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王小波《黄金时代》的语言特色
2021-09-10杨剑锋雷娇娇
杨剑锋 雷娇娇
【摘要】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不仅仅是说书中主人公的“黄金时代”,更是王小波本人小说创作的黄金时代。在《黄金时代》中,王小波小说语言中的趣味与智慧得到了充分的发酵,在荒诞的情节中,语言的荒谬性与反讽性交错纵横;在粗俗的口语中,充斥着趣味性的智慧哲思;在众多的引用中,颠覆着传统的认知。本文基于王小波《黄金时代》文本,力求探究出其深层次的语言特色。
【关键词】王小波;《黄金时代》;语言特色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06-0004-02
王小波被誉为中国的卡夫卡,也有人评价其为中国的乔伊斯。《黄金时代》是王小波《时代三部曲》中的最被人们所熟知和喜爱的一部作品,也普遍被人们认为是研究王小波文学创作的入口。该书全文都传达出了王小波本人对现实的批判和嘲讽,以及对人的生活的深刻反思。2018年,《黄金时代》入选改革开放四十年最具影响力的小说。
一、引用众多,强加注释
《黄金时代》的语言特色中较为明显的一点,便是引用这一修辞手法的大量运用。《黄金时代》中的引用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引用,而是一种颠覆传统的引用。比如说文中“有一天夜里我睡不着,想到了笛卡尔的著名论题‘我思故我在’,我并不奇怪笛卡尔能够想出来东西,我只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是笛卡尔”。这里引用了笛卡尔的名言,但是并没有对该言论进行思考,而是思考自己为什么不是笛卡尔,这便是一种思维上的颠覆[1]。作者王小波还在《黄金时代》中引用了大量的书信,这些引用不胜枚举,比较突出的一个情节是:老姚躺在医院里吊着一口气,直到喊出“万岁”并被承认后才肯死去,这时王二引用了大量的历史名人关于死亡的看法,以示对老姚之死的戏谑。大量的引用一方面帮助读者快速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另一方面又凸显出作者此时的心境。
除了大量的引用,作品中另一个出现频率较高的语言手法是强加注释。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经常对一些语言进行强行注解,然而注释的内容与其本意有着一定的差别。例如“在万恶的旧社会,他和姐姐相依为命,有一年除夕(这种事总是发生在除夕)……”;再比如“那是我一天干的工作,现在一天也干不完(假设是给公家干)”。这种强加注释的手法让原本平平无奇的语言反而有了一些趣味,打破了注释的传统功能,让注释成为了一种戏谑性的手法,让小说的语言具有了十足的个性化色彩。
二、荒诞情节众多,荒谬性与反讽性交错
小说中的荒谬语言通常是伴随着荒诞的情节出现的。小说中的“荒诞”来源于实际生活,在实际生活中有许多荒诞的故事,比如人们在马路上遇到摔倒的老人,会纠结于是坐视不管还是迅速扶起,这就是一种荒诞;再比如反腐行动中,昨天还在呼吁“反腐倡廉”口号的官员,今天就被纪委带走检查,这也是一种荒诞。由于小说作者的个人创作属性,小说的荒诞性比生活更甚,《黄金时代》便是如此,而正是由于情节的荒诞性,该小说的语言也具有极为强烈的荒谬性,这点尤其体现在小说中的人物对话中。《黄金时代》中最为突出的荒诞情节便是主人公王二和陈清扬的关系发展。王二和陈清扬从素不相识到成为“破鞋”,这一过程都是一系列的荒诞情节推动的[2]。陈清扬因为别人说自己是“破鞋”,想找王二澄清真相,然而王二却对陈清扬说了一番荒诞且荒谬的话:大家都说陈清扬是破鞋,那陈清扬就是破鞋,这不需要讲什么道理,因为这其中没有道理可言。王二还说,如果陈清扬不想吃亏,就应该去偷个野汉子,人们没有义务搞清楚陈清扬是否真的偷汉子。人物荒诞的思维逻辑催生出一系列的荒诞情节,而荒诞的情节又催生出一系列的荒谬语言。这种荒谬性的语言让《黄金时代》的文本表达更具有荒诞性,让人明显感到与现实相悖的无所适从感,从而向读者们展示荒诞世界中人的生存困境。
《黄金时代》中大量荒谬语言下,能够明显感受到的是语言中的反讽性。比如,主人公王二为了同陈清扬做爱,说出了一系列的荒谬话语:“朋友之间互相用一下身体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陈清扬是女的,女人就是小气,所以我要教会陈清扬什么叫作义气。”这里的是“义气”便是明显的反讽性语言。再比如,书中写王二交代材料:“我认为我的交代材料写得最好最有文采,因为我写这些材料的时候住在招待所里面,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就像专业的作家一样。”这里王二是被迫写交代材料的,他却引以为豪,并且享受其中。以上的反讽语言实际上都是淺层次的反讽,更深层次的反讽语言多数来自文中的当权者。比如说,王二的交代材料交上去后,上面发话说王二的材料“太简单”,于是王二在材料中写了自己与陈清扬多次做爱,上面又说“缺少细节”。再之后,王二在文中自述:“我后来和我们学校的人事干部关系不错,那个人事干部说他的岗位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看别人写的交代材料。”
