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运河步道走

丁云

2500年前伊始，各朝各代接力，筑起一条贯通南北的水道，关系国家经济命脉。如今，运河沿线分段施工，逐渐连起一条巨长的步道，与人们的休闲旅游紧密相连。与水道相似，这条步道在今天的江南生活里也逐渐占据了重要位置。

苏州境内的运河分三小段，沙墩港至枫桥段的苏锡段，枫桥至宝带桥的市河段，以及宝带桥至王江泾段的苏嘉段。春来赶早，我们沿着运河走一趟苏锡段和苏嘉段，就当春游了。

苏锡段  捕捉望亭电厂的“信号”

我们的起点，就从京杭运河与望虞河的交界处附近开始，沿着运河南岸移动。

其实只要沿着运河走，你就不难找到那里。因为北岸的望亭电厂长久以来就是一个地标，加上两只巨大的像敞口瓶一样的烟囱不停地冒着白烟，仿佛永不消失的信号。

也许是受疫情限足的影响，也许是每天生活在城市的风景中，又也许是春天万物复苏带来的勃勃生机让人打开心扉，乍一看到运河，真高兴。

运河上的船只纷纷插着红旗，来来往往。北岸的电厂像庞然大物，岸边停泊着船只;南岸这边的吴门口路自西北向东南延伸，沿路靠河停了一溜红色的装载卡车。两岸的柳树抽着嫩芽左右摇摆，人的心情也像两条腿一样前后摇荡。

沿吴门口路向东南步行，过运河上的工农桥，不期而遇螺蛳墩遗址和杨柳墩遗址。标示牌上说，形如馒头状的螺蛳墩遗址，四周环水的墩体面积约5400平方米，核心区曾挖掘出墓葬16座。据说，这些墓葬横跨汉、唐、宋、明、清。而杨柳墩原有30000平方米，历为军事要地，明代常遇春与罗木在这里打了有半个月。太平军也在这里镇守太湖。1992年开始，望虞河闸工程占用了杨柳墩大部分。附近还有个春秋时的月城遗址。

过了望亭南桥、长沙亭和通波亭，延续北岸望亭电厂的风格，南岸极其狭长的运河公园也有了工业味道：沿河设置塑胶步道，搭建钢架构的篮球场，集装箱打造出了挑高观景平台，在运河与货船这样与众不同的背景衬托下，健跑、打球、发呆，似乎都很不错。

想要了解自古以来的京杭大运河在人们心目中的样貌，望亭运河公园内有一条“运河百诗碑廊”，取自全国20多个城市的100多位书法名家，以咏赞运河古诗为主题，进行书法创作，再由人工雕刻出书法碑刻。各种风格的书法语言，讲述了距离我们这个时代或远或近的运河风物，只是我等水平，“识字”不多。

狭长的运河公园里包含着望亭历史文化街区。因为是生态浅水区，北岸就有个航船的服务区，像高速公路服务区一样停靠着航船。虽然只是一个单纯停船的地方，但上岸的人们想必可以借助路上交通工具出门儿吃饭活动。

街区内有座“象征性”的御亭。附近还有座运河大桥——鹤溪大桥。望亭镇建于三国孙吴时，镇名就叫“御亭”，“御亭”改“望亭”，是唐初出于忌讳的原因了。这座亭子显然是纪念版的“御亭”，但里面并不空洞，有块保护起来的残碑。

望亭就在太湖、鹤溪和蠡河的交汇处。大运河虽然始于公元前5世纪的春秋末期，但当时全程各段并不相接。隋朝610年开凿了江南运河，从镇江一路通至杭州。隋焬帝时代的江南运河借用了古鹤溪，对水道做了拓宽挖深，因而鹤溪是运河古道，而蠡河就是望虞河。因而鹤溪大桥这个名字也是很有来历的。

沿马驿路过鹤溪大桥以后，想要沿着运河继续往东南走，不太容易，因为沿途可能在工厂厂区内，或是新建的住宅小区范围等。京杭大运河就此，从相城区区辖进入高新区区辖，相继通过通浒大桥、苏钢大桥。

然后我们试着走浒墅关的上塘北街和上塘南街，再次回到京杭运河沿岸时，发现了即将拆去的北津桥，向南可以眺到南津桥。这两座大桥的名字在浒墅关运河史上赫赫有名。七八年间，两岸建起了崭新的公寓住宅，运河步道以红黄蓝三色标记，贴着运河向南，从上塘南街可至董公堤路。而运河之上，过了南津桥，就是浒关北桥和浒关南桥，然后过兴贤桥。

