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审计委员会特征影响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吗

2021-09-07李越冬孙凯

会计之友 2021年17期

李越冬 孙凯

【关键词】 审计委员会独立性; 关键审计事项; 法律背景; 行业专长

【中图分类号】 F239.2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1)17-0058-09

一、引言

2016年12月,财政部发布、修订新审计报告准则,规定我国A+H股的上市公司从2017年1月1日起披露关键审计事项,其他上市公司从2018年1月1日开始披露。已有的研究表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受会计师事务所特征、注册会计师特征、公司特征等影响[1-2],而上市公司董事会下设的审计委员会作为一项重要的内部治理机制,其职责包括监督财务报告流程与财务信息披露,以及评估、监督内部控制、内部审计建设和外部审计流程等,是公司治理的重要特征之一。

对于审计委员会特征的研究,学者们主要关注审计委员会主席背景特征如性别、与CEO的社会关系、专业关系、教育水平、薪酬水平、声誉和本地化[3-6],审计委员会财务专长[7-8,10-11],审计委员会独立性[9]。那么,审计委员会特征是否会对上市公司披露的关键审计事项数量产生影响,以及哪些特征会对上市公司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产生影响,这是本文研究的问题。根据已有的研究结果,本文认为董事会审计委员会对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作用存在两条路径。第一,审计委员会特征会影响到上市公司内部控制体系建设和内部审计工作落实程度[9],即审计委员会特征会对公司的经营风险、财务风险等重大风险领域带来影响,重大风险领域的多少和程度等会影响注册会计师是否将其纳入关键审计事项的确认范围。如唐建华等(2018)认为,通常具体审计项目中识别出的特别风险和较高重大错报风险的数量越多,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越多。第二,在确定关键审计事项时,尽管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决策主体是注册会计师,但新审计报告准则规定确定关键审计事项范围应以“与治理层(审计委员会包括在内)沟通的事项”为起点,董事会审计委员会在治理层中负有监督、审核财务报告过程的职责,审计委员会对公司重大风险领域不同的了解和评估情况将会影响与注册会计师的充分沟通[12],比如充分的沟通可能会消除注册会计师对于某些重要审计事项的疑虑,从而影响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

借鉴已有的研究结果,本文从审计委员会特征角度研究董事会下设的审计委员会对关键审计事项数量的影响,以2016—2018年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探究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占比和主席具有法律背景、行业专长是否以及如何影响上市公司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比例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显著负相关,且这一现象主要表现在非国有企业样本中;审计委员会主席拥有法律背景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显著正相关;审计委员会主席拥有行业专长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显著负相关。

本文的研究贡献主要体现在:一是基于董事会审计委员会视角,实证检验我国新审计报告改革以来,审计委员会的治理水平对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的影响,发现审计委员会在独立董事比例和主席拥有法律背景、行业专长对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的影响。二是丰富了审计委员会治理功能方面的文献,同时也为上市公司优化审计委员会人员结构提供了参考。三是探究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审计委员会特征影响因素,丰富关键审计事项的研究文献,为监管者和政策制定者对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价值提供实证研究证据。

二、文献回顾

关键审计事项的内容主要包括披露审计工作中遇到的对被审计单位重要会计政策、会计估计和财务报表披露等会计实务的看法,以及审计过程中遇到的重大困难,已与治理层讨论或需要书面沟通的重大事项等。已有的研究表明,影响新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因素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公司特征。Pinto et al.[1]研究结果表明,公司更多的业务部门(复杂性)和更精确的会计准则导致了更多的关键审计事项的披露。二是注册会计师特征。张凯旋等[13]发现注册会计师的年龄对新审计报告信息含量存在影响。三是会计师事务所特征。路军等[2]通过分析披露关键审计事项的情况发现:平均来看,国内会计师事务所对每家客户公司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略低于国际四大所。学者们对审计委员会的研究表明:审计委员会有助于提高公司的内部治理水平和财务报告质量。向锐等[5]、Alzeban et al.[9]研究表明,审计委员会有助于提高内部控制质量、内部审计质量。潘■等[14]研究发现,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比例越高、具有会计审计实务经验的成员或行业专家成员越多,公司应计盈余质量越高。

