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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芥川龙之介小说《蛛丝》《橘子》叙事共通性

2021-09-22郑心玥

今古文创 2021年34期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蛛丝逻辑性

郑心玥

【摘要】 享有“鬼才”之称的芥川龙之介是日本创作风格独树一帜的文坛巨匠,特殊的家庭经历及挣扎的情感阵痛都无形中塑造着他的处世态度和文学气质。他善于从平凡细琐的小事入手,运用冷静克制的笔触直击人类灵魂深处秘密,其中渗透着鲜明的怀疑主义、宗教抒怀、心理关照。芥川龙之介在短篇小说领域颇有建树,作品题材发展顺应历史教训、文明开化、社会与现实的线索,融合多种表达技巧和风格特征。本文着重研究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蛛丝》《橘子》,以情节设置、人物刻画、叙事逻辑为切入点,总结文本所呈现的相似元素,回归到创作本身,提炼出独特的审美体验。

【关键词】 芥川龙之介;叙事解构;物象;逻辑性;矛盾与平衡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4-0028-02

芥川龙之介从小对文学就有着浓厚的兴趣,涉猎日本、欧美文学大家作品,接触外来文学思潮。在艺术的浸润与熏陶下他反思生活,以深邃眼光洞察世間百态,打通个人经历与文学宇宙的边界。敏感、脆弱、良知扎根于每根神经,他不仅关注小我,更将视野放宽至全人类生存前景。他是连接传统与现代的使者,善于从古典作品中汲取灵感,总结历史经验,向既有故事框架内注入全新内容。他是真实与谎言的判官,走入人性黑暗角落,书写赤裸裸的真相,敢于直面丑陋,瓦解罪恶。他是教义与信仰的殉道者,在眷恋与幻想中迎接死亡,以此换得内心解脱。生活本身就是一门哲学,芥川龙之介尝试自我参悟这道难题,创作见证他艰辛的探索历程,他向往善良,但不自觉怀疑道德,矛盾贯穿始终。

他将笔触伸入底层人物内心,挖掘多层次心理波动,早期多以蕴含无限启迪力量的历史为蓝本,结合鲜明的时代背景,但不拘泥于真实性,打破时空局限,创设一个让故事得以发展的舞台,以推动情节发展。中后期逐渐转入现实世界,注重对社会的观察、体验,再现人真实的生活状态。

芥川龙之介小说思想犀利、情节离奇、构思精妙,辛辣讽刺隐藏在质朴简洁的文字下。作者充分发挥想象,创建出富有个人特色的文学宇宙,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通过变形、扭曲、夸张等手段,依托情节、形象呈现。之所以选择《蛛丝》《橘子》,是因为这两者分别代表芥川龙之介历史小说与现实题材小说两种风格,且均以某一具体物象为题,在文本构建思想与方法方面存在共性。笔者将深入《蜘蛛丝》《橘子》小说文本,从“时空与情感叙事解构”“物象内涵剖析”“文本矛盾与平衡”等角度把握外在形式与内在逻辑的统一,发掘艺术魅力。

一、时空与情感叙事解构

芥川龙之介作品经常出现双线结构,一条明线承接时空多维度发展,一条暗线隐含态度变化,这种构思将叙事与抒情议论巧妙融合,增强文本各部分黏性,强调在故事整体大框架下分析片段作用,注重过程,赋予单调的结构深层含义,形成回环往复的和谐呼应。双线并行为文章内核披上外衣,委婉含蓄的表达令人回味无穷。

《蛛丝》串联起“极乐世界——地狱——极乐世界”的场景转化,清晰地交代了“放线——断线”的前因后果。文章用富有表现力的文字,化“极乐世界”与“地狱”等抽象概念为具象:满池散发清香的白莲、温馨美好的清晨与漆黑死寂、布满血污的地狱形成鲜明对比,这是光明与永无天日黑暗的较量[1];释迦牟尼以上帝视角的高姿态俯视凡人生活百态,以自我意志支配外物,而作为被审视对象的犍陀多则深陷仍未摆脱地狱的困境,无暇顾及旁人,以“看”与“被看”隐喻身份差异;蛛丝一端是地狱,另一端连接未知领域,最后场景重回极乐世界,暗含循环复归之意。释迦牟尼处于视界之外,显示其超脱,佛性与人性的话语权在具体语境下展开对峙,结局宣告着佛性力量的胜利。

《橘子》采用第一人称视角,空无一人、人情氛围惨淡的站台及阴森连绵的细雨奠定叙述者忧郁低沉的情感基调,详细叙述火车运行过程中“我”对乡村姑娘外貌、行为的观察与内心世界情感斗争。悲观愤世的“我”早已褪去面对生活的激情,麻木不仁的心灵失去对温度最基本的感知力,冷漠是对这个世界无声的告白,起初“我”认为乡下姑娘卑贱俗气,心里默默对抗着,不想让她打开车窗,直到她从车窗抛出橘子,送给前来送行的人,“我”才恍然大悟,心头如释重负,闪过一丝喜悦。情节步入尾声,这份专属于她的美保持纯净,在舒缓的步调中给人心灵留下强烈的共鸣。车厢内与车厢外构成两个对立空间,小姑娘扔橘子的举动使封闭的车厢与外界产生联系,她与沉闷的车厢格格不入,俨然是“我”眼中的异类。火车运行既指向空间转移,又指向时间流动,也见证一趟心灵旅程,沿途中“我”拥抱美好,体会婉约真挚的情感,荡涤污秽,珍藏别样风光。

