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女性视角下养成类真人秀综艺创新研究

2021-09-10邢歌

新闻研究导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女性形象

摘要:作为2020年最火爆的养成类真人秀节目之一,《乘风破浪的姐姐》引发了一场网络综艺的收视狂潮,“乘风破浪”“姐姐”“30+”等关键词也成为社会各界的讨论热点。《乘风破浪的姐姐》从主持人、参赛选手、节目主题及观众等节目要素展现了强烈的女性主义色彩。以女性视角理论为依据,全面审视《乘风破浪的姐姐》,分析女性形象、女性话语权及女性自我价值呈现,并与传统养成类真人秀对比,探索女性视角在节目中的作用及该节目存在的问题。

关键词:养成类真人秀;《乘风破浪的姐姐》;女性形象;性别话语权;女性自我价值

中图分类号:G22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01-0104-03

《乘风破浪的姐姐》是由芒果卫视推出的女团养成式综艺节目,该节目召集了30名1990年之前出生的女艺人,通过专业训练及各式考核比赛,最终选出5名成员组成女团。该节目聚焦30名“姐姐”的逆龄奋斗,倡导女性不再惧怕年龄、自信归位的价值观,打破传统对女性审美的刻板印象,是国内首档反映社会情状和聚焦中国女性个人价值呈现的节目。

一、女性形象的展现

(一)被“凝视”与自我欣赏

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中针对当时广告片之女性形象,首次提出了“被看的女人”的观点,即男人凝视女人,女人看着她们自己被男人观看。“被凝视”是媒体塑造的女人的命运,而“凝视”的动作属于男人[1]。这不仅决定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也决定了女人与她们自己这个群体之间的关系。女性自身的鉴定者是男性,这样女性本身就被客体化成为一个视觉对象。

传统养成式女团真人秀节目一直营造女性被凝视的形象,如《创造101》《青春有你》等,其观众性别比例中有不少是男性。而《乘风破浪的姐姐》现场观众为来自网络招募的500名女性,以30岁为一个划分标准,分为30岁以上的前浪及30岁以下的后浪。这种特定的性别偏向也是国内综艺节目首次尝试,目标受众明确,聚焦中国女性群体。

基于观众的性别偏向,《乘风破浪的姐姐》为女性营造了自我群体欣赏的氛围。在节目中,女性观众群体占主导地位,根据自己的喜爱与偏好为女团选手投票,从而决定参赛者受观众喜爱程度。按照以往的传统养成类真人秀节目,专业能力强,符合男性审美的选手多居于人气高位,而在《乘风破浪的姐姐》播出的几期节目中,非专业背景出身的张雨绮、万茜、宁静等演员却居于人气高位,超出本身就是专业女团出身的孟佳、王霏霏等选手。可以看出,在女性群体主导的投票环节,选手的个人性格与魅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超越专业能力的考量,作为首要投票因素。

本质主义性别观念将男女两性截然两分,女性特征为非理性的、温柔的、母性的、依赖的、感情型的、主观的、缺乏抽象思维能力的,把男性特征归为精神的、理性的、勇猛的、富于攻击的、独立的、理智的、客观性的、擅长抽象分析思辨的[2]。传统的观念价值基于本质主义的分类也在人们心中形成了固化的刻板印象。按照传统的价值观念,张雨绮、万茜及宁静并不符合女性的基本特征,都有一些霸道、理性或独立,但正是这种与传统观念相悖的女性形象获得了女性群体内部的认同。

(二)少女与熟女的符号表达

第一,主视觉颜色及象征。在《创造101》的节目画面中到处充斥着粉色,图标主视觉、姓名牌以及背景板物料都为粉色,打造出一种温馨甜美的氛围。除此之外,代表最高舞台表演水平的A等级房间及训练服都为粉色,粉色与少女的组合预示着纯真与美好[3]。而《乘风破浪的姐姐》却以深红色为主要基础色调,包括开头主视觉画面、化妆台、背景板物料以及舞台设计等,营造出高贵、神秘的现场气氛。

爱娃·海勒在《色彩的性格》中提到深红色是象征女性的红色,代表着富饶,因为过去人们将女性生理周期所流的血洒在田地里以使土地肥沃;而亮红色则是象征着男性的红色,代表着激情喷洒在战斗中[4]。而对于粉色的解读,爱娃·凯勒认为粉色是女性从出生开始的识别色,粉色是象征着幼小生命的颜色,粉色比重越大,有关纯真特性的比重就越大,会让人联想到甜蜜、芬芳的玫瑰花。不同的颜色代表节目组对于不同女性特质的界定,粉色代表温和、娇小、甜蜜,也预示着少女为节目的主题;深红色不同于粉色的纯真,代表着成熟女性的阅历丰富与独立、坚强。

