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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的“安吉游戏”

2021-09-13皮特·曼吉奥尼

幼儿教育·教育教学版 2021年8期
关键词:安吉游戏切尔西安吉

皮特·曼吉奥尼

2014年6月,纽约大学斯坦哈特学院的弗朗西斯·鲁斯特(Frances  Rust)教授找到我,让我和她一起去中国做一个巡回演讲。就在这时,我们和纽约大学学前教育系教授切尔西·白丽(Chelsea Bailey)进行了一次交谈,最后决定由我们三个人一起完成这个巡回演讲。我们准备的演讲主题是游戏。

抵达中国,我们首先去上海参观了几个项目。结束后,我们赴安吉参会,此前我们对安吉一无所知。在车上聊天时,会议主办方负责人告诉我们:在中国,如果你们真的想了解游戏,安吉是一个好去处。在那里,他们一直在研究游戏,你们有机会看到他们所做的一切。他还告诉我们,除了一位从事体育研究的德国教授,我们三个是最早来参观“安吉游戏”的西方人。

抵达安吉的那天晚上,我们和“安吉游戏”的领头人程学琴女士在一个餐馆见了面。我们真的累了,没有太多机会和她交流想法。我们第二天的安排是参观一些幼儿园,并为会议演讲做准备。

第二天早上,我们来到了安吉的一所幼儿园。我首先看到的是孩子们在户外游戏区玩油桶,他们在滚动的油桶上行走。有个孩子有点失去平衡了,但是她没有惊慌,只是跳了下来,动作非常优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环顾四周,我发现还有一个游戏区,那里有一些绳子,孩子们抓着上面的一根绳子,行走在下面的一根绳子上。十几个孩子兴致勃勃地在绳子上玩,完全投入其中,他们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感到满意。孩子们似乎完全有能力自我调节。

我们三个人彼此对视,意识到我们遇到了一些全新的东西。这是一个村教学点,我们开始到处看看,看所有材料和环境创设。我们非常兴奋,弗朗西斯感慨道:“这里有世界未来的工程师。”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在“安吉游戏”和孩子们身上感受到的震撼。这个幼儿园让我想到了瑞吉欧教育理念,但我觉得这又是一种与瑞吉欧教育非常不同的教育。很显然,这里并没有受到瑞吉欧教育理念的影响,尽管你能够看到一些交集。

接下来我们去了第二所幼儿园,它与之前的那所幼儿园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之处。它也是一个村教学点,孩子们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木板和各种各样的木箱、梯子等材料进行建构。他们使用这些材料玩出各种花样,或爬到上面去,或在上面移动。我看到在这个教学点中也有一些标准化的、美国各地幼儿园都有的大型玩具,但令人惊讶的是,孩子们并没有在这些固定器械上玩。

在这个教学点中,我开始注意到一些与儿童的文化经验有关的事。有些环境来自他们的乡村生活,如花园和植物,还有一个老式的烹饪区。我也看到一些孩子不仅仅在玩大动作类游戏,还在操作需要很多精细动作的材料和其他类型的材料。

经过一天的参观,我们三个人兴致勃勃地重新安排了演讲内容。我们认为,这次来中国谈论的游戏是从我们自己的立场和经验出发的,而中国自己也有同样有趣和有根据的游戏立场和经验。虽然此行是来分享我们的经验和观点的,但这些观点和经验不是用来取代他们现在的观点和经验的。这次会议只是一个交流平台,提供了一个让我们了解不同想法和观点的机会。

第二天,我们去了一个很大的幼儿园,比之前看到的要大,有几百个孩子。我们在孩子们出来游戏之前就到了,有许多前一天参会的人员也在那里参观。对许多参观者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每个人都拿着相机(手机)在拍摄。我们四处走走,看到孩子们可以在幼儿园不同的地方玩游戏,看到了可以用于游戏的不同材料。以我们在美国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些材料并不是传统的材料,例如,刷了油漆的轮胎、大的油桶、梯子、木板和管子等。我还发现整个区域有着数量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积木。在美国,幼儿园的积木角通常放在室内,然而这里一整面墙边上有一个大概30米长的储藏区,放着各种不同的积木,大的、中等的、小的,可以想象这里会发生各种不同类型的建构游戏。

