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技术与社会生活 : 家庭、性别与权力
2021-09-10彭咏姚绍将
彭咏 姚绍将
【摘要】 在当下高度发达的旅游休闲产业背景下,民族地区的社会环境和家庭生活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掌握传统工艺技术民族妇女们技艺生活中的家庭角色、地位由传统的模式转向为新型综合的模式,妇女逐渐在社会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得到社会认同,改变传统家庭模式,在服务乡村振兴的美丽乡村建设发挥重要作用。
【关键词】 苗族妇女;传统技术;性别研究
【中图分类号】TS9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0-0087-02
基金项目:2019年贵州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美术人类学视域下苗族农民画研究”(项目编号:2019zc105)阶段成果之一;贵州省2015年省级本科教学工程项目“凯里学院‘美术学’专业综合改革试点”(项目编号:SZZGS201501)阶段成果之一。
众所周知,工艺文化产生自民族民间的日常生活之中,每个地区的民族工艺文化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各种的地域与民族特点。手工艺是人类文明进程中最早的生活伙伴之一,人类诸多生活生产领域都离不开被柳宗悦先生称之为日常好伴侣的手艺(品),人类理论思想史的实践和高端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创新更是基于日常手艺职业基础。但随着全球化、现代化或工业化的加剧,世界范围内的传统手工艺文化正在丧失自律生存的最后土壤,那些具有千年历史具有灵性和温度的亲和手工技艺,正渐行渐远,形同陌路,优秀传统手工艺的困境与现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保护与抢救工作刻不容缓。主要生活在中国西南山区的苗族,有着历史悠久的文化和饱经风霜的迁徙历史,生活和生存的困境,造就了苗族人民尊重生态规律,充分利用生态环境的自然资源来维持生计、调适生存,达到乐生的目的,苗族传统工艺技术文化就是重要内容之一。然而苗族女性文化是优秀民族文化的代表。苗族妇女优秀传统工艺蜡染、刺绣、织锦、农民绘画和民族服饰早在20世纪就已经蜚声海内外。
一 、苗族妇女传统工艺的历史及特点
从苗族的诸多优秀传统工艺创造之中,苗族女性传统手工艺,技艺精纯,工艺作品别样精致,柔情绚丽绽放,鬼斧神工,犹如天造,是苗族女性独特的审美观念和创作思维的集中体现。苗族女性工艺技术文化千百年来贯穿日常生活的各个角落,折射着妇女的生活状况和地位,深刻地影响苗族族群社会与家庭生活。在当今国际和国内社会抢救优秀民间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继承开发,以及高度发达的旅游休闲产业与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助推下,优秀传统工艺文化得到“二次发育发展”,苗族妇女家庭、社会生活地方正在发生着极大变化。
苗族女性工艺技术文化是农耕文明男耕女织的生产生活方式的体现,也是传统技术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苗族社会系母系氏族社会发展而来,保存了诸多原始文化的遗风。根据苗族历史文献记载可知,苗族传统婚俗习惯文化,苗族传统节日文化都多维度多层次地反映了苗族女性文化和工艺文化的重要历史和作用。苗族妇女掌握的传统工艺技术几乎全面覆盖了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尤其是蜡染、刺绣、织锦、服饰等传统手工技术文化,有着较早的记载。周《礼记》中记载,染物的染色在当时设有叫作“染人”的专门官员主管,南方的楚国还设有专门主持生产靛蓝的“蓝尹”工官;《后汉书 · 南蛮传》记载西南夷“知染彩纹绣”的工艺;《贵州通志》记 载:“用蜡绘花于布而染之,既去蜡,则花纹如绘”;汉代刘安的《淮南子 · 齐俗篇》记载“三苗”时代先民用麻掺和头发盘于头顶的风俗;《搜神记》记载为“盘瓠”“武陵蛮”;“百苗图”(清代《南蛮图册》);芮逸夫《苗蛮图册》等等都有对苗族刺绣、蜡染以及服饰工艺的“字符”或视觉记载。这些古典文献记载了苗族工艺历史悠久的特点,同时也零星记载了主要是妇女们在从事这一系列的技术过程。苗族妇女传统工艺的特点有:一是主要苗族妇女完成整个设计和技术过程,以满足家庭基本是生活需求为主,同时也应该得到族群社会群体的认同;二是从工艺技术及文化来看,以手工作业为主,尊重民族風俗习惯,记录民族历史文化,创造性对民族历史进行叙事,具有纪念和情感归属的价值;三是苗族妇女传统工艺反映了她们集体为主,个体为辅的独特造物或创作思维和审美特点。
二、文旅商业化带来的家庭空间变化
