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手擀面
2021-09-20徐志俊
徐志俊
俗话说,“南米北面”,北方人以面为主食,而南方人则喜食大米。我虽出生在南方,但对面食的喜好一点不亚于大米。若要问我面食中的最爱,那非面条莫属了。
小时候,外婆做的手擀面,韧劲滑爽。现在回忆起来,口水仍忍不住在嘴里打着转儿。
手擀面的第一道工序是和面。外婆先往木盆里倒入面粉、鸡蛋和盐 ,然后边加清水边搅拌着。她就像一个太极大师,面粉在她的双手下显得那么的听话。渐渐地,面粉变成了棉絮,顷刻间,棉絮又变成了面饼。她双臂并立笔直,用全身的力量挤压着面饼。面饼在外婆的手里忽而圆、忽而长条、忽而又叠合……慢慢地,外皮粘着面粉,邋里邋遢的面饼,瞬间就蜕变成了光滑、富有韧劲的面团,外婆看着那饱满,泛着亮光的面团。一丝微笑爬上了她那皱纹捏成的脸庞,好似外婆内心的欢愉在脸上激起的一阵涟漪。这微笑里充满了无尽的自信心与自豪感,仿佛放在面前的不是一块面团,而是一个闪闪发亮的奖杯。这种感觉,犹如画家挥毫泼墨完成一幅经典之作后,那种长吁一声的轻松与欢畅,又好似妈妈看着自己养大的小猪们出圈时的那份畅然。这时候,外婆会歇下手来,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喝上一口水,眯着眼,看着一旁顽皮的我。外婆说,面饼揉成后,一定要让它醒个十几分钟,如此往复两次,其目的是让面条更劲道,吃起来更加滑爽。
接下来就要擀面了。擀面就是把面团擀成厚薄均匀,约三毫米的面皮。这需要左右手熟练的配合、衔接。只见外婆用双手按压,滚动着擀面杖,把面团擀成了面饼,又把面饼擀成了面皮,并不时地腾出左手,抓着干面粉洒在擀面杖上——其目的就是让擀面杖不粘连面皮。不一会儿,一张薄如绸缎的面皮,便铺满了整个桌子,远远看去,仿佛是桌子上盖着的一件淡白色的披风。又好似一块平铺的泥胎,正等待着外婆的巧手将它雕琢切割。
面皮擀好后,外婆会把它们重合折叠,然后用菜刀把它们切成面条的形状。外婆喜欢拿小青菜和面条一起下 。外婆说,青菜下面,一清二白,做人也要和它们一样,只有清清白白地做人,才能心安理得地過日子。想不到这面条加点青菜竟有这么大的道理。
看着根根如银丝般的面条,还有横在上面好似翡翠的青菜,我不禁想起了黄庭坚的那句“汤饼一杯银线乱,蒌蒿数筋玉簪横”。来。我大口吞咽着那银线般韧劲滑爽的面条,不时地发出吸面时“嗤嗤”的声响。面汤不自觉地沿着下巴淌入了我的脖子,嘴角边粘满了油乎乎的面汤。这时外婆总是笑着说:“慢点,慢点……”
不经意间,我已过了不惑之年,遥想童年时吃手擀面的往事,一丝甜蜜总会涌上心头。在十几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外婆带着没见我最后一面的遗憾,永远地离开了我。不知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是否还会操弄着她那娴熟的擀面手艺。
几十年过去了,我吃面的喜好没有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改变。这些年,各种地方特色的面馆林立在小城的街衢巷陌。面条的花样也是琳琅满目……但儿时吃外婆手擀面的那种感觉,却再也无法找寻。外婆那做人要清清白白的教诲,就像警钟浑厚的声响,伴随着我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