基于以上文献回顾,上市公司作为被审计对象,注册会计师对关键审计事项做出判断很大程度会受到公司特征的影响[15]。如公司的规模、内部复杂度等对公司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有显著影响[1]。我国2017年实施新審计报告准则以来,从审计委员会特征这一角度出发,探究其与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的文献较少。因此,本文探究影响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问题主要围绕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展开。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上市公司治理准则》(证监发〔2002〕1号)规定上市公司在董事会下设立审计委员会,并将审查内部控制制度列为审计委员会的五项职责之一。2008年,为进一步加强和规范企业内部控制,我国财政部等五部门联合发布了《企业内部控制基本规范》,要求董事会负责内部控制的建立健全和有效实施;明确规定企业应当在董事会下设立审计委员会,负责审查企业内部控制,监督内部控制的有效实施和自我评价情况,协调内部控制审计及其他相关事宜等。2018年,为进一步规范上市公司运作,提升上市公司治理水平,证监会修订了《上市公司治理准则》(证监会公告〔2018〕29号),明确规定“上市公司董事会应当设立审计委员会”,强化董事会审计委员会的职责。

董事会审计委员会属于公司治理层,《上市公司治理准则》规定其职责包括监督及评估外部审计工作、内部审计工作,审核公司的财务信息和监督及评估公司内部控制等。而关键审计事项是指:注册会计师根据职业判断认为对本期财务报表审计最为重要的事项(中国注册会计师执业准则第1504号)。其中确定关键审计事项是以“与治理层沟通的事项”为起点,要求注册会计师在审计过程中的重大发现需要与治理层(包括审计委员会)进行沟通。具体包括以下三方面内容:一是注册会计师对被审计单位的重要会计政策、会计估计和财务报表披露等会计实务的看法;二是审计过程中遇到的重大困难;三是已与治理层讨论或需要书面沟通的重大事项等。注册会计师应以沟通过的这些事项为起点,选择关键审计事项。

一方面,发挥审计委员会监督、审核等治理职能,可能会降低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首先,注册会计师确定关键审计事项范围的起点是与治理层沟通,在审计全过程中就重大事项等与治理层进行沟通,审计委员会作为治理层中具有财务知识的团队,负责监督、评估外部审计工作等,进行有效的讨论,可以帮助注册会计师更加准确地识别和评估公司重大风险领域范围。其中,当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比例越高、具有会计审计实务经验的成员或行业专家成员越多,越能制约企业管理层在会计政策选择等方面的激進行为,减少盈余管理行为[14]。例如,在审计委员会成员有效监督下,有关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商誉减值测试等账务处理的确认、计量较为合理,可以降低注册会计师对相关事项的职业怀疑,有利于注册会计师高效开展工作,从而缩小关键审计事项的确认范围。其次,董事会审计委员会的职责包括评估、监督公司内部审计工作和内部控制建设。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数量占比越高,上市公司内部控制体系建设和内部审计工作越得到应有的重视[9],则上市公司的内部控制体系和内部审计部门建设越健全和完善,企业自身的经营状况、财务指标越稳定,上市公司整体的重大错报风险领域会越少,被确认为关键审计事项的可能性越小。研究表明,内部审计建议的执行程度与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的存在以及这些成员在会计和审计方面的专业知识密切相关[9]。由此推测,上市公司的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数量越多,上市公司的审计委员会职能发挥越好,那么反映到上市公司的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越少。

另一方面,客观独立的审计委员会能够为注册会计师保持独立性提供内部环境基础,更充分地披露上市公司存在的关键审计事项。已有研究发现披露关键审计事项越多,则该公司的股价同步性越低[16]。审计委员会的职责包括审核公司的财务信息,审计委员会与外部审计人员有效的沟通,有助于注册会计师充分地了解被审计单位内部的重大风险及审计过程的需求。《上市公司治理准则》第三十七条要求独立董事应当“充分了解公司经营运作情况和董事会议题内容,维护上市公司和全体股东的利益,尤其关注中小股东的合法权益保护。”可见,独立董事履职角度是从上市公司整体利益出发,那么可以合理推测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占比越高,审计委员在其履职过程中越独立客观。在与注册会计师沟通过程中,审计委员会本着客观中立的立场,与注册会计师讨论更多关于上市公司内部经营状况和管理活动中存在的问题。审计报告中披露的关键审计事项信息量越多,审计质量越高[17]。在这一角色下,审计委员会在沟通关键审计事项中可以有效抑制注册会计师与管理层的合谋,促使其以更独立的职业态度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提醒广大投资者关注相关风险。因此,注册会计师与独立性强的董事会审计委员会沟通,有助于保持注册会计师的职业谨慎,关注到更多的重大风险领域,有可能披露更多关键审计事项,从而会增加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

