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记忆
2021-09-10柳苏凌孟建军
柳苏凌 孟建军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中国站在“两个一百年”的历史交汇点,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即将开启。在这100年间,无数革命志士用生命谱写了可歌可泣,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动人故事。在无数艺术家手中由此诞生了许许多多传唱中华民族风骨的经典文艺作品,这些作品所表现出来的不屈不挠、奋勇前进的精神激励我们不断向前。
用生命谱写的乐章——作曲家李遇秋情系“长征”
李遇秋是《长征组歌》曲作者集体中的一员,他也是创作队伍中最后一位去世的老艺术家,他曾经口述了一段关于《长征组歌》创作中的美好记忆。
1944年,15岁的李遇秋新穿上了军装,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小八路军战士。作为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兵”,李遇秋对和平、对新生活充满了渴望,而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却在日后积淀出了一段旷世佳作。
1965年年初,李遇秋所在的北京“战友文工团”和“总政歌舞团”同时接到了当时上级派来的任务:将肖华将军创作的诗词《长征》改变成歌舞组曲。随即,以团长晨耕为首的,以作曲家生茂、唐诃、李遇秋等人组成的创作小组于1965年1月成立了。由于晨耕是团长,身上还有很多行政事务,他更多的是参与意见和大方向的统一规划,生茂作为当时已经被大家认可的作曲家,旋律写作是他的强项,十首歌曲中几首歌曲的旋律是他亲自创作的,唐诃也是这种情况,而最后整部作品的配器、乐队合唱,以及最终总谱的敲定,都是由李遇秋一个人完成的。
李遇秋说:“1965年1月到3月,《长征组歌》开始进入初创阶段,十段诗词的一些简单旋律和简单的多声部框架在3个月内渐渐地有了雏形。4月下旬,创作团队由晨耕同志带领南下杭州,向肖华同志做第一次创作汇报工作。肖华同志最初对《长征组歌》的创作是下过‘指示’的。起初他是希望这部作品能够将十首诗词统一成一体化,也就是我们民歌中常见的一段曲调多段歌词的形式。但是在创作过程中,集体的智慧越来越多,都想着能够把每段旋律都写得更好,于是作品就越写越大,而且速度极快,本来4月份要和‘总政’搞的《长征》一起听,但是‘总政’没有弄完。我们先向肖华同志汇报的。”
“向肖华同志汇报的就是我们四位曲作者。主要就是通过清唱的形式,遇到多声部的时候我们就将大概意思唱给他听。汇报工作很快而且也很顺利,肖华听后非常喜欢,这从他亲自给我们讲解他创作诗词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他很重视我们的创作。肖华同志连续利用五天上午的时间给我们讲解他创作诗词时的种种感想,以及当年抗战时期的亲身经历,通过他的讲解我们对诗词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就在他讲解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慢慢地形成了今天我们听到的《长征组歌》的配器。《过雪山草地》那段诗词就勾起了我的亲身经历,漫天大雪、北风呼啸的场景让我一下子脑子就有了那段深沉而低回的旋律。”
一音未改堪称奇迹
李遇秋说:“那时候的创作速度是很惊人的。从杭州回来之后,我就开始进行《长征组歌》的合唱和配器部分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是6月底7月初,我为十首作品写配器和合唱,天气特别热,我在一间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屋里搞创作,天气热得我只穿了一个裤头,脚下踩了一盆凉水,脑袋上面搭着毛巾,就在这种环境下我基本保持三天配一首,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整部作品配完了。我这边一旦出稿,就立即传送到排练场,让演员和合唱队员马上投入排练。《长征组歌》就在这样极其迅速的创作效率下不断出稿。当时团里条件不好,演员和乐队队员们就在大空地上搭台排练,天气非常炎热,晚上又有蚊虫的叮咬。整部作品可以说是‘一稿成’,最后几乎没有什么改动。对于如此庞大的作品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周总理的意见我没有采纳