董公堤路的尽头，想要再贴着运河南行，似乎行不通，一直要到枫运路，此时就即将进入寒山寺所在的枫桥景区。

苏嘉段  寻找平望辣油的“辣味”

说起平望古镇，很多人没去过，但并不影响“平望”在几代人心目中的如雷贯耳，因为有平望辣油辣酱，能让过去略显单调的汤汤水水顿时口齿生姿，因而对平望第一印象就很好，想象空间十足。

大运河流經平望，有四河汇集的景观，即新运河、古运河、太浦河、頔塘河四河交汇。新老运河在这里的走向，就像一个“人”;太浦河与新老运河交汇，成一个“大”;太浦河、新运河、頔塘河之间又成一个“匚”;因而“四河汇聚”的格局像一个不规则的“口”。

大运河在历史上的走向并非一成不变。河段淤塞淤浅、市镇越来越繁华等原因，都会令航船改道。所以在地图上的表述既有江南运河，即古运河;也有京杭运河，即现行运河河道。当为江南运河即京杭运河时，可能表示古运河河道仍旧在走航船;当江南运河与京杭运河分开标识时，或许意味着主航道已改道。平望就是这样。

从澹台湖打弯后，江南运河一路南下，穿过东西向的太浦河，继续南下穿古镇而过，在莺脰湖“劈腿”，左腿往西南方向通向乌镇。而为了使京杭运河主航道改“穿镇”为“绕镇”，平望在上世纪60年代末开凿了一条新运河，北通太浦河，南接頔塘河，航船走“匚”型后到莺脰湖，右腿往东南方向再行往嘉兴。

刚在平望镇走动，就见一条司前街。方志上说，平望镇区街道名从前主要九条弄、五条塘、五条港、五条湾、四条街、四条河、三条浜、三条汇、二条埂，再加后溪、城濠、东栅、荷花池之类。今天虽可能不完全一样，但大部分街巷名仍保留着。

司前街大概是“巡检司署前的街”的意思。司前街1号前有座安德桥，说“其跨于古运河与荻塘（頔塘）交汇处，是平望境内最高之桥，在巡检司署前，即平望粮管所城隍庙仓库前。”司前街1号内确有涂鸦“粮仓”字样，同时还挂块“平望辣油辣酱”的牌子，旧厂房也非现代，或许这里也曾是民国时生产辣酱、辣油的达顺酱园？里面正在改造，据说将用于文创、展陈。

安德桥南堍沿运河，有一条长长的古运碑廊，贴着小九华寺的东墙，向南延伸至莺脰湖。 碑廊以诗书画形式，讲述着平望的历史，以及与运河有关的种种。与望亭的“运河百诗碑廊”恰好两两相“望”。

我们在古镇沿着江南运河来回游荡，想要亲眼见证四河交汇的地方。一路也到处看“野眼”，看稀奇。

太浦河与古运河交汇处附近，平望海事所旁，那么狭窄的运河路拐了好几道弯，有一个近乎90°。一辆20余米长的拖车竟想“全身而退”，折腾了20分钟，直到我们在一旁拍照结束，也没成功。

安民桥附近的古运河河道里，一条渔船载着6只黑色的鸬鹚缓缓而行。鸬鹚们或潜入水中抓鱼，或站在船舷边扑棱翅膀。老渔翁很悠闲，要么拿着网兜兜鱼，要么摇着船自顾自往前，有时他会放出长杆，让放出去的鸬鹚回来，有时也并不急着喊那剩下的一两只回船，于是剩下的那一两只鸬鹚就在水中长潜，让人怀疑是有了“异心”。

河里还有四只鸭子，整齐划一地来回游水，突然就有一只扎下头进食，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巡游。吃饱喝足后，一只鸭子率先“甩手不干”上了岸，拉锯战之后，“队伍”宣告解散。

老镇上还有那种茶馆，老式房子，光线一般，经年累月让墙壁显得黑乎乎的，木头方桌用出了包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丝毫不减它们在当地的人气，里面竟是人声鼎沸。大概也是茶水费用低廉，2-3块钱一杯，可以跟老友日日欢聚一整天，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古镇 “热乎气儿”。

离开平望，沿着运河西岸经524国道一路向北，经运河大桥、京杭运河特大桥、科林大桥、八坼大桥、云龙大桥等，渐入运河十景之澹台湖宝带桥。古老的宝带桥正在维修，石狮们静静守候。

时至今日，看到宽阔的运河，看到河里有往来穿梭的运船，像交相辉映的序曲，像时代跳动的脉搏，内心依然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