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十七年文学中“仿男化”的女性审美倾向
2021-09-10裘冰冰
裘冰冰
【摘要】由于各种因素的干扰,十七年时期成了中国女性文学发展的特殊期。有人称它为一个没有女性文学的时代,也有人将其定义为女性忘我的时代。女性作为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自古以来的社会地位就低于男性,故而女性在“平等权”的争取上是从古至今没有停下来过的。十七年时期,人们又对“平等”的问题进行了进一步的阐释,但是在当时特殊的社会背景下,人们对于“平等”的过度阐释无疑导致了社会对于女性的整体评价的大方向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即“仿男化”的美的评判标准成了女性审美的主流。
【关键词】女性;审美;男性化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2-0031-02
一、“美”的定义的男性化
自古以来,女性形象向来都是柔美的:传统古诗文中,女性所展现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倾心之美;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蒙眬之感;是“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娇弱动人。但是,十七年文学却颠覆了女性之前的温顺柔弱的固有形象,重新塑造了一种“新”女性审美,这种审美是在新政权争取男女平等的过程中应运而生的,使得当时女性对美的定义从之前的“柔美”变成了“雄美”。而这种“雄美”分别体现为女性外表的“男性化”和女性行为品格的“男性化”。
(一)女性外表形态上的“男性化”
十七年文学中的劳动妇女是女性外在审美“男性化”的典型。“十七年”文学中的劳动妇女在形象塑造上普遍被烙上了时代的沉重烙印——“携枪挑擔,衣着朴素,不顾情欲,埋头劳作”。
《山乡巨变》中的邓秀梅身着的是斜纹布制服和白底蓝花衬衣,青年积极分子盛淑君有着壮实胳膊和黑红的脸蛋。而《李双双小传》则通过侧面刻画李双双的能干“一天能织一丈三四的布”来凸显出李双双的优秀女性之美。可见,在十七年文学中,正面劳动女性形象的五官被刻意地模糊化,而着重突出的是劳动女性外在“黝黑”“壮士”“能干”的特点,这个与传统以来女性娇嫩轻柔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女性应有的与男性相区别的自然属性被人为地淡化,而将男性的外在属性加以女性的身上,并以此为美。
此外,十七年中“朴素风”的盛行,女性华美繁杂的装饰、追求“美丽”的本性被视为资本主义的象征被加以唾弃,审美的“朴素化”成了当时女性中的主流。《青春之歌》中林道静一出场便是一身的素白,《在悬崖上》中我“妻”作为高尚的象征,其外貌也只是“剪短的头发,穿着已经洗得发白了的浅蓝色的衬衣”。可见,简单质朴成了女性审美定位中的另一种美。这种简单朴素的形象的根源其实源于无产阶级,来源于底层的劳动人民。政治影响下的“新”审美使得那个十七年的女子们活成了个贫农的样子,男人的样子。
“十七年文学”是唾弃“华美”的。《在悬崖上》中的加丽亚“浅灰色的裙子,米黄色的毛线衣,棕色的头发”的装束则成了反面教材、时代“异类”。在保守的人眼里,认为她是一个道德堕落的人;那些满脑子政治的人,给她戴个“小资产阶级”的帽子。加丽亚在那个时代受尽苛责,这种不合时代的“漂亮”反而成了加丽亚的伤疤。显然,在当时这种“仿男化”的女性审美下,这种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是被时代所否定的。
现代意义上女性的美,是外表的大方美观,更是一种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变化与影响,始终保持自我的一种频率和节奏的从容镇定,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处世的强大的独立与自信。而“十七年”中的女性美无疑是对于“平等女性”的错误过度解读——活成一个男人就是“平等”。性别外在的分界在十七年文学中被极力弱化,女性在这种审美下更多的是活成了男性的样子。
(二)行为“男性化”——女性的过度事业化
“十七年”中的正面女性大多都是热爱事业和革命的,她们抛弃了所谓的性别意识,与男性一起走向革命、走进生产。她们极力证明着一个观点——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可以做到。这使得“十七年”女性的行为和品格偏向了男性化。
“十七年”中打造了一大批“铁姑娘”的形象,并把这个称号称为女性的光荣。女英雄、女劳动者成了文学塑造的主流。“女英雄”们对于革命事业往往都是激情忠贞的,无论面对多么残酷的环境依然保持着男儿般的不屈,有着顽强意志和英雄气概的“铁人”形象。