说起总理观看演出还有一段有趣的对话。演出结束后,总理和创作人员进行了交谈。李老师对记者笑着说:“总理特别喜欢竖琴,演出后就问我‘用竖琴了吗?’我回答说没有,我用古筝代替的。总理又说‘古筝怎么能够代替竖琴的声音呢?还是用竖琴嘛。’我对总理说,现在团里的经费不够,全团经费一年才五万元,而一台竖琴就要好多钱,所以这个乐器都置办不起。演出后没多久,从上级领导那里就批下来经费分给团里买了一台竖琴。”李老师说完乐得十分开怀,他说:“后来总理希望我能够创作一首竖琴协奏曲,我说竖琴这个乐器在乐队中出一两下,效果很好,如果从头到尾地做一首协奏曲反而不好。周总理是十分懂音乐的人,他本人对《长征组歌》更是喜欢备至,几乎没有太多意见,这也给我们8月1日的首次公演带来了巨大的信心。”
曾三次修改《长征组歌》
1966年,周总理曾出访俄罗斯,将当时在中国境内火爆上演的《长征组歌》带出国门,由于出国人员的限制,不得不将几十个人的大作品改编成乐队12人、合唱12人的微型配置。
1975年,在作品演出十年后,李遇秋萌发了修改作品的念头,原因是对音乐有些地方并不满意。
1993年,李遇秋参与了对《长征组歌》的第二次改编,编成歌舞化是此次改编的重点。这次改编加入了大量的舞蹈场面,音乐被大量植入,和人们已经印象深刻的第一稿完全不一样,人们似乎对这个新版的《长征组歌》并不买账。用李老师的话说:“实际上是不如第一稿的。”
1995年,《长征组歌》又经历了第三次改编。这次是应“合唱协会”的要求要将作品更加合唱化。双合唱队人數居然达到1100多人,其场面十分壮观。
第一支中国民族乐团的功勋创建者——舒铁民
1949年10月1日凌晨,刚刚随中国青年代表团从欧洲风尘仆仆回到北京的舒铁民彻夜未眠。凌晨3点,舒铁民和全体成员便前往天安门参加开国大典的观礼。他亲耳聆听到毛泽东主席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成立了!”年轻的舒铁民见证了新中国成立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庆典结束几天后,毛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在中南海再次接见了中国青年文工团全体成员。刚被任命为政务院总理的周恩来来到他们跟前,这些文艺青年们立刻涌上前去亲热地把周总理高高托举了起来…… 时隔60余年,舒铁民依旧记得当时欢乐的情景。至今他还保留着当时周恩来、朱德、陈毅、刘伯承、林伯渠、粟裕的亲笔签名。
延安红小鬼成了文艺战士
国家一级作曲家舒铁民离休前一直在中国歌剧舞剧院担任作曲。14岁就参加了新四军的舒铁民入伍后先在李先念部5师文工团,后到随军的洪山公学学习。在那里,他开始接触音乐,喜欢唱歌的他自学了简谱。在学校里他还是指挥,因为年纪小个子矮,他经常站在桌子上指挥大家唱歌。学校建立文工队后,他还是副队长。后来舒铁民又到中原军区文工团,正式开始学习民族乐器——笛子和扬琴。真正开启他音乐人生的老师是从延安鲁艺来的李季达,在李老师的带动下,他对乐器制作、乐器演奏有了浓厚的兴趣。
第一个专业的交响乐团在延安建立
1946年解放战争开始前,国民党用30万大军包围了中原军区6万人。一天深夜,全军分三路突围。舒铁民回忆道:“我们文工团六七十人跟着王震的359旅突围,团员中有来自重庆音专和剧专的,有当地的,有大学生文艺爱好者。我们从宣化店出发,在国民党机械化部队的追击和堵截下,我们跋山涉水,忍饥挨饿,走了两个多月,行程五千华里。中途有掉队的、牺牲的和被抓走的。最后到达延安时,仅剩下6个人,我是其中之一。”舒铁民说,那次突围人们都说相当于一次小长征。
