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造富神话的终结?
2021-09-15王琳
王琳
面对连日以来下跌的股价和即将到来的股票解禁期,在公司内部甚少发言的快手创始人宿华和程一笑第一次回应,他们明确地表示:不卖。
这让员工们感受到来自管理层的坚定决心,但这并不能稳定员工的心情。
8月5日,快手员工持有的期权迎来解禁。这是大部分员工心向往之的时刻,他们可以把手里的期权换成“真金白银”的现金。
但是,快手股价从上市后不久冲上417港元的最高点,半年多来,一路下跌至8月20日的68港元,相当于打了1.6折。当万亿市值如自由落体般滑落,员工的心情也跌到了谷底。
过去10年,一批年轻的公司赶上了时代浪潮,成长为了超级独角兽。从2018年7月开始,能上市的互联网公司几乎都敲开了资本市场的大门。
一波接一波的上市热潮背后,是一个又一个的造富故事。小米上市当初,5500名员工人均收益近千万。
不过,如今,令人兴奋的造福故事,已经变得极为稀少。
今年港股最受欢迎的独角兽快手科技的许多员工,在股价跌到67元时纷纷感叹,自己手里的期权价值近乎为0。而美股最受欢迎的独角兽滴滴,则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风险,互联网超级巨头只剩下字节跳动没有上市。
若干年后,我们再回首,2021年将成为互联网公司的转折点——监管越发严格,增长列车突然减速,造富神话即将结束,互联网不再是年轻人向往的“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未落袋为安的纸面富贵”
几乎是创造了奇迹,仅仅用了11天,快手的股价就从发行价115港元飙升到417港元。一位快手员工看到这样的情况连连感叹,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港股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大体量的 IPO 公司了,2020年在港股上市的154家公司中,僅有8家募资过百亿港元。但即便是募资最高的京东集团也比不上快手的规模。市场就好像憋了好大一口气,聪明的钱呼啸而来,涌向这只独角兽。
但是,盛况仅仅维持了十余天。“你要知道我们开盘价才115,400多肯定是有些虚高,现在200多也不少,投资总得理性些”,今年6月左右,面对跌跌不休的股价,快手员工胡爽非常理性。
让胡爽依然保持理性的原因很简单:股价持续下跌,但她依然有收益。互联网公司的薪资大多是按照总包来计算,由现金和期权构成,期权按照当时公司的估值折算成股份。依据比例不同,HR会给出两种选择方案,一种是现金多,一种是期权多,在发放的那一刻,两种方案,总包薪资相同。
这种薪资结构为让不少互联网公司的基层员工,可以享受到公司上市的红利,但这种红利是不确定的,通常被称为“未落袋为安的纸面富贵”。
等到股价跌破发行价,胡爽明显不淡定了,她几乎每天都要看一下股票交易软件,在不计入税收的情况下,当快手的股价低于67港元时,她就已经陷入了亏损状态。
很快,股价让她抓狂。8月19日,快手的股价再次探底,直接跌穿了67港元。胡爽亏了。当天,脉脉上的快手同事圈有员工表示:这股价2018年以后来的,都开始亏本了吧?现在一条回复显示:9.3美元的基本都亏钱了。
悲观的情绪在公司内部蔓延。一位快手中高层此前手里的期权,在股价高峰时价值4000万,他本来计划用这笔钱在北京买一个200多平的大平层,但如今价值只剩650万,大平层变成了两居室。
本着“人最终只能赚自己认知内的钱”这一原则,一位快手的前员工购买了快手的股票。“现在跌得我心里发虚,虽然我130买的。”
相比之下,胡爽还算幸运。她告诉Tech星球,她当初选择了现金多期权少的方案。而选择现金少期权多的一位快手员工直言,股价跌得自己总包直接缩水40万。这是很多在北京的打工人一年都赚不到的收入。
这种不确定性加速了人员的流动。一位服务快手的猎头向Tech星球表示,最近很多人从快手离开,刚刚上市的时候,手里期权比较多,就是为了钱一般也不会走。但现在股价跌跌不休,期权也不值钱,很多人就会另谋差事。
抱怨归抱怨,当你问更多的快手员工是否打算抛售股票时,他们的回答高度一致:不卖!太低了。不少员工相信,眼下的市值绝非快手价值的真实水平。
“造富运动”20年
过去20年,互联网是缔造富翁的热土。
2005年,百度上市的当天造就了8位亿万富翁,50位千万富翁以及250位百万富翁。从此,中国互联网从全球的互联网泡沫阴霾中走出来,再度成为了投资热点。
