大！当然方济各教皇也很努力，计划9月12日抵达布达佩斯参加英雄广场的弥撒活动，下午就转道去斯洛伐克。

匈牙利媒体对此事态度不一，有的支持，有的担心，有的反对，背后还有政治博弈。几天前，一位右翼媒体人强硬地表示：“假如教皇來布达佩斯不见欧尔班总理和阿戴尔总统，那么他就不要来！”今天的新闻说，教皇同意12日与总理、总统见面，执政党的目的至少达到了。

一位政评家道破天机，他说，举办欧洲足球杯、国际圣体大会和“国际自然与狩猎博览会”是欧尔班下的三个赌注，假如活动之后疫情没有大暴发，证明政府抗疫成功，对明年大选十分有利;万一失算，会遇政治危机。当然，欧尔班的赌注并不盲目，匈牙利疫苗接种率已达欧洲第二，超过60%，而夏天成功举办的欧洲足球杯也为他增加了不少底气。匈牙利接种率之高，要归功于欧尔班的决断和中国疫苗的保证。希望他能赌赢。

今天一早，楼长就打来电话通知我们把停在楼门前的汽车挪走，以疏解安德拉什大街的人流，据说70国的信徒正向布达佩斯聚集，五千多学生宿舍的床位被临时征用，供给无须出示任何免疫证书就能来的各国朝圣者……无疑，此举振兴了旅游业，但也增加了人们的担忧。

刚刚，我在大门口遇到一户邻居，他们正往汽车顶的储物箱里塞东西，男主人幽默地说：“教皇来了，我们走了！”他们决定去乡下房子里躲避一阵。圣事是否会导致疫情再度暴发，一周之后才会见分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我，乡下没房，那就在家里自我隔离，只盼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