大概过了30分钟,孩子们出来游戏了。你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这真是非同一般。孩子们就像突然间降临在户外游戏区一样,在不到1分钟的时间里,所有幼儿的游戏“震动”了整个游戏区。一群一群的孩子去拿梯子、木板、箱子和其他材料,他们开始建构,有的在放垫子,有的排着队爬到材料上去,也有的钻进箱子里。很多孩子在玩油桶,在另一个区域还有一些孩子在玩攀爬架……孩子们在不同的区域里玩着自己的游戏……所有这一切都是同時发生的。

与我前一天在那个村教学点所感觉到的一样,孩子们全神贯注,全身心投入。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兴奋和喜悦,一切都在他们自己的掌控中。即使他们周围有很多东西是刺激源,他们也仍然专注于最感兴趣的事情:建构、探索或实验,与其他孩子一起合作。每个人都可以尝试所有的活动。当然,也有一些孩子对我们产生了兴趣,几个孩子走到我面前想和我合影。一个孩子给了我一些像小花一样的东西,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但与此同时他们不想一直与我们接触,他们只是想和我们打招呼,然后回到他们的游戏中去。

我们那天还去了另外一个大的幼儿园,我们到达时孩子们已经在玩了,似乎在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群体。我开始发现这里有一些组织特征,后来我了解到那是一个班或一个小组,他们有一个特定的活动区域。

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有很多。首先,孩子很多,幼儿园规模如此之大,但一切都很有秩序。很多孩子的户外游戏让我感觉非常特别。我也花了一些时间去看孩子们玩积木,那是一种安静、从容的活动,包括一起建构、创造和测试。孩子们使用游戏材料的方式也很有条理。当他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可以看到他们的思维在工作。其次,在幼儿园的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可以看到孩子们在游戏。无论开展什么样的活动,无论在哪个活动区域,无论使用什么材料,他们都十分投入、愉悦和有序。

离开参观的人群,我去了一些比较安静阴凉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群孩子,我再次看到了第一天在村教学点孩子们身上看到的那种平静的感觉。尽管在这么大的地方,有这么多孩子发生这么多事情,甚至所有成年人都在四处走动、拍照、聊天,但孩子们依然可以创造和谐、安宁的游戏氛围。这种和谐、安宁并不是说孩子们很安静,其实他们在游戏中一起玩、一起创作,声音很大,有很多谈话的内容。

这就是我的经历,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中国、来到安吉。后来,我和切尔西、弗朗西斯有很多关于此行的交流。我们真的被“安吉游戏”打动了,想要更多地了解它。

我们的翻译也是学前教育专业的学生,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到安吉,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也是全新的。他们对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花了这么长时间停下来观察,只是为了理解这一群孩子是如何参与到游戏中并在游戏中待上一段时间的,而不是像别人那样到处走走并尽可能一次看完所有东西。我和他们一起谈论我的印象。我觉得这里让孩子成为真正的孩子,教师真正相信孩子可以通过适合他们的方式学习,相信没有人比孩子自己更懂得如何学习。

我们三个做了很多思考,我们不断回想在安吉的经历及其意味着什么。切尔西已经在考虑如何回到安吉,如何与程女士建立联系,并真正地了解“安吉游戏”,深刻地理解它。我们觉得这是一笔财富,我们讨论了如何通过合作来支持它,希望当世界上的其他人想了解它时,它的完整性会得到保护。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都感觉到应该保护它,因为它是如此非凡和独特,它为世界其他地方提供了一种观察这个年龄段儿童参与游戏和学习的方式。显然,要达到这个目标,需要多年的努力,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投入了很多智慧和情感……

