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症患者

刘怀纪

约翰对刚刚下车的哥哥说：“您回来就好了，父亲的健忘症比以前更厉害了。”

“老年人大都健忘。当初爷爷有这种病，现在父亲又有这种病，这好像是咱们的家族病了。”哥哥对以前的事了如指掌，却不了解父亲的近况，顺便问了句，“父亲多大年纪了？”

约翰说：“八十三岁了，比哥哥您大二十二岁，比我大……噢，昨天在电话里您就问起过，这个礼拜我向您汇报了父亲的十次病情，这个问题您也问过十次了。”

“噢，想不起来了。那今天叫我回来……”哥哥有所明白，但又摸不着头脑。

“天……真要命！”约翰一脸茫然，“父亲年轻时服兵役的时候，在亚洲一个国家打过仗，这您是知道的……”

哥哥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不过，这些跟叫我回来有直接关系吗？”

约翰说：“关系太大了。在一次战斗中，父亲受了重伤，经过后方医院的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可是失去了左眼。您知道，父亲是个唯美主义者，特别注重仪表，也就是说，一个爱美的人五官不整比死掉还痛苦。”

“这些我也知道。”

约翰接着说：“我剛说过，近来父亲的健忘症更厉害了，连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还常常怀疑别人偷了他的东西。最让我难以招架的是，这几天他哭着闹着要把他的右眼球移植到左眼窝里，我不答应，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哭闹，我被搞得筋疲力尽，实在受不了了。”

哥哥说：“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去劝劝父亲，就说做这种手术是根本不可能的，并且也是没意义的，让父亲不要再闹了。”

“亲爱的哥哥，您总算听明白了。”约翰舒了一口气。

五分钟以后，哥哥从父亲那里回来了，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约翰问：“稳住父亲了？”

哥哥说：“父亲不在，屋里只有一个一只眼的瞎老头子，他揪住我衣领就狠狠地打我耳光，说我贼头贼脑的又偷他的东西来了。一气之下，我把那老家伙轰到大街上去了。”

约翰浑身一软，瘫在沙发上：“天啊，您的病比父亲严重多了……”

选自《喜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