在当下高度发达的旅游休闲业中,带来民族优秀传统工艺传承人群的变化。传承人由原来传统工艺作为自给自足的家庭的、私人的日常生活行为之人,当然传统的妇女工艺制作并没有受到重视。相对男性掌握谋生一技之长的传统技术行业或职业而言,民族妇女的满足家庭的“手头活”并不被认为是像男同胞一样的能够“挣钱”,成为支柱性谋生手段的技术或行业。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民族族群社会中,“工匠”仅仅是男性的专有称呼或领地。从大量调研资料显示,少数民族妇女的“手头活”有两个被社会或男同胞建构的重要内涵或功能:一是妇女掌握民族本身的工艺技术,犹如妇女其他日常生活事务一样,是最基本的普通家庭日常生活的义务,是如妇女洗衣房、做饭、生育、抚养一样的,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不能单独的作为其他职业来理解;二是妇女掌握的传统工艺技术,是整个社会对其是不是个“好姑娘”“好女人”的德行或品种考察标准。但从社会发展来看可以肯定的是,妇女所掌握的“微不足道”的“手头活”其实也是传统技术文化(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她们的技术依靠性别身体,同时也延伸了人的空间。
家庭的空间是属于私人的、隐秘的、个体的、安全的,同时也是比较狭小的温馨的空间,与家庭空间对应的是户外的、公共的、巨大的、有危险的、开放性的空间。在社会的多方面综合建构中可以看到,女性往往属于前者,属于家庭空间,而男性往往活跃在后者中。苗族妇女传统工艺人群长期以来安分地留守在家庭空间中,那精致美丽的手工艺作品也在这个私人的安全空间家里完成。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家庭空间能够获得持久安全,专心致志完成极其需要耐心、细心,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烦琐的工作。比如苗族的蜡染工艺,工艺复杂而烦琐,从染料的采集提炼和布料的选择,再到认真仔细的蜡刀作画,反复的浸染与晾晒,每一个环节都是需要十分精细;再如苗族的刺绣技艺,从染织彩纬,绘制与剪切图案纹样,到运用各种刺绣技法反复绣等等。完成这些耗时费心的手工艺都是必须在拥有安静的空间,那么家庭空间成为最合适的空间。当然,也应该意识到,或许正是传统社会分工导致家庭的妇女空间,然后在这个空间中充分利用时间,完成传统技术创造工作。
随着当下女工艺人群工作性质和身份的变化,苗族妇女传统工艺文化空间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她们的私人空间转变为公开展示的空间,自给自足的家庭空间转变为旅游和文化的共享空间。显而易见地,妇女们的活动空间和对外交流前所未有的扩大,妇女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发展机遇与空间得到释放。从家庭角度而言,妇女除了扮演传统的母亲、妻子的角色外,同时也在社会活动中扮演着女工匠(艺术家)、设计师、企业经理、销售人员、传承培训教师(或专家)等角色。那么,家庭妇女面临着更大压力,也获得社会更多的认同,家庭角色和家庭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三、乡村旅游与非遗保护中性别与权力转变
这里的性别与权力是指个体的、家庭的,亦即在族群社会发展中不断被建构的性别身份与权力。这种长期“男性统治”形成的性别歧视观念和标签是西方女权运动兴起的原因,也是她们异议颇多的基础。从民族历史文化和风俗习惯来說,西南诸多少数民族并没有这么强烈的观念,很多民族有着母系社会之遗风,妇女并没有那么典型地在“男耕女织”的分工里。“不落夫家”,特有的女性节日和自由的“游方”“跳月”“赶歌场”等风俗证实了这一点。但是她们的生活、社交活动空间是狭小的,家务繁重中家庭角色是鲜明而传统的,在族群中被建构和认同的身份与权力是极为有限的。
乡村旅游的高度发达,提高了乡村人群的经济能力,非物质文化保护和开发利用转变了乡村妇女传统技术的使用和价值场域。现在的苗族优秀工艺技术创造家庭有两个明显的变化:一是部分家庭的妇女(长辈、女儿)以自己的手工创作成为整个家庭主要的经济来源。比如小作坊、合作社、小型工艺品制作与销售企业、开设非遗培训机构或组织,那么在这种情况中,苗族妇女不再是传统的相夫教子,多数时间“独守空房”的状况,而是活跃在优秀工艺的竞技场、非遗传承传授中、文旅商品的研发机构等多种原来被认为是“男性化”的空间,她们在无意识地挤压了男性的空间和权力。从家庭而言,当她们正在支撑起家庭养家糊口,儿女读书买房的重担的时候,家庭男主角逐渐地丧失了相应的权力。我们通过调研也发现,部分家庭中,因为妇女以传统手工办起了小作坊和小企业,给家庭带来不菲的经济收入,改善了家庭的生活条件,日子越过越好,家中男性也积极地加入其中,成为苗家妇女工艺发展的助力者。那么,这其中就导致了家庭和族群社会中性别功能角色与权力的转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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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姚绍将.技艺生活与性别角色演变[J].长江丛刊,2020,(04).
作者简介:
彭咏,女,汉族,贵州凯里人,本科,凯里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苗族民族民间工艺。
姚绍将,男,苗族,贵州天柱人,博士,凯里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视觉文化,传统工艺技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