切尔西和我一直在交流,后来,她又去了安吉,和程女士提出了推广“安吉游戏”的想法。回美国后,我们开了几次会,切尔西开始联系其他人,分享她的经历。她接触了很多不同地方的人,并组织了一个咨询小组和她一起工作,这些人里有来自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还有来自加州米尔斯学院的教员等,他们在2015年5月底6月初一起去了安吉进行实地考察。

同时,切尔西安排程女士来美国,在米尔斯学院和银行街教育学院做了演讲。切爾西试图引起人们对“安吉游戏”的兴趣,并考虑如何将安吉幼教人创造的教育模式与世界其他地方的幼教人士分享。我很高兴又和程女士联系上了,这一次我们开始计划和考虑再次访问的事情。我这次只去安吉,安吉非常美丽,那里有很多令人惊叹的幼儿园,那是我想去的地方。

再次来到安吉,因为不是参加大型会议,所以我们可以专注地讨论,还参观了很多社区和幼儿园。和安吉幼儿园的幼教同行们在一起是令人兴奋的,他们眼界开阔、深思熟虑,不断地在思考如何创造幼儿游戏的材料、设施、环境,如何使之与幼儿建立联系。

切尔西在2014年秋天曾花很多时间来了解安吉的方方面面,她希望我也有机会了解这些,所以这一次到安吉,我在幼儿园进行了深入的观察。我发现,孩子在户外玩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开始画游戏故事,他们会口述他们的绘画和游戏中的故事,这是一种绘画与口语表达的结合。我们看到了孩子们在游戏结束后对游戏的反思,我们认为这非常重要。

此外,我们还看到了教师与孩子们一起分享、讨论的场景。孩子们会彼此交流,会和教师一起讨论他们的游戏,孩子们会站起来指出一些现象、问题并做出解释,孩子们会讨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教师鼓励孩子们充分对话。

从2014年到2015年,我看到了变化,因为我们去了几个相同的地方。为了孩子们的游戏,安吉幼儿园的环境一直在调整,材料也在不断增加。安吉所有的幼儿园都在做同样的事,这是一大群人共同的理想,他们在不断地创造。

我非常幸运地与程女士、切尔西建立了友谊。2016年,我邀请程女士和她的同事们到我家做客,那是一次非常特别的学习经历。程女士和她的同事们为孩子们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全心全意做事情,一直在思考并从中获得快乐。我很高兴认识这样的新同事。在我的组织下,程女士在加州为婴幼儿照料研究生会议的项目做演讲,与社区中致力于婴幼儿发展和照料的人们一起分享经验,让更多的人了解“安吉游戏”。

我最近一次访问安吉是在2017年6月,我在一个会议上做了演讲,也参观了更多的幼儿园和社区。在2015年到2017年期间,安吉幼教人一直在思考、反思、记录,为孩子们设想新的可能性。这就是“安吉游戏”如此令人兴奋的原因,它是动态发展的,能让人发现越来越多有价值的东西,因为它一直在成长。

我认为安吉幼教人对待儿童的立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们充分尊重孩子的游戏,不仅仅是尊重游戏本身,还尊重孩子在游戏中创造的各种关系,包括与同伴的关系、与教师的关系、与环境材料和设备之间的关系,而且把这一切关系当成一个整体去尊重。

美国的玛格达·嘉宝(Magda Gerber)在她的研究中曾经提到一个“移情注意”(Empathetic  attention)的概念。拿我的婴幼儿研究来说,就是成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事实上做了很多。这就是我在安吉的教师身上看到的。在和程女士聊天的时候,我曾经跟她说过我观察到的一件事,一位教师在某个节点不得不在游戏中做一次干预,但这是非常慎重的干预,用了一些我在培训中也会建议用到的语言。换句话说,因为教师们提供的帮助很少,所以孩子们具备了控制事物发展进程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能力。

在安吉,不管是规模大的幼儿园还是规模小的幼儿园,教师的专业技能都很强,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们确实有一些经验值得我们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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