第二,服装与妆容的隐喻。在《创造101》中,女练习生的服装以清纯乖巧的校服裙为主,校服的现实社会意义是保守、清纯与健康;而校服包裹下的却是年轻、想要一夜成名的身体,充斥着欲望、能量与意志[5]。《乘风破浪的姐姐》并未展现出明显的服装特征,而是极具个人辨识度与差异性,呈现多维成熟的女性形象。除此之外,与《创造101》整齐统一的青春靓丽妆容不同,姐姐们在开场就自主选择口红的颜色,并且根据自主意愿与化妆师沟通自己的妆容。女性对于自我形象的呈现拥有主导权,以往男性凝视下的审美机制受到挑战,从被动到主动,体现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第三,行为举止的差异性。《创造101》中的少女偶像团体舞蹈动作大多表现少女的羞涩及可爱,标准模式化的動作如比心、“放电”、捂嘴等动作在节目中频频出现。姐姐们则展现出了女性的多种可能性,如选手王智因自幼习武,在节目中通过舞剑将武术与艺术结合,呈现出女性的力量感与坚韧美。《创造101》流水线般的成团理念造就了少女偶像团体模版化的表情管理及行为举止,无视女性个体之间的差异性,从而对女性的形象、气质进行强制性、单一性的制造。《乘风破浪的姐姐》提供了不同女性的审美视角,打破了“千人一面”的女团审美标准,挑战着既往男性凝视下的女性形象。

二、女性话语权力的体现

性别话语权力秉承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聚焦性别话语权的分配。首先,该理论认为话语与权力是密不可分的,真正的权力是通过“话语”实现的,人与世界的关系也是一种话语关系[6]。其次,性别话语权力是基于社会性别的分类进行分析。社会性别不同于生理性别,是不同性别之间心理、社会和文化的差异,是表现权力关系的基本方式[7]。传统养成类真人秀中,导师评委及节目规则代表着绝对权威,参赛选手按照节目组制定的规则一步步进行评级、打分,比赛甚至被淘汰,参赛选手哪怕面对非公平的赛制或评判标准也没有话语权。以《创造101》为例,评委在性别上的配比是五男一女,这也注定了整体上是以男性视角为女练习生进行培训教导。

《乘风破浪的姐姐》却以错置的性别地位获得了巨大的张力,其中颠覆性的女性话语权力展现给观众带来独有的观感体验。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

第一,抵抗节目组代表的社会秩序。按照节目组赛制规则,30名选手要经过比赛层层选拔,最后选出5名选手成团。第一期节目中,30名选手自行决定出场顺序展示个人才艺,但节目组并未告知其才艺展示环节后会直接由3位专业评委对其进行打分,并按照相应表现侧重及分数分到声音组、舞蹈组及X组(待定组)。参赛的姐姐们直接在镜头前展示出对打分的不满及质疑。第二期节目一开场,便是姐姐们与节目的谈判环节。

第二,质疑评委导师代表的评判标准。在节目中,姐姐们会公然质疑评委的成团理念,认为流水线式女团的刻板印象应当被纠偏。以杜华为代表的评委导师认为,女团成员应当具备良好的唱跳基本功,若参赛选手个人风格过于强烈,那么就不适合作为女团成员出道。这意味着目前女团出道标准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实力并不是衡量女团成员专业能力的核心标准,而是要做到与团体一致。流水线式女团标准忽视了女性的多元性和差异性。姐姐们在节目中纷纷提出了自己对女团的认知及理解,认为女团是美好的存在,并展现出女性最美的一面,没有绝对的标准。

第三,营造出男性被压制的场景。《乘风破浪的姐姐》节目成团见证人由男演员黄晓明担任,在节目开播前,黄晓明在微博上按姐姐们的名字的首大写字母顺序发布30张参赛海报,不少微博网友调侃其为强烈的求生欲。在节目中,本身只有1名男性主持人,其应当主导整档节目的话语权,但主导节目走向的权利却由女性承担。首先,女性话语在节目播出分量中占绝大比重,从参赛选手到现场观众全部都是女性,改变了以往男性中心的视觉构图。其次,男性话语权被削弱,营造出女性压制男性的场景,例如,节目中黄晓明直言自己就是来伺候大家的。在男性话语中,居主导地位的是权力意识,即一方对另一方的控制或企图实现控制的过程[8]。该节目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性别地位的反转,强化女性话语权力,映射出当下女性群体的整体心态及价值取向。

三、女性自我价值的呈现

(一)让渡的定义权与自我定义——主题曲文本分析

一档节目的主题曲往往宣扬节目背后所代表的价值观念,下表为两档节目主题曲部分截取文本。

通过对主题曲进行分析,可以看出二者主题曲中传达出截然不同的理念及态度。《创造101》主题曲中出现大量的被动句式,“请给我舞台”“有你我不怕阻拦”“因为有你偏爱”等都在描绘女团选手渴望被制作人关注、被观众赋能的想法。包括歌曲的高潮部分“Pick me up(選我)”可被理解为“被选择”,“你越喜爱,我越可爱”体现出“他者”在定义理想的女性气质,这种隐藏在“全民制作人”背后的权力机制实则是以男性审美机制为依托,不断规训女性对于自我价值的定义,女性在无意识中让渡出定义自我的权利。《乘风破浪的姐姐》的主题曲《无价之姐》从句式来看,“保持独有的锋芒”“狂我的狂妄”“荒我的荒唐”“打翻青春的鸡汤”等都是主动句式,显现出姐姐们对自我价值的自定义,打破了既往女性被动局势,表现出较为鲜明的后现代女性主义风格。随着科技的进步,女性经济地位、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女性对自身身体的了解、欣赏及掌控的意识有所增强,由取悦、讨好他者转变为自我取悦、自我定义价值。