二、物象内涵剖析

芥川龙之介敏锐地观察着周遭,他用笔下一个个奇妙诡谲的世界抒发生命感悟。他是自由的歌者,是不羁的诗人,炽热的希望、冰冷的绝望并行。他关注平凡的事物,通过艺术加工打上自我烙印,赋予鲜明个性色彩。芥川龙之介常常借助载体,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创造激情,畅想生命,改写生命。

《蛛丝》是一个由蜘蛛开始,也由蜘蛛结束的故事。由于犍陀多发善心救了一只蜘蛛,他便拥有通过蛛丝逃离地狱的机会,情节设置颇有因果意味。蛛丝纤细薄弱,给人摇摇欲坠的潜在危机感,也暗示做出善恶抉择如身临悬崖,一步不慎则可能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蛛丝是欲望之丝,是无数身处地狱的罪人抢夺的目标。蛛丝是窥探之镜,犍陀多担心蛛丝断裂,呵斥其他人不准靠近,也扼杀自己离开的希望,充满荒诞戏谑意味。蜘蛛丝是象征权力的裁决石,释迦牟尼以佛性为准则关照世人,施舍怜悯也强硬决断,但终究人神有别,无法共情。[2]

橘子个头饱满,颜色鲜艳,暖色调给人明丽、温暖的感受,它是暖心情谊的真切告白,是阴雨天气的一抹亮色,更扫清忧郁的阴霾,唤醒“我”沉睡的灵魂。“我”冷眼旁观,那个女孩艰难地拉开车窗,冲破禁锢的枷锁,把橘子抛出窗外,象征着播撒希望,送行者将接续这份力量,把爱传递下去。报纸上刊登的种种新闻昭示着如死水般庸碌的压抑生活,车厢内沉闷乏味,“我”只能通过发散注意力缓解紧张、焦躁的情绪,“我”控制着内心的野兽,一股积蓄的愤怒被女孩扔橘子一个简单的举动化解了,心灵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用质朴清丽的文字定格瞬间永恒之美。[3]

三、文本矛盾与平衡

芥川龙之介架构的宇宙本质上是物与物、人与物、人与人几对关系的重组,他善于制造矛盾,引起冲突,把小故事放在大背景下展开叙述,无论是前期对物语文学加工创造,赋予历史小说厚重的人文色彩,还是坚持现实风格,冷峻客观描摹现实,他的作品总能把读者带入创设的情境中。芥川龙之介通过协调上述关系,构建文本相对平衡,关系碰撞正是作者内心争斗的外化,他始终保持着思考的习惯,在怀疑中求证。[4]

蛛丝对释迦牟尼、犍陀多、其余罪人意义不尽相同,受阳光沐浴的人无法想象身陷黑暗者对光的渴望,对生的希冀,蛛絲的归属问题又激起另一矛盾,一般的解释是由于犍陀多的利己主义导致蛛丝断裂,但笔者认为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释迦牟尼”为代表的上帝进行的一次测验,他并不是出于拯救的目的,而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蛛丝》中犍陀多与释迦牟尼错位的交流就好似芥川龙之介两个化身,他如犍陀多一般背负着原罪意识,渴望得到救赎;他也如释迦牟尼遵从着非一般的佛性,乃至神性,坚信善恶无法相融。犍陀多与释迦牟尼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蛛丝断裂意味和解失败,如芥川龙之介两个“我”的斗争,他生动诠释着叛逆,追寻答案却陷入更深的迷惘。

《橘子》里的 “我”有作者的影子,苦闷厌世的情绪天生与他做伴,无形中影响其看待世界的视角。矛盾性体现在“我”对小姑娘前后不同的看法,温暖的力量在我们之间架起一座桥,冲破精神隔膜。先抑后扬的布局冲淡哀怨,消解阴郁,但这种净化是不彻底的,全文字里行间始终渗透着哀伤的情绪,透露出调和之后仍有阵痛。“我”的内心永远向温情敞开大门,却有时无意识抗拒着,车厢、站台、报纸重复着循规蹈矩的步调,小姑娘用炽热的活力为冰冷的车厢注入蓬勃的朝气,也融化阻隔人与人理解的坚冰。“我”没有勇气直视这份善良,因此把自己隐藏起来。叙述者的心路历程映照着芥川龙之介某一人生阶段真实的剪影,他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街头,在苦痛中提炼幸福的意义,只为找到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四、结语

芥川龙之介的作品既有脉脉温情、宗教关怀,也有近乎冷酷对人性做出最直露的批判,他完成从历史取材,到社会人生的蜕变,在传统与现代的交锋下,展现人间百态,这无疑是对生命、死亡、信仰的超越。冷漠与温情如影随形,就像芥川龙之介在怀疑中相信,在坚信中存疑的处世哲学,他运用精妙的构思、质朴的语言创造出由他重新制定规则、书写秩序的文学宇宙,善恶美丑、是非对错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依托微小事物,通过象征、夸张等变形处理,赋予其特殊语境下的丰富内涵。《蛛丝》《橘子》两篇小说短小精悍,却留给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主题多义性更为文本抹上一层神秘面纱,在其他作品中也能找到相似的笔法。纯熟的文风、紧密的逻辑、深刻的主题增加文本可读性,形成独树一帜的美学风格。

参考文献:

[1]芥川龙之介.芥川龙之介作品精选集[M].傅羽弘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18:60-62.

[2]郭林秀.试论芥川龙之介小说《蜘蛛丝》中的思想内涵[J].时代文学(下半月),2010,(11):181-182.

[3]刘海洋.解析芥川龙之介《橘子》——论质朴之美[J].群文天地,2011,(22):39.

[4]彭丹丹.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审美空间解读[J].短篇小说(原创版),2015,(3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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