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清水江苗族独木龙舟节社会功能的研究
2021-09-10胡静樊庆岗何海艳
胡静 樊庆岗 何海艳
中图分类号:G85 文献标识:A 文章编号:1009-9328(2021)01-011-03
摘 要 苗族的独木龙舟节被列为国家级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是贵州苗族重要的民俗活动,主要流传于黔东南州清水江一带。通过文献资料法和访谈法,了解到清水江苗族独木龙舟节缘于保公烧龙为子报仇的传说,现实生活中源于生产实践,是苗民在长期的靠水吃水的生产劳作中逐渐摸索出的重要生活方式。通过对文献资料以及走访调查的资料整理发现,清水江苗族独木龙舟节的社会功能主要凸显为:仪式文化的再现、族群凝聚力的增强剂、苗族姻亲的纽带、娱乐交友的有效途径,该活动发展至今也成为了生态文明建设的加速器。
关键词 清水江 苗族 獨木龙舟节 社会功能
清水江是贵州省的第二大江,是长江上游的重要支流,主要流域面积集中在黔东南州,是苗族侗族聚居的地方。该地区苗族人口最多,其中沿岸的台江县苗族人口占境内97%,有“苗疆腹地”之称,该地区地势由西南向东北部倾斜,为高原山地地貌。勤劳的苗族人民靠着不服输的倔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千百年来创造了属于他们的灿烂民族文化。其中,独木龙舟举世无双。独木龙舟节是苗民自主的文化盛宴,它保存了完整的浓厚的传统仪式文化,又因为独特的竞速方式与现代竞技体育有类似之处,被视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现今已成为当地旅游的名片,而独木龙舟所具备的社会功能是使之经久不衰的动力之一。
一、贵州清水江苗族独木龙舟节溯源
关于独木龙舟节的由来已无法查证具体的时间,但是在当地流传着苗人保公烧龙为子报仇的传说。具体为一名叫九保的苗家孩子被恶龙杀死,其父保在龙洞口放火烧死恶龙为子报仇,闻讯的苗民从各村寨奔来分食龙肉,每个村寨分到了恶龙的不同部位,后来恶龙托梦给苗人仿造龙身造龙船在清水江里划,便保佑苗族风调雨顺,平安顺利。于是龙便幻化为“掌握雨水的灵物”,成为苗人的图腾崇拜,由此当地苗人举行了龙舟节。传说只是为了增添龙舟节的神秘性,是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情况下苗人有限的认知里对龙舟节开展给出合理的精神寄托。
查阅史料发现,苗族战争史亦是迁徙史。由于战争,苗族由北至南至西迁徙,贵州清水江一带的苗族便是大迁徙中的一支。独木龙舟节的出现与生产劳动是密不可分的,当苗族迁徙到清水江一带,生活环境是深山大河,日常出行及劳作就需要就地取材,当在淌水过河时用木材捆绑漂浮在水面上控制好力道与方向既能载人还能陈放一定的货物。于是,就在这样长期的水上劳作中,苗人逐渐摸索出将杉木凿空能当舟船行使的技巧,当人们将关于龙的传说和凿空杉木舟船结合在一起,独木龙舟的雏形也就在此。清水江在台江县和施秉县的河界处上游的平寨村、南哨村到马六合村,以及巴拉河村到巴拉河段,沿江分布几十个自然村落。河水从高山丛林到开阔平缓过渡,到六合村一带水流平缓,地势开阔,周围土地田地深厚肥沃,该地农作物、经济作物产量较高,经济情况良好。此外在该地区,生长在河水边的苗民从孩童时期就在河水中嬉戏,熟悉水性,会游泳,同时长期的生产生活劳作普遍使人民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因此,独木龙舟节的出现具备了良好的自然地理条件和一定的经济基础以及相关人员良好的身体基础。
二、贵州苗族独木龙舟节社会功能解析