9年后,阿里巴巴的上市则诞生了一万多名千万富翁。这让阿里巴巴的P9们可以用买白菜的口气排队去买房子。
这些隐藏在互联网大厂的富翁极其低调。他们可能并没有很高的职级,但却因为加入公司的时间较早,拥有了不不菲的财富。比如,一位骑着电动自行车上班的老阿里人P7可能身价过亿。
移动互联网的狂飙突进,更是托起了字节跳动、滴滴、美团、快手这样的独角兽。从2018年7月开始,小米、拼多多、美团、快手、滴滴先后登陆资本市场。
小米上市,一共有超过7000名员工持有股票或期权,按照千亿美元市值计算,7000人中将会诞生9个亿万富翁,5500个千万富翁。
美团上市之时,共有4614位除去高管之外的员工,以最高不超过3.86美元的行使价行权8655万股。如今,美团的股价已经达到了24美元 。
上市潮的另一面是,互联网狂奔的列车本来在2019年就开始急剧减速。新冠疫情的到来却改变了这个现状。疫情“黑天鹅”困住了人们的脚步,也让互联网在2020年展现出了最后的繁荣——2020年底,中国市值超过百亿美元的20家互联网公司中,有16家股价均上涨,股价平均涨幅高达185.9%。
美团的涨幅最为抢眼。今年2月,它的股价到达历史最高点:460港元,相较于2020年初的110港元,可谓是火箭式上升。
美团的股价也曾触底40港元,市值2170亿港元,不到300亿美元。这明显被低估了了。但金融市场一旦出现乐观情绪,往往容易过分乐观,一旦出现悲观,就容易过分悲观。即便是最坚定的支持者也可能会动摇。
一位互联网大厂的员工告诉Tech星球,据他所知自己的大领导手里有几百万股票,直接身价过亿。公司上市带来的杠杆效应令人惊愕,但也足够考验人性。
上述大厂员工表示,一位手里持有公司十萬多股的大佬,在股价不到50港元的时候全部清仓了。一前一后,手里的财富相差8倍还多。
躁动的股市吸引了年轻人的目光,不少年轻人在去年通过基金的方式涌入股市。他们期待自己也可以获得互联网热潮的红利,但在2021年这种希望彻底破灭。
互联网热浪过后,加码科技
互联网不再是香饽饽了。据公开数据统计,截至8月19日,腾讯、阿里、美团、快手蒸发了8万亿人民币市值。而整个2020年,北京GDP 36102.6亿元,这相当于北京两年多的GDP。
一位互联网大厂的中层员工向Tech星球表示,国内互联网市值水分太大,高科技导向不明显,里面的水分可能需要挤一挤。
互联网曾经是效率机器。2005年百度上市时,600人创造了40亿美元的市值,相当于一个人创造了667万美元的价值。最典型的是拼多多,上市时不到7000人的公司市值达240亿美元,如今,员工数量并没有大幅度扩张,但其市值却已经是当初的4倍。
过去互联网依靠算法创造出了“极致效率”,困在算法系统里的外卖小哥、推荐算法创造的“信息茧房”,都是如此。
但如今这样的算法开始受到了日益严格的监管,互联网也不再是效率机器,它正逐渐变成劳动密集型行业。京东集团已经有37万员工,阿里巴巴有25万员工,字节跳动已经突破了10万人。
过去,许多年轻人希望加入互联网公司,接受“大小周”、996这样的工作制度,是为了可以分享到上市的红利。如今,盛宴基本结束,未上市的超级独角兽只剩下字节跳动和蚂蚁集团。
当普通人越来越难分享到互联网扩张的红利时,互联网的吸引力也在减弱。脉脉发布的《人才迁徙与流动趋势报告2020》指出 ,2019年,互联网行业里出现了可见的人才流出。
今年信号变得更加明显。一级市场的投资人似乎只钟爱两类项目:新消费和硬科技。投资人们希望寻找到下一个百亿独角兽,因此,出现了某创业公司平均每家咖啡厅估值过亿的奇观。
8月18日上午,台积电市值超过5380亿美元,超过腾讯、阿里,首次成为亚洲市值最高的企业。这被行业人士认为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科技公司的市值第一次超越互联网公司。
在人口红利消耗殆尽后,互联网公司们也加大了往科技方面发力的力度——在上市失败后,京东数科改名为京东科技,云计算业务,成为他们今年宣传的重点。而美团以增发股票和出售可转债的方式融了100亿美元,将用于无人车、无人机配送等技术投入。
科技永远是企业最核心的竞争力之一,但是技术的变现之路太过漫长。百度投入自动驾驶7年多,至今还未给公司创造可观的收入。
一个不容置疑的现实是,短期内很难有指数级爆发式增长的公司了。互联网的故事,也要换一种新的讲法了。
(来源:Tech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