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翻译学“三维转换”视角下的《西江月》英译
2021-09-17张晓慧
【摘要】胡庚申教授提出的生态翻译学理论为翻译学的研究和实践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本文以生态翻译学为理论根基,以多维转换理论为框架,从语言、文化和交际三个方面,把译者对翻译生态环境的适应与选择和宋词翻译结合。根据“整合适应选择度”这一标准对苏轼《西江月》两个英译本进行对比学习,并发展新的翻译批评视角。
【关键词】生态翻译学;三维转换;《西江月》英译本
【作者简介】张晓慧,郑州轻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一、引言
翻译过程本身就是一个适应与选择的过程。生态翻译学强调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翻译生态环境(即原文、原语和译语所展现的环境)的适应与选择。生态翻译学还打破了传统的翻译局限,认为翻译方法更偏向于对语言、文化和交际三个重点层面的适应性转换选择,为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维度。在翻译实践中,“三维适应性转换”要求译者在关注语言形式转换的同时,还要兼顾传递原语生态系统下的交际意图和文化内涵。
苏轼是宋词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西江月·黄州中秋》篇幅虽短,却由秋思及人生,道尽人生沉浮的无奈和壮志难酬的愤懑,令人读之荡气回肠。笔者选取了许渊冲和赵彦春两人的译本,从生态翻译学的“三维转换”视角对这两个英译本进行比较和学习。
二、原词赏析与英译本
《西江月·黄州中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两个英译本如下:
Tune: The Moon over the West River
Su Shi
Like dreams pass world affairs untold,
How many autumns in our life are cold!
My corridor is loud with wind-blown leaves at night.
See my brows frown and hair turn white!
Of my poor wine few guests are proud;
The bright moon is oft veiled in cloud.
Who would enjoy with me the mid-autumn moon lonely?
Winecup in hand, northward I look only.
(許渊冲 译)
The River Moon
Su Shi
The world is but a dream,
Thru life, how many soughs?
The night blows leaves to the beam,
And to my hair and brows.
I've few guests, low my wine.
The moon's oft dimmed, no rays.
Mid-autumn! Who'll share her shine?
Cup in hand, north I gaze.
(赵彦春 译)
三、从“三维转换”角度比较《西江月》英译本
译文的“整合适应选择度”是译文综合质量的体现。在翻译活动中,译者重点需要在双语语言、文化和交际三方面转换视角。译文在这三个维度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水平越高,整合适应选择度越高,译文质量就越佳(胡庚申,2013)。
1. 语言维层面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需要根据原语和译语语言形式的具体变化作出适应性选择转换,即语言适应性选择转换(胡庚申,2011)。语际翻译是两种语言之间的信息交流活动,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关注语言文本的表达。作为语言生态环境的适应者,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先考虑语言生态环境的整体性,在此基础上对原文的语言形式进行适应性转换。不同于一般的文本语言,中国古典诗词在语言方面,最鲜明的特点之一是言短意长,语言含蓄凝练,韵律优美,具有独特的朦胧美。在汉语诗词英译过程中,译者不仅要平衡两种语言的差异,还要兼顾到汉语诗词独有的语言特点。笔者从汉语诗词英译的音韵和词汇两方面浅析语言维层面的适应性转换。