综上所述,分别考虑了独立董事在审计委员会中的占比是加强了其治理作用还是独立性立场,本文预测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中的独立董事人数比例对其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有影响。基于此,提出假设1。

H1a:上市公司的审计委员会中独董比例与其审计报告中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显著负相关;

H1b:上市公司的审计委员会中独董比例与其审计报告中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显著正相关。

已有的研究表明,相对于审计委员会成员,审计委员会主席发挥着更有效的董事作用(Udueni,1999),并且主席位置对审计委员会发挥效用至关重要(Turley and Zaman,2007;Sharma等,2009)。Krishnan et al.[18]发现具有法律专长的审计委员会有助于提高财务报告质量。一方面,可以合理地预期,法律背景知识或经验使审计委员会主席更加警惕与不充分、不准确或激进的财务报告相关的法律风险[18]。另一方面,董事会审计委员会与外部审计师进行沟通过程中,具有法律背景的审计委员会主席往往对诉讼风险更加警觉,更有可能在错误行为造成任何真正的法律问题之前感到纠正错误的紧迫性,促使审计委员会有意愿与注册会计师沟通更多的重大问题事项,以降低自身声誉损失,从而披露更多的关键审计事项来试图降低或规避潜在的信息披露风险。因此,预测董事会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法律背景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有正向关系。基于此,提出假设2。

H2: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法律背景与其审计报告中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显著正相关。

Olson(1999)认为“最合格的审计委员会成员往往是那些有实际管理经验和行业知识的人,而不是那些有财务或会计背景的人”。而Cohen et al.[12]研究发现,审计委员会成员具有财务专长和行业专长比仅具有财务专长在监督财务报告过程方面表现更好。《上市公司治理准则》规定审计委员会召集人(一般即为主席或主任)应为会计方面专业人士。因此,一般审计委员会主席均具有财务专长,那么同时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委员会主席对监督财务报告过程应该更加有效,上市公司日常运营更加规范,结果反映在其审计报告中的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相对较少。首先,具有行业专长的会计专业人士更能充分理解和监督复杂、特殊的行业会计问题[12],有利于有效发挥审计委员会的监督职能,且他们对于行业特定的问题评估和风险识别更加准确。例如,在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委员会监督下,对保修业务计提售后维修费的评估更加准确,公司日常的会计估计和政策选择更加适用且无争议,留给管理层的可操纵空间更小,公司的整体经营风险和财务风险更小。其次,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委员会主席由于了解行业的复杂性和风险点,与外部审计师的沟通更加有效,则外部审计师需要识别和评估的重大错报风险领域更加精准。这两个方面造成披露在其审计报告中的关键审计事项数量降低。基于此,提出假设3。

H3: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行业专长与其审计报告中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显著负相关。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来源与数据处理

1.样本来源

本文选择2016—2018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对于模型1(见下文模型设定部分)在样本筛选时,为了保证样本数据的有效性,剔除金融类上市公司24个,剔除ST和?觹ST的上市公司4个;剔除数据空缺值474个。5 629个A股上市公司-年观测数据经过上述样本处理后,剩余5 127个观测数据。对于模型2横向合并后初步得到1 472个数据,其中剔除空缺值309条,剔除金融类上市公司6个,最终获得1 157个观测数据。

2.数据处理

本文研究所需要的审计委员会主席的法律背景、行业专长数据来自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独立董事数据库,审计委员会内独立董事人数和审计委员会总人数信息以及其他公司特征和审计信息等数据来自国泰安(CSMAR)财务数据库;部分数据无法直接得到的,例如审计委员会主席名单数据通过利用Stata软件对国泰安数据库中审计委员会成员数据进行清洗获得,部分数据在新浪财经官网、沪深证券交易所手工查阅公司公告、年报等进行确认和复核以完成搜集工作。特别的,数据处理中将审计委员会主任、召集人视为主席角色,因为从公司公告中发现审计委员会主任、召集人仅是主席的不同称谓,但职责基本相同。此外,为消除异常值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按照1%和99%的分位进行了缩尾处理。