社会功能是指在整个社会系统中各个组成部分所具有的一定的能力、功效和作用。贵州苗族独木龙舟节的社会功能是龙舟本身及其项目开展对当地苗族群体产生的一系列社会效应和作用。它体现在节日过程中的仪式文化再现,增强凝聚力精神“粘合剂”,再有体现在苗族婚姻纽带的加固以及苗族社会关系网的拓展;同时也是苗族青年男女交往的重要媒介,至今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被赋予了新的社会功能。
(一)仪式文化的再现
独木龙舟的制作是复杂又神圣的过程,从选材到伐木到制作各环节有复杂的仪式和禁忌要遵守,如选才需征得主人同意后要宰杀鸭子祭神,砍伐树木时再杀鸭子,同时还需奉上鱼、酒、肉、香纸等祭奠树神。此外,还有杀鸡看鸡眼定吉凶的说法等。在伐木到运输木材的过程中也有不能说的禁忌,如树木太高,不能说用不完,只用几节就行,这样砍下来的树就会断成几节;运送木材要在当天完成,不然过了当天木材便不动,此外要杀鸡敬鲁班之后才能对木材进行加工造船。独木龙舟节的开启由起龙、下水、出龙和歇龙组成,每个环节都有相应的仪式禁忌,尤其是下水和出龙,是祈求全村平安,保佑出龙队伍顺利,还有个体家庭为龙舟下水后披红,祈求龙神赐子赐福。划龙舟是男人的事,在整个节日期间,所有人禁忌不吉利的话语,不能说诸如“翻”“掉”“死”之类的字眼。女人、患疾者的人不能触碰龙船,家有孕产妇、新丧之类的男子亦不能参与,不能有不良行为的发生。龙舟下水,要宰杀白公鸡祭山神,如果违反上述禁忌,龙舟节要发生事故。节日当天,龙舟上的人物分别是鼓头、打锣手及桡手。鼓头是村寨推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人物,在龙舟上安排一切,他坐船头,面向水手,用一定的节奏敲鼓打拍子。打锣手是男扮女装的小男孩担任,当地人解释为老叟和孩童敲鼓是传说中父亲杀龙为子报仇的再现。桡手则是村寨里有划龙舟经验、自愿参与的青壮年,他们统一服装,最初的龙舟节桡手穿蓑衣戴斗笠,印证了龙舟节祈雨的目的,后来因为穿上蓑衣不便,逐渐取消了,斗笠则保存下来。以上是苗族人共同遵守的仪式禁忌和行为准则,看似龙舟节日里需要约束的行为,实则也是当地苗人长期的行为准则和社会要求,当然也离不开苗人对风调雨顺美好的憧憬,正是这样的愿景贯穿当地苗族生活的方方面面。
(二)族群凝聚力的增强剂
倪依克认为龙舟文化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粘合剂”。清水江一带龙舟节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一般在农历五月二十四至二十七日举行,为期三天,是村寨内部成员以及村寨之间情感维护的纽带。
首先从村寨内部来看,购买制作龙舟的木材到龙舟成型需要整个村寨每家每户出资出力;其次,在节日开展过程中,本村寨男女老少协调分工,除了禁忌以外的人员,是全员参与,外出务工的青壮年此时会回来或作为桡手,或维护秩序,女人负责后勤保障、礼仪接待,招呼“姑妈”亲戚,男人负责仪式、竞渡,每位成员都能找到自己的角色。龙舟节的热闹程度、收到礼物的多少、宴会的丰盛与否是彰显村寨内部经济实力与衡量成员团结与否的重要标志。因此,通过龙舟节,可以窥见村寨内部的人情往来,个体之间以及族群之间的亲密关系,也可以瞥见村寨的精神面貌。
从村寨之间来看,举行独木龙舟节是村寨之间的较量,体现在经济实力,人口多寡、社会关系等,也是每个村寨的“面子”之争。但同时从龙舟节长期举办情况来看,沿江众多村寨将龙舟节年复一年热闹有序的举办是村寨之间共同遵守約定,统一行动,是村寨之间齐心协力的结果。因此,龙舟节的举办加强了村寨之间的联系,是维护村寨之间交流的情感纽带。
不论是从村寨内部还是村寨之间的,龙舟节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年轻有力的桡手是龙舟节出彩的重要保证,有更多的“姑妈”回娘家赠送礼物挣足“面子”,村寨需要有足够的青壮年,有更多的出嫁女子,因此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人口的增长。龙舟节的举办,需要鼓头连同内部家庭成员有较为扎实的经济基础,才能承担节日期间的各种开销,群欢过后,便是新一轮对生产劳作的投入。龙舟节是彰显各村寨的实力,维系各村寨的友好团结的桥梁,从客观上也是促进人口的增长的重要因素,是促进当地生产发展的动力之一。