到延安之前的兩个月,在周恩来、叶剑英等领导的关怀和筹划下,由金紫光操办从北平购进了一批西洋乐器,在延安组成了一个单管乐队,名叫延安中央管弦乐团,贺绿汀担任团长和指挥,张贞黼、金紫光任副团长。不久,李德伦从上海来到乐团,后来他成为乐团常任指挥,在延安演奏过一些器乐小品,如舒伯特的《军队进行曲》、贺绿汀的《森吉德玛》《晚会》等。这是在共产党解放区所建立的第一个专业的交响乐团,它就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俗称老“人艺”)管弦乐团的前身。当时在延安还没有专业的民族乐队,常用的民族乐器只是板胡、二胡、笛子和三弦(或唢呐),人称“四大件”。
参与在北京创立第一个民族乐团
1949年底,北京人民文工团在筹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同时,借鉴苏联民族乐团的经验,由金紫光策划,开始筹建民族乐队。舒铁民从管弦乐队被抽调出来参加筹建工作,要建立一支专业化的民族乐队,为民族歌剧、舞剧和音乐舞蹈事业服务。舒铁民说:“金紫光是当年延安管弦乐团的筹备人,他是延安‘四大忙人’之一,待人处事特别热情,深爱民族艺术。”舒铁民回忆道:“我们制定招人计划,从四面八方招收人才。初期对招人有些茫然,不知中国的专业民族乐团究竟是何种模样!我们曾专访杨大钧、卫仲乐等名家,再结合工作需要,第一批成员有从北平市青年文工团等单位调来青年音乐工作者李执恭(后为歌剧院专业指挥)、陈平……,从北京、上海招收具有民乐演奏能力的史宝林、黄宏若、胡祥夫……北京郊区的民间吹奏艺人孟庆云、赵金铭……以及琵琶演奏家张培仁、维吾尔族小提琴手阿不都加帕;还从河北招收了两位盲人乐手张广明、杨春林;此外,金紫光为拯救古老剧种北方昆曲,从河北高阳等地招回了北方昆曲著名表演艺术家韩世昌、白云生、侯永奎等组成了昆曲演出队,其中文武场艺人高景池等也纳入乐队,共计20余人组成了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国乐队(后称民乐队)。”舒铁民担任队长兼指挥,并首次公演了他根据民间音乐改编的《净水瓶》《灯歌》等民乐曲目。
舒铁民接着说道:“以前我们的文艺是面向农村、面向士兵,原来是小台子戏;现在进入大城市了,面对各个阶层人士,因此要搞剧场艺术,要用新的文艺占领剧场。尤其是看了苏联的音乐戏剧艺术之后,给了大家一种启示。除创建了专业的民族乐队外,还创建了民族舞剧队。”由此,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支民族乐团——人民艺术剧院(现为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队,在舒铁民等人的努力下于1950年在北京建成。
随“中国民主青年代表团”出国演出
新中国成立前夕,正当舒铁民所在的文工团为开国大典做准备工作之时,上级调舒铁民和来自全国各地的文艺工作者组成“中国青年文工团”随肖华将军率领的“中国民主青年代表团”前往匈牙利布达佩斯参加1949年8月14日~28日举行的第二届世界青年联欢节。成员中还有马可、李焕之、贺敬之、周巍峙、金紫光、李波、王昆、郭兰英等。那时新中国还没有正式成立,他们使用的是“中华民国”护照,由时任北京市市长的叶剑英亲自签发。这是中国革命文艺家第一次走出国门。“联欢节8月开幕,我们7月就集中起来了。”舒铁民回忆道:当时我们就准备了几个秧歌剧,还有腰鼓和大秧歌舞,全部用民乐小乐队伴奏。他记得此次活动中央领导非常重视。临行之前,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人还接见了全体团员,毛主席告诫大家从此丢掉中国人头上的“东亚病夫”帽子,周恩来希望大家到欧洲以后“要去掉三分封建”。代表团7月22日动身,经过长途跋涉,途径苏联到了匈牙利之后,受到了来自社会主义阵营的同志们的热烈欢迎。年轻的文艺工作者第一次在布达佩斯现代化的大剧场演出了秧歌剧《牛永贵负伤》《十二把镰刀》以及独唱、民乐合奏等节目,团员们新鲜、激动的心情自不待言。联欢节结束之后,他们返回苏联学习参观,观看了歌剧、舞剧、交响乐和俄罗斯民族乐团的演出,也参观了克里姆林宫、博物馆和美术馆等。总之欧洲之行令他们大开眼界,也学到了很多东西。1949年10月1日凌晨,舒铁民随中国青年代表团回到北京参加了当天的开国大典。
时光荏苒,许多经历过战争年代的音乐家们年事已高,也有许多人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他们谱写的经典的旋律,永远回响在我们的耳畔,任凭岁月更迭,历久弥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