(二)模型设定

基于先前的文献回顾,建立多元回归模型1检验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占比与年报中的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之间的关系;模型2检验审计委员会主席特征与年报中的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之间的关系。其中待检验的系数均为β1。

1.独立董事占比影响模型

KAM_num=β0+β1RID+β2FirmControls+β3AuditControls+β4Year+β5Ind+ε  (1)

2.审计委员会主席特征影响模型

KAMnum=β0+β1ChairCharacteristic+β2FirmControls+β3AuditControls+β4Year+β5Ind+ε  (2)

其中,模型中仅列示控制变量的简写,具体定义见表1。模型2中ChairCharacteristic为董事会审计委员会主席的特征。

(三)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KAM_num),主要用来衡量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具体是指从2016—2018年A股上市公司审计报告中披露的关键审计事项数量,即在當期财务报表审计中最为重要的事项。

2.解释变量

RID表示上市公司独立董事人数在审计委员会的占比,即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人数/审计委员会总人数。独立董事比例越高,审计委员会独立性越强。

ChairCharacteristic表示审计委员会主席的特征,包含两个特征(以下参考CNRDS数据库定义):(1)Legbgd_dum:审计委员会主席(主任)是否具有法律背景。法律背景判断标准为:获得法律学位、具有律师职业资格、在法学院任教、在公检法系统从事相关工作,若具有以上任意一项特征,则定义其为具有法律背景,取值为“1”,否则为“0”。(2)Iduteptis:审计委员会主席是否有行业专长。行业专长判断标准为:依照其背景和公司经营范围的描述进行判断,当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和公司所在行业相关的工作经历或者学位背景则被视为具有行业专长,取值为“1”,否则为“0”。

3.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文献,本文控制了其他可能影响关键审计事项数量的因素。本文构建两个控制变量组,包括:(1)FirmControls:可能影响关键审计事项确认的公司特征变量;(2)AuditControls:与审计机构相关的特征变量。

4.控制固定效应

本文选择年份(Year)和行业(Ind)分别控制年度和行业之间的差异。其中,行业变量按照2012版证监会行业分类代码分类,其中,制造业细分到次类行业,非制造业以大类划分;另外,利用Stata回归时控制公司的固定效应,用以捕捉不随时间变化的公司个体的差异,以克服内生性问题中遗漏变量的问题。

各变量定义见表1。

五、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列示了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可以看出,上市公司披露的关键审计事项数量(KAM_num)的均值为2.066,表明2016—2018年上市公司每年披露关键审计事项的平均数量为2到3个,但这个数值略小于路军等[2]对政策实施第一年情况分析得出的2.77项。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占比的均值为0.306,标准差为0.344,表明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平均占比约为31%。具有法律背景的审计委员会主席占总样本约2.9%,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委员会主席占总样本约2.1%。根据其他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显示,2016—2018年间样本中经国际四大审计的上市公司占总样本约5.9%,上市公司的平均资产负债率均值为0.413,总资产报酬率均值为0.043。其中,国有企业占总样本1 729个观测值,非国有企业占3 398个观测值。

(二)相关性分析

主要变量的相关系数分析显示:除了公司规模(size)与审计费用(fee)、财务杠杆之间的相关系数较高,其他变量相关系数均小于0.5,整体看来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占比(RID)与关键审计事项数量(KAM_num)相关系数显著负相关,这说明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占比降低上市公司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初步验证了H1a。但审计委员会主席的法律背景、行业专长与上市公司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不显著,后文将通过多元回归分析进一步检验其相关关系。限于篇幅,全变量相关系数表不再列示。

(三)实证结果

1.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比例与关键审计事项的多元回归分析

表3报告了H1的回归结果。列(1)结果显示,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比例(RID)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KAM_num)显著负相关,系数β1为-0.134,且在1%水平上显著,验证了H1a。可以推断,如果上市公司自身的内部治理、监督有效,那么审计项目中发现的特别风险和重大错报风险相对较少,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相应降低。审计委员会监控效率发挥依赖于公司治理环境,审计委员会越独立,公司治理环境有助于抑制盈余管理的发生[14],说明上市公司董事会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比例越高,公司治理环境有利于审计委员会审核、监督等职能的发挥,即审计委员通常更能够有效监督财务报告流程,上市公司的内部控制建设更完善和内部审计执行更到位[9],反映在上市公司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更少。这一推论从相关系数矩阵中也可以得到相应证明,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比例与迪博内控指数的相关系数符号为正,说明独立董事占比与内部控制质量正相关,表明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独立性越高,内部控制越有效;而迪博内控指数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相关系数符号为负,表明上市公司的内部控制建设越好,其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越少。