(三)苗族姻亲的纽带
刘毅认为“礼物现象作为社会互动基本事实而广泛存在”。姑妈送礼是龙舟节特点之一,也体现了姻亲互利互惠的关系。苗族婚俗,注重亲上加亲,有“还娘头”、“追姑妈”的姑舅表婚习俗,这样一来可以使姻亲关系得以长久维持,达到姻亲之间互惠的关系,也使苗族社会关系更加紧密。节日期间,沿江村寨的“请姑妈”活动热闹非凡,姑妈回门带着厚礼,接龙时,要将姑妈亲戚带的礼物挂在龙颈上,这体现了姑妈家的经济实力和婆家的态度。例如,鼓头的女婿至少要送一头猪的大礼,女婿的家族亲戚至少要送一只羊或鸭子,以及各路亲戚的礼物挂在龙颈上,可以说,姑妈给予了龙舟节大力的物质支持。礼物越多,整个村寨愈有“脸面”,彰显鼓头和村寨人脉资源和社会关系的广泛,就算礼物增加了龙舟负荷,不利于龙舟竞速取胜,却足以证明龙舟节的意义在于加强族群间的文化认同,是维系姻亲习俗的重要纽带。当姑妈亲戚离开时,鼓头村寨成员也要做出相应的礼物回赠,通过一送一赠,龙舟节才能长久有序地延续至今。
(四)娱乐交友的有效途径
追求群欢、追求快乐是人的本能需要。龙舟节展现严肃仪式文化的同时,也展现强烈出的娱乐文化交友的功能。龙舟节本就是群欢的节日。节日前夕,各村寨节日前的预热调动全村积极性,集体出资购买食材分配各家到村寨踩鼓场举行宴席,待己待客。其次,锣鼓喧天的节日当天,充满炫富意味的姑妈献礼以及龙舟竞渡带来的视觉上和感官上的刺激和体验,让人不自觉地随着鼓头打锣手的节奏和着人群爆发出呐喊声,将龙舟节推向高潮,情绪得到轻松的释放。再有,节日里还有“请姑妈”及“答谢姑妈”活动,全村人身着盛装,到踩鼓场,姑妈舅妈们借酒助兴,自导自演文艺大联欢,整个村寨都沉浸在欢快活力又祥和的气氛中,将龙舟节气氛再次推向高潮。在此,这段时间也是走亲访友的最佳时刻,男女老少也能借此机会见到熟悉的亲友叙旧和结交不认识的人员,拓展人际交往圈子。苗族青年男女在此时可以通过“游方”,来寻找适合自己的爱情和伴侣,体现了苗族人的爱情自由纯粹,没有复杂的择偶标准,没有沉重的彩礼负担,是对精神自由和美好生活的向往追求,使得龙舟节也充满了浪漫和温情。
(五)生态文明建设的加速剂
独木龙舟节在经历社会发展变革尤其是经济大发展的今天,严肃的仪式文化在逐渐隐退,娱乐性文化显现出现来。随着农村改革的推进,乡村旅游不断发展,围绕独木龙舟文化节打造的如施洞苗族龙舟文化圈,将施洞打造成为典型的生态特色体育小镇。当地在交通、环境整治、接待能力等方面较之前大幅提升,直接带动了当地的就业率,拓宽了经济收入渠道,推动了经济的快速发展,但是也给龙舟节原生文化内涵以及社会功能的保存带来挑战。
三、结语
清水江一带的苗族独木龙舟节是当地人主导的一场民族文化盛宴,它的社会功能再现了苗族仪式文化,是苗族群体内部凝聚力的增强剂,是维系苗族村寨间的情感桥梁,也是加强苗族姻亲关系的纽带,是群欢、走亲访友的美好体验和最佳时机,更是苗族青年男女追求爱情精神自由的见证。现今,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推动下,围绕苗族独木龙舟节形成了生态旅游文化圈,赋予了苗族独木龙舟节新的功能。不过,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独木龙舟节是否会偏离原有的社会功能,使龙舟节成为经济发展的附属而丢失本真,这个问题是值得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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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师范学院体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