(二)弱势群体的再发声

人们普遍对于女团的印象都是年轻貌美的女性,年龄普遍在25岁以下,其中不乏刚成年就出道的练习生。传统养成式真人秀宣扬年轻人追寻自己的梦想及实现个人价值。而《乘风破浪的姐姐》是国内首档聚焦“30+”女性的养成式真人秀节目,鼓励“30+”女性勇敢追梦。以往媒介通过议程设置使该年龄阶段的女性处于长时间“失声”状态,“30+”女性成为弱势群体。除此之外,媒介创造强大的集体幻想,从新闻报道到影视作品,尤其是单身“30+”女性被冠上“剩女”的标签,背后是性别传播的不公正及后台隐藏的媒介权力[9]。

四、该节目存在的问题

(一)超真实人设背后的隐患

节目中的姐姐们自带人设入场,展现出与以往荧幕中不同的真实自我形象,个性迥异的女性形象提升了观众的观赏体验,也是节目火爆的重要因素之一。不少观众看节目是因为期待节目中带来的冲突与戏剧化,而非节目机制本身设置的选秀环节。但值得关注的是,姐姐们的“真实”人设是为了展现真实而营造出的一种真实感,是一种拟像而非真实本身。让·鲍德里亚提到,拟像既没有原本,也没有指涉,在无限的复制和繁殖中,原本与复本、真实与虚假之间的界限被消解了,甚至这种拟像表现得比真实还真实,是超越真实的“真实”[10]。节目组巧妙利用真人秀的叙事手法,使观众在观看节目的同时沉溺于拟像——人设带来的真实感,满足了窥私欲。节目的表现手法也体现出我们的理解方式与文化观念还未跳出固定模式,对女性形象的自我解读与期待仍存在两极分化。女性形象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多元与具体,而非只有空壳般的“有态度”“炸”与“飒”。

(二)节目普适性意义有待考量

节目名称借用“乘风破浪”的寓意,传达出“30+”女性克服重重困难、突破自我、打破观念桎梏的价值观。但参赛的姐姐们本身就是具有一定社会资本的名人,并不是普通女性,无论是经济条件还是其他方面的资源都要远远优于普通女性,基于一定的资本积累使参赛的姐姐们可以与节目组所代表的社会规则、评委代表的评判标准抗衡。

五、结语

《乘风破浪的姐姐》契合当下社会热点,聚焦“30+”的女性群体,所传递的“女性自我认同”以及“不畏惧年龄带来的困扰”等精神内核是透过娱乐化的外壳,穿透节目话题热点,最终直达观众内心的东西。除此之外,在社交媒体中也引发了大量关于女性形象评判标准、女性话语权力地位以及女性自我价值定义的讨论。对于一档真人秀节目来说,无论是话题讨论度还是社会影响力,《乘风破浪的姐姐》无疑都是成功的。但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依然存在,我们仍然需要大众媒体去塑造更多独立自主、追求自我的新女性形象,通过不断的探索与努力,将思想中的男权意识形态剥离出来,改变对女性的泛表面化认知。

参考文献:

[1] [英]约翰·伯格.观看之道[M].戴行钺,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0-56.

[2] 李银河.女性权力的崛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187.

[3] 刘畅.媒介与性别视阈下的养成类真人秀女性性别角色研究[D].吉林大学,2019:16-18.

[4] [德]爱娃·海勒.色彩的性格[M].吴彤,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6:58-60.

[5] 杨璐,高明扬.畸变的电视校园——福柯“规训权力”视野下的艺人养成类节目[J].新闻界,2010(04):104-106.

[6] 朱振明.福柯的“话语与权力”及其传播学意义[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8,40(09):32-37+55.

[7] 姜红.大众传媒与社会性别[J].新闻与传播研究,2000(03):15-22+93-94.

[8] 杨永忠.论性别话语模式[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2(02):56-65.

[9] 刘利群,张敬婕.“剩女”与盛宴——性别视角下的“剩女”传播现象与媒介传播策略研究[J].妇女研究论丛,2013(05):76-82.

[10] 张劲松.拟真时代:鲍德里亚媒介理论的后现代视角[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36(02):130-135.

作者简介:邢歌(1993—),女,北京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新型传播与社会。

猜你喜欢

女性形象
《三国演义》正面的女性形象探析
唐传奇中男性书写下的女性形象
韩国现代文学作品《土豆》和《水碾》中女性形象研究
对《红楼梦》中女性形象的分析及女性悲剧的思考
阿尔比作品《动物园的故事》“厌女”可能性分析
“看”与“凝视”中的美
西方女性摄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恐慌与愤怒,焦虑与恐惧
浅析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在商业化运作下的作用
文化视野下日本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