进一步回归分析发现,将全样本以产权性质为标准分为国有企业组和非国有企业组,采用这一分组标准的原因是:已有的文献表明独立董事的话语权在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有所不同。表3中列(2)、列(3)分别代表国有企业组、非国有企业组的回归结果。其中,在国有企业组中,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比例与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系数为负,但不显著;在非国有企业组中,审计委员会独立董事比例与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系数为-0.165,且在1%水平上顯著。这说明H1a的这种董事会审计委员会的治理作用在非国有企业组中表现更突出,原因可能是:一是相对于国有企业,非国有企业的实际控制人一般为个人或一致行动人,独立董事在非国有企业能拥有较大的话语权[19],更可能发挥应有的治理作用;二是在国有企业中,高管任命背后往往带有明显的行政色彩,其选聘和任命主要由国资监管部门负责,而非国有企业的选聘和任命则不同,因此独立董事在履职过程中更敢于提出质疑。

2.审计委员会主席特征与关键审计事项的多元回归分析

为了验证董事会审计委员会主席的法律背景、行业专长对上市公司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披露的不同方向影响,表4报告了模型2的回归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Legbgd_dum(法律背景)与披露KAM的数量回归系数为0.516,在5%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说明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法律背景(指获得法律学位、具有律师职业资格、在法学院任教或在公检法系统从事相关工作等),上市公司的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更多,验证了本文的H2。“烙印效应”(Imprinting Theory)理论研究表明:过往的经历形成的印记(包括经验、知识)是个人决策时的重要影响变量[20]。可以合理地预期,法律背景会使审计委员会主席对与不充分、不准确或激进的财务报告相关的法律风险更加警惕[18]。这表明拥有法律背景的审计委员会主席,由于其风险信息披露的观念强或警惕法律责任威胁,可能出于减轻自身法律风险的考虑,在与外部审计师沟通时,更有可能在错误行为造成任何真正的法律问题之前感到纠正错误的紧迫性[18],对本公司的重大风险领域信息披露更加充分,从而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更多。进一步分析发现,在非国有企业组这一关系比较显著,而国有企业组这一关系在统计上不显著。这里的原因可能是国有企业本身产生的法律风险低,运行较为规范;也可能具有法律背景的审计委员会主席作为独立董事在非国有组更有影响力和话语权。

Iduteptis(行业专长)与披露KAM的数量回归系数为-0.810,在5%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说明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行业专长(指其具有和公司所在行业相关的工作经历或者学位背景),上市公司的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更少,验证了本文的H3。在审计实务工作中,审计程序应该针对特定行业的各种形式的证据的风险和质量进行调整,不同行业的审计风险点往往不同。Cohen et al.[12]发现审计委员会成员中既有会计专长又有行业专长,他们的表现比那些只有会计专业知识的人更好。这表明审计委员会主席(一般为召集人,具有财务专长)拥有行业专长,其对公司所处行业的重大风险问题了解和评估更加合理,在实际操作中的经营、财务风险处理,更符合行业标准化的处理,从而容易获得外部审计师的认同,反映在上市公司审计报告中的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更少。进一步分析发现,在国有企业组和非国有企业组,这一关系均显著负相关。这一结论表明主席行业专长在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中都发挥了作用。

(四)稳健性检验

1.本文使用了虚拟变量来替代董事会审计委员会的独立董事占比,如果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比例超过了样本公司中位数,dum_RID为1,否则dum_RID为0。结论表明dum_RID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显著负相关,支持本文的H1a,即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比例与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之间显著负相关,结论保持不变。详见表5。

2.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对H2和H3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以样本中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法律背景作为处理组,相应的,不具有法律背景的样本作为控制组,采用PSM核匹配法进行匹配;同样,以审计委员会主席拥有行业专长作为处理组,不具有行业专长的样本作为控制组,采用相同的处理过程。表6列(1)是采用PSM核匹配后审计委员会主席的法律背景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的多元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匹配后审计委员会主席的法律背景与KAM数量系数为0.575,结果显著且正相关,表示具有法律背景的审计委员会主席与公司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存在正向影响,支持本文的H2。表6列(2)是采用PSM核匹配后审计委员会主席的行业专长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数量的多元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匹配后的系数为-0.810,在5%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表示排除干扰因素后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行业专长与其公司审计报告中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存在负向影响,支持本文的H3。