这个情节中反讽较为深层:表面上看交代材料是硬性要求,实际上却被职员利用职务之便,让王二不断地说出自己的做爱细节,以满足这些职员的欲望。浅层次的反讽语言可以让读者一眼便能看出,带给读者直接性的感官冲击;而深层次的反讽语言却需要读者细细回味和思考,在领略了其中的反讽意味后,获得令人惊叹的精神冲击[3]。不论是浅层次的反讽还是深层次的反讽,都依托着荒诞的情节和荒谬的话语进行呈现。《黄金时代》语言中的荒谬性与反讽性交错纵横,令读者总能观察和体验到书中那个充满荒谬和悖论的时代,并能够看出书中时代背景下部分人的异化,从而引起读者的反思。
二、粗俗口语众多,趣味横生却不失理性思考
《黄金时代》另一个重要的语言特色便是书中随处可见的粗俗口语,这种粗俗化的口语为文本语言带来了别样的风格魅力。《黄金时代》的粗俗性语言一开始并不被人们所接受,因为这有违市面上小说普遍的语言基调,后来人们认识到这种语言反而是对书中时代的一种最真实的描述和反映,最后,人们将王小波《黄金时代》中的粗俗化语言特色归为“狂欢化”手法[4]。“狂欢化”的语言将《黄金时代》中人物的内心真实想法直接明了地表达了出来,以主人公王二为例,王二说出的大量的粗言粗语,其实正是其高压生活环境下的内心真实写照,这种粗俗的表达方式反而让王二的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且具体,也更加真实有活力。这些粗俗化的口语让《黄金时代》具有很强的随意性和生活性,更加还原现实生活,具有特殊的表达魅力,因此更为贴合读者,能够引起读者探索内容的兴趣。《黄金时代》中的语言“狂欢化”的策略就是粗言痞语,例如:放屁、混蛋、死鬼、混球、婊子、偷野汉子等等。这些粗俗的口语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让文人们难以启齿,不过在本小说中,粗俗化的语言却带来了另一种语言魅力,那便是语言中的趣味性和理性思考。
《黄金时代》语言的趣味性更多的是一种恶趣味,因为粗俗化的口语带来了许多调侃性和戏谑性的话语,这让该小说的语言氛围总是呈现出一种有趣的画面[5]。作品中不乏王二调侃陈清扬的场景,例如王二在人前说:“我要逃进山里去,陈清扬不肯跟我走,她说她无疑是当地斗过的破鞋中最漂亮的一个。”除此之外,《黄金时代》中“造大粪”“磨屁股”等许多尴尬但又充满趣味性的情节多不胜数,让读者在感受这本小说语言的粗俗性的同时,又能明显体验到继续往下读的乐趣。实际上,粗俗语言带来的趣味性表达的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搞笑,它的目的是让读者在调侃的语调和黑色幽默中,感受到书中人物的处境,从而对该小说进行进一步的思考。虽然《黄金时代》中粗俗化的语言非常多,但是这并不妨碍该作品语言中理性思考的发散。作者王小波创作《黄金时代》基于的是对现实社会的理性思考,他将这些理性思考注入到了作品中,因此,作品的语言背后充斥着作者的理性认知。以文中作为常见的粗俗化语言——性叙述为例。文中有大量的性语言,在这些性语言背后,蕴藏的是作者对政治权利压抑下的理性反抗。比如王二和陈清扬作为批斗的对象,要上交材料解释男女关系,但是领导对材料内容的细节要求很高,于是王二写了大量的性细节描写,让领导“很欣赏”。在此片段中,王二的性叙述在“交代材料”这个“外包装”下,变成了领导窥伺他人隐私满足自己偷窥欲望的渠道。这里的性叙述无疑是粗俗的,不过粗俗的语言下,包含的却是书中当权领导的虚伪和淫欲,这便是作者王小波希望读者能够读出来的内在含义[6]。王小波将对社会的理性思考和批判转化成为了《黄金时代》中荒诞的情节,不是大张旗鼓的口头控诉,更不是歇斯底里的反抗,而是将反抗的精神蕴藏在了粗俗化的语言中,这些语言或者是间接的反讽,抑或是更深层次的行为批判,但无不是包含了敏锐且深沉的理性光辉。
参考文献:
[1]王杰泓.狂欢传统与文革叙事“油滑的开端”——论王小波小说《黄金时代》中的文革书写[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4(05):81-86.
[2]王旭.用一生写出的有趣文字——试论王小波小说语言的艺术[J].湛江师范学院学报,2002(02):41-44.
[3]熊锦华.叙事时间与艺术乐趣——从《黄金时代》看王小波对小说艺术的探索[J].中山大学学报论丛,2004(06):29-35.
[4]刘承云.论王小波小说语言的狂欢化风格[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01):52-55.
[5]韩雅春.灰色现世的戲谑对抗与诗意世界的浪漫想象——王小波的小说艺术[D].湖南师范大学,2012.
[6]谭华.王小波小说语言艺术探究[J].文学教育(上),2009(05):66-67.
作者简介:
杨剑锋,男,苗族,贵州凯里人,硕士,铜仁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语文教育、职业教育。
雷娇娇,女,苗族,贵州黄平人,硕士,贵州电子科技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语文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