(1)音韵层面。西江月,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词徵》中将“西江月”词调并入“中吕宫”。宋朝时,“西江月”词调的格律、音韵、句式等得以发展与统一:五十字,上下阕各两平韵,结句各阕一仄韵。苏轼在《西江月·黄州中秋》中用的平韵字分别为:凉、廊、妨、光;仄韵字是上、望。
从许译和赵译可以看出,他们不仅在句数上与原文保持一致,很好地再现了宋词长短句交织错落的句式特点,而且都运用了尾韵。许译上下阕分别采用了AABB 的隔行押韵,赵译也采用了ABAB 的韵式。英译中使用尾韵,一方面是从形式上尽量靠近原汉语诗词的语言形式,另一方面也传递了汉语诗词和谐庄重的音韵美,使译文语言更富诗意。因此,从语言维的诗词音韵层面看,许译和赵译的适应性选择度都很高。
(2)词汇选择。《西江月》开门一叹“世事一场大梦”。根据写作背景,“世事”一方面是指苏轼因 “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这一仕途起伏,另一方面是词人苏轼对自己无常命运的感叹。许译将“世事”直译为“world affairs”,此处略显局限和僵化;赵译用“the world”来模糊处理“世事”,更为匠心独运。“廊”多指殿下外屋或者是有顶的过道,许译将其直译为“corridor”;赵译“beam(廊这种建筑的梁、柱)”则采用隐喻的修辞,用部分代表整体,同时又保持与后一句的 dream押韵,一石二鸟。
下阕的起句“酒贱常愁客少”中的“酒贱”一词是词人在嘲讽自己因遭受贬谪而受人冷遇的“位卑人贱”现状,所以此处的酒是因人而“贱”(胡勇忠,2016)。许译“Of my poor wine few guests are proud”用“poor”和“proud”形成鲜明对比,巧妙地给读者传达词人感悟的“世态炎凉”。赵译“I've few guests, low my wine”用英语中表示否定意义的“few”来处理“少”,用一个“low”,把“贱”的内涵表露无遗,此句译文既有对世态炎凉的感叹,又有对被贬黄州的自我嘲讽。“中秋谁与共孤光”中的“孤”是下阕的关键词,不仅是指独自悬挂在天上的月亮,更凸显了词人被贬他乡尝尽世态炎凉的孤苦之感。赵译并没有直接将 “孤”宣之于口,而是意译为问句“Who'll share her shine ?”这在表达原诗情感方面较为牵强,且是用了具体的人称代词“her”,局限性较大。许译将“孤”译为“lonely”,既指中秋月之“孤”,又表词人独自对月之“孤”,同时还迎合了韵式。从语言维层面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来看,许译更胜一筹,用简洁的语言传达了原文的含义,让目的语读者既能体会到中国古典诗歌的韵律与节奏,又能感受到原文语言的形式之美。
2. 文化维层面的适应性选择转换。从文化生态层面看,原语和译语在性质和内容上大多存在差异。译者在语言形式方面进行选择转换的同时,兼顾语言的文化生态环境,还要在翻译活动中成功传达原语语言的文化内涵(胡庚申,2004)。笔者接下来将从词牌名翻译和文化负载词翻译两方面浅析两个译本的文化维转换。
(1)词牌名的翻译。关于原文的词牌名“西江月”,许译“Tune: The Moon over the West River”和赵译“The River Moon”的重点都落在了“西江月”的字面意思上。然而,在中国诗词文化中,词牌名只是用来区分词作之间不同的句式、韵律和整体结构,以方便整理诗词。由此可見,词牌名并无具体含义。译者不能简单地将“西江月”理解为“西江上的月亮”或者“西边的江月”。从文化维上来讲,许译和赵译并不能帮助译语读者正确理解词牌名的作用,甚至会使读者从译语文化观点出发曲解词牌名的含义。因此,两个译文在词牌名翻译上,并未做到很好地转换文化维度。笔者参考林语堂先生对“水调歌头”的英译“To the tune of Shuidiaogetou”,再集众人之长,将“西江月”译为“To the tune of Xi Jiang Yue”。 用“Tune”引出后面的词牌名音译,既可点名其范畴,又能原汁原味地保留“西江月”这一词牌名称,符合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