六、结论与不足

本文以2016—2018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从审计委员会中独立董事占比和主席特征探究董事会审计委员会对关键审计事项数量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1)上市公司审计委员会的独立董事占比与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显著负相关,即独立董事在审计委员会中占比越高,则越有助于审计委员会发挥监督、审核等这一治理作用,上市公司运营越规范、合规,其审计报告中披露关键审计事项数量越少。进一步分析发现,这一现象主要集中在非国有上市公司中。(2)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法律背景、行业专长从不同方向发挥职能作用,从而影响关键审计事项的数量。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法律背景对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披露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审计委员会主席具有行业专长对关键审计事项数量披露有着显著的负向影响。本文的不足在于:在获取审计委员会主席背景信息时,手工数据整理过程中可以得到的样本量有限,造成倾向得分匹配的处理组样本量较少,未来获得更多的有效样本时可以进一步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1] PINTO I,MORAIS A I.What matters in disclosures of key audit matters:evidence from Europe[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Management & Accounting,2019,30(2):145-162.

[2] 路军,张金丹.审计报告中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初步研究——来自A+H股上市公司的证据[J].会计研究,2018(2):83-89.

[3] LAI K M Y,SRINIDHI B,GUL F A,et al.Board gender diversity,auditor fees,and auditor choice[J].Contemporary Accounting Research,2017,34(3):1681-1714.

[4] WILBANKS R M,HERMANSON D R,SHARMA V D.Audit committee oversight of fraud risk:the role of social ties,professional ties,and governance characteristics[J].Accounting Horizons,2017,31(3):21-38.

[5] 向銳,徐玖平,杨雅婷.审计委员会主任背景特征与公司内部控制质量[J].审计研究,2017(4):73-80.

[6] ADAMS R B,FERREIRA D.Women in the boardroom and their impact on governance and performance[J].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09,94(2):291-309.

[7] 王守海,许薇,刘志强.高管权力、审计委员会财务专长与财务重述[J].审计研究,2019(3):101-110.

[8] SULTANA N,SINGH H,et al.Audit committee characteristics and audit report lag[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uditing,2015,19(2):72-87.

[9] ALZEBAN A,SAWAN N.The impact of audit committee characteristics on the implementation of internal audit recommendation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ccounting,Auditing and Taxation,2015,24:61-71.

[10] BAATWAH S R,SALLEH Z,STEWART J.Audit committee chair accounting expertise and audit report timeliness: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chair characteristics[J].Asian Review of Accounting,2019,27(2):273-306.

[11] HABIB A,BHUIYAN M B U,HUANG H J,et al.Determinants of audit report lag:a meta-analysi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uditing,2019,23:20-44.

[12] COHEN J R,HOITASH U,KRISHNAMOORTHY G,et al.The effect of audit committee industry expertise on monitoring the financial reporting process[J].Accounting Review,2014,89(1):243-273.

[13] 张凯旋,雷倩华.审计师个人特征与A+H股公司审计报告的信息含量[J].财会月刊,2018(14):143-154.

[14] 潘■,余玉苗.审计委员会履职能力、召集人影响力与公司财务报告质量[J].南开管理评论,2017,20(1):108-118.

[15] 阚京华,曹淑颖.基于审计报告变革的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影响因素研究[J].中国注册会计师,2018(10):68-72,3.

[16] 王木之,李丹.新审计报告和股价同步性[J].会计研究,2019(1):86-92.

[17] 杨明增,张钦成,王子涵.审计报告新准则实施对审计质量的影响研究——基于2016年A+H股上市公司审计的准自然实验证据[J].审计研究,2018(5):74-81.

[18] KRISHNAN J,WEN Y,ZHAO WANLI.Legal expertise on corporate audit committees and financial reporting quality[J].Accounting Review,2011,86(6):2099-2130.

[19] 黄海杰,吕长江,丁慧.独立董事声誉与盈余质量——会计专业独董的视角[J].管理世界,2016(3):128-

143,188.

[20] MARQUIS C,QIAO K Y.Waking from Maos Dream:communist ideological imprinting and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entrepreneurial ventures in China[J].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18(3):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