《红岩》中的江姐在面对酷刑时展现了共产党员钢铁般的意志;《青春之歌》中的林红把“共产主义者要工作到最后一分钟,最后一口气”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两位革命家都在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依旧坚定地坚持着革命的事业,用自己的虚弱的身体和敌人做斗争。
曾经的“坚毅、刚强”这些词都是男性形容词,却在十七年文学的“女英雄”形象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爱情”是人性的本能,但是“十七年文学”中却出现了“爱情低位”的状况,即当“工作”于“爱情”相冲突时,爱情总处于一个被抛弃的地位。《美丽》中的季玉洁,放弃了与上级的爱情,成为了事业女性。《红豆》中江玫和齐宏爱的热烈,但最后江玫还是选择了革命而放弃“不革命”的爱情。女性在那个时代下,被呼吁要“要独立”,而在追求这种“独立”的过程中却忽视了内心最本真的声音,变相失去了话语权。
总之,“十七年文学”下的女性,的确反映了时代号召的“男女平等”的观点,但这种平等是畸形的,将女性的美定义到了男性的身上,而缺少了女性特有的丰富内涵。
二、特殊时代孕育下的女性“审美”
不同时期的女性在追求平等的道路上都做出了相应的抗争。
传统文化中的女性往往是“足不出户”的形象。无论是《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还是“为情死、为情生”的杜丽娘,抑或《红楼梦》中有权有势的贾母。这些女人只是活跃在家族中,就如贾母,一出“大观园”她所代表的便不是自己。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妇女的抗争只能通过“乔装为男性”来实现,最终展现在社会政治外交平台上的,始终是男性的角色。祝英台入书院,“女驸马”冯素贞进科举上朝堂,花木兰替父从军……女性的抗争说白了也就只是无力的模仿罢了。
新文化运动掀起了新思潮,中国的女性开始学着走出了幽禁的私人空间,将目光方向社会。易卜生的戏剧《玩偶之家》中女主人公毅然地离开了丈夫投入社会、追求自我命运的行为,成了“五四时期”中国年轻女性的楷模。可是五四时期的娜拉们,最终怎么样了?“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在这现实世界中,女性或许能够挣脱婚姻与家庭的部分枷锁,但是不独立的经济和的匮乏社会身份,使得女性难以在社会空间中立足。因此“五四”女性对于平等的追求实质上并未指出一条合理的途径。
而对于这一问题,“十七年”是有所改革的。“十七年”时期助力于为女性提供这一条实现平等的道路,为“娜拉”们建构一个“社会性的成人身份”,也为她们的平等合法的权力提供一种合法性的知识阐述基础。毛泽东替广大中国女性发出了“女子能顶半边天”的豪言壮语,想让女性也成为这个社会中的“一半”。但人们在解读时出现了误差,不光在社会地位上要求了男女的平等,更使得女性的定义出现了类似于男人的状况。
文学的创作离不开时代的背景,体现着时代的思想内涵。虽然新中国建立时,鼓励艺术的自由,但是很大情况下,文学创作仍受到政治影响。在塑造女性的时候,便出现的很多“仿男化”的妇女形象。
新中国成立通过革命,于是便有了一批“女性革命家”,“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需要劳动,于是便有了一批“女性劳动者”。女性企图通过在劳动实践中表现出自己不比男性差的一面,再加上社会对于这种现象的鼓吹,就直接导致了错误解读变得越发严重。
在文学创作中就表现为作家企图在作品中将女性和男性的性别差界线消化淡除。《李双双小传》中李双双按不住在家中的缝缝补补,更想投身于“大跃进”中去,贴大字报,搞统一食堂,一个人可以抵得过好几个男人。她在整本小说中无疑是个上进的优秀女性代表。她认为这是女性独立的必经之路,但是这一类的女性无疑是在追求平等的道路上失去了“女性意识”,扭曲了“女性审美”。
“十七年时期”的“女权”无疑是对于五四时期的一种进步,但是这种进步又是不彻底的,受到大环境的影响,在追求“男女平等”的道路上,直接越过了“女性自我”而跳到了“男性=女性”的无性别化的境地。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十七年文学”笔下的女性,更多的是活成了半个男人的状态,这是十七年中出现“女性缺失”的根本原因。
三、结语
对于平等的追求,是长时期以来一直环绕在男性和女性之间的一个巨大问题。就算在新世纪下,国内外依旧存在着要求男女平等的呼声。女性始终在追求着公平的社会地位。但这种追求应该是理智的,有界限的。女性在追求成为一个平等个体的前提条件就是“成为女性”,我们不该抛弃女性身上独特的美而去追求男性身上的充满力量的雄壮。这是一个最前提的自我定位,若是抛离了这个,无疑是拔掉了大树的根,那么后面的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做着错误的无用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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