(2)意象词的翻译。王国维曾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中国古诗词含蓄隽永,语言凝练,拥有独特的朦胧美,其关键在于汉语诗词中意象语言的多样性和模糊性。由此可见,意象文化的正确翻译在诗词英译中至关重要。仅仅做到语言层面的选择转换无法满足诗词英译的需求,很多译文出现的误译和错译现象,大多是因为两种语言的语境文化差异造成的(董爱华,高越,2011)。作为译者,只有熟悉原语和译语两种语言文化生态,才能有效传递双语的文化内涵,从而更好地完成语言维和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尤其是在诗词意象方面,“鬓”通常指“鬓发”,而非“鬓角部位”。“眉头鬓上”会使汉语读者联想到“愁上眉头”“霜染两鬓”,这是中华文化特有的文化积淀。许译和赵译都用了“bows”和“hair”。从文化维层面来看,许译的文化选择性适应度更高,因为其对“bows”和“hair”做了文化补译“See my bows brown and hair turn white”。“brown”和“white”是此句译文的点睛之笔,由此结合上下文,可以让英文读者在他们熟知的“眉”“鬓”和“凉”“孤”之间搭建桥梁,更加生动地向读者展示出词人行至暮年壮志难酬的无奈与愁苦,既通俗易懂,又很好地展现了中国文化的精妙之处。再者,许译忠实于原文,给读者留下了想象余地和共鸣空间,足见许渊冲老先生深厚的中英文化功底和传播中国典籍文化的使命感。从文化维层面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来看,许译一举多得。
3. 交际维度。除却语言转换和文化传递,译者还要重点关注翻译的交际意图。交际意图的适应性选择转换,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和保持原文及译文的交际生态(胡庚申,2013)。从交际层面看,汉语诗词的交际意图不仅在于传递原语的语言形式和文化内涵,更要关注原语系统中词人的整体交际目的,即全词的主旨思想。当译语读者能通过译文与原文作者产生思想或情感方面的共鸣时,译者也就做到了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
汉语诗词尤为注重意境的传达。原文上阕次句“人生几度秋凉”的“秋凉”一语双关。词人不仅是在喟叹人生短暂,更是悲叹自己经历“乌台诗案”后的人生起伏,悲从中来,内心凄凉。此句的“凉”可谓是上阕的“词眼”,许译将其直译为“How many autumns in our life are cold!”既忠实于原文,又同原文一样给读者留下想象空间。赵译则是另辟蹊径“Thru life, how many soughs?” “sough”表“飒飒声”,作“秋凉”的换喻,既可以给读者传达秋的萧瑟,又可以形容人生的凄凉境遇,更能让译语读者与词人产生情感共鸣。此外,许译与赵译的一个显著区别在于,许译频繁使用代词“our, my, me, I”其中“my”在短短八句诗里出现了三次,其目的在于唤起读者的代入感,在引起译语读者和作者情感共鸣的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加强译者与读者之间的情感交流。从传达交际意图这个方面来看,许渊冲先生的译文选择适应度更高。
四、结语
综合立足于“三维转换”角度的对比分析,“整合适应选择度”相对较高的译文是许渊冲先生的译文。以上评析仅代表笔者在“三维转换”角度下对两个译本的解读和学习。然而,汉语诗词要在全球化背景下保持生命力,必须不断发展完善翻译方式,保持译文的针对性和多样性(周红民,2014)。生态翻译学的“三维转换”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创新性和普适性,为汉语诗词英译的研究学习建立了新的理论框架,也为译本评析提供了新的理论参照,这对中华文化“走出去”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参考文献:
[1]董爱华,高越.生态翻译学视角下实用文本翻译的语用等效研究[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129-132.
[2]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的哲学理论[J].上海翻译,2004(4):135-137.
[3]胡庚申.生态翻译学的研究焦点与理论视角[J].中国翻译,2011 (2):5-9,95.
[4]胡庚申.生态翻译学:建构和诠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5]胡勇忠.关联和织综角度关照下的宋词英译赏析——以赵彦春英译苏轼《西江月》为例[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6(12):166-168.
[6]许渊冲.汉英对照宋词三百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7]周红民.西方汉学中宋词形式美的英译[J].外语研究,2014(4):86-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