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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记忆·共同体:《夺冠》的叙事机制与文化记忆建构

2021-09-07林茜

艺苑 2021年3期
关键词:文化记忆

林茜

摘 要: 电影《夺冠》通过对中国女排35年辉煌历程的历史复刻和艺术叙述,有意识地对观众主体进行记忆激发和召唤,以非虚构叙事方式和文化記忆建构范式叙述女排的发展历程的同时,不仅折射了国家的发展和时代的巨变,还将女排记忆上升和凝固为国家的文化记忆,在观众之中建构起情感记忆共同体,为讲好新时代的中国故事提供了创作经验。

关键词:《夺冠》;女排精神;叙事机制;文化记忆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电影《夺冠》由陈可辛执导、张翼编剧,以中国女排三代教练袁伟民、陈忠和和郎平为线索,聚焦中国女排横跨35年的艰苦训练和英勇夺冠的峥嵘历程。电影展现了中国女排在赛场上的风风雨雨——从20世纪80年代“五连冠”到2016年里约奥运会的重回巅峰,也探讨了不同时代“女排精神”的意义,并从“记忆”中折射了我们国家的发展和社会的沧桑巨变。《夺冠》通过对历史的选择性展现和画面的艺术重现实现集体记忆的代际传承,并由此将一代人集体记忆中的“女排精神”转变为“文化性的长时记忆”。在观众对文化记忆的深度共享和深切体会中,关于中国女排的记忆被印刻进新时期的国家认同之中,成为国家记忆共同体中的一部分,从而实现非虚构电影的极大扩容。

本文尝试分析《夺冠》在影像叙事机制与文化记忆之间构建的关联及其内在逻辑,总结电影由“历史事件”到“文化记忆”这一过程中的结构性特征,探讨其对于“讲述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的启示意义。

一、事件:作为唤起记忆的符号重返社会框架

“1981年至2019年的这38年间,中国女排主要经历了腾飞、低谷、重生三个阶段。”[1]183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女排和“女排精神”是当时一整代中国人民的集体记忆。1981年中国女排在教练袁伟民的带领下第一次打败了日本获得了世界杯冠军,开始了80年代的“五连冠”时代。1981年11月《人民日报》在头版报道并发出倡议:“向女排姑娘学习,在现代化建设中发扬女排精神,振兴中国。”之后,社会上掀起了轰轰烈烈地学习“女排精神”活动。进入新世纪,在陈忠和教练的带领下,中国女排又取得了2003年世界杯冠军和2004年奥运会冠军;2016年又在教练郎平的带领下获得了2016年奥运会冠军。在每次中国女排获得骄人成绩、重回大众视野时,始自80年代的“女排精神”都会再度被提起,特别是2016年在奥运会夺冠之后,“女排”成为互联网的热词,仅在百度搜索就达到了一天247197的最高搜索指数。《人民日报》于2016年8月22日评论认为,中国女排“始终是国人奋发进取、为国争光的动力源泉,是民族精神中熠熠生辉的宝贵财富”[2]。

《夺冠》从非虚构性的角度记录了从1981年到2016年,横跨35年峥嵘岁月的中国女排和“女排精神”,展现了中国女排一次次低潮后的登顶。电影从这个角度也表明了在广大观众心中“女排精神”从未远离,早已和国家发展的脉搏相契合,伴随着新时期的中国现代化进程和几代人的成长,成为中国人民重要的精神力量,上升为中国新时期的集体记忆。在中国女排变迁的时空背景之下,《夺冠》将若干“事件”作为指示性符号,置入到三条线索(一是1981年“女排精神”与国家振兴的激情澎湃;二是2008年的挣扎与阵痛:“女排精神”的变迁转型;三是2016年重回冠军,“女排精神”成为一个面向当代与未来的文化共同体)之中去展演,从而将“女排精神”介入到“初心”与“中国梦”这一命题的探讨之中。

《夺冠》聚焦于中国女排的成长历程,通过非虚构叙事和符号建构等记忆塑形方式,让观众在电影院回溯了老女排的辉煌,并且进一步体味了新一代的“女排精神”的诞生过程,这是对“女排精神”的一次深度回溯和共享过程,能够将不断随着时代变化而成长的“女排精神”自然地融入几代人的集体记忆之中,上升到他们对现代中国的文化记忆。作为记录着中国女排和“女排精神”的重要转折和改变的记忆媒介,《夺冠》也为几代人对中国女排记忆的交流提供了场所,使得文化层面的深度共享成为可能,是中国女排文化记忆塑形的重要媒介和里程碑。

二、记忆:从当时的历史走向当下的文化建构

关于中国女排的集体记忆是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人民集体国家记忆的重要拼图,“不畏强敌、顽强拼搏、永不言弃”的女排精神也成为了新时期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可是,随着老女排的辉煌渐渐淡去,年轻一代观众对老女排知之甚少,既缺乏20世纪80年代的共同记忆,也缺少对中国女排作为民族精神符号的深入认识。对此,《夺冠》自觉承担了重新唤起和建构中国女排集体记忆的责任。编剧张冀指出:“(《夺冠》)绝对不仅仅是一部体育片,其实你是要写中国,写这个时代,写集体的记忆,而且用这支球队、这个人去映射改革开放以来时代的变迁。”[3]由此可见,《夺冠》不仅仅旨在对中国女排发展历程的简单复刻和记录,更要重新唤起人们的集体记忆,并在还原的过程中挖掘中国女排发展过程中的时代精神。

建构一个年代的集体记忆,要从回到那个年代开始。影片在展开对老女排的叙述之前,通过一系列的蒙太奇镜头,充满年代感的老照片、画面和老式字体接连不断地在荧幕中呈现,恢复高考、南方谈话……80年代左右的一件件历史大事件和独属于那个年代的发型、服饰和人们的精神面貌一一出现,在影片一开始就烘托出80年代的氛围,带领观众重新回到那个时代,那个重新面对世界、急切地想要让世界看到中国的时代。在叙述80年代的老女排之前,这一系列的蒙太奇镜头作为刺激人们深藏的记忆的最初手段,将整个年代的集体记忆和其中的概念、情感进行高度浓缩化,以化繁为简的历史符号激发观众对一个时代的整体记忆,在氛围、状态和精神面貌等方面对之后的老女排叙述进行了多方面提示:一方面,这些快速流动的场景提示了影片的时间线,将观众的注意力从最开始的2008年中美比赛转为对80年代的回忆,不断被唤起的记忆使观众快速进入了过去的时间,拉近了与电影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这些镜头和文字中所呈现出的80年代的精神面貌,构造并复原出了老女排夺冠的时代背景,为之后的老女排增添了一种时代特有的使命感和紧迫感。“记忆通过媒介,在经历了符号化的过程后形成一系列的符号系统,转化成文化记忆。”[4]174

“这个电影(《夺冠》)的最大力量就是真实”[3],唤起集体记忆最重要的是在大银幕上重现人们记忆中储存的画面和事件。《夺冠》使用了非虚构的叙事方法,立足于详实的历史资料和逼真的场景重现,通过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以声音、画面和时代符号的展现使观众产生了身临其境之感。“完成故事的是观众,观众通过行为激发的思想去记忆,只有激活观众的记忆,他们才能完成(共同的故事),没有激活的记忆,就没有可叙述的事物。”[5]16电影《夺冠》通过对80年代女排的艺术化叙述和重要比赛的复刻,重新唤起了亲历者心中尘封已久的集体记忆,完成了老女排事迹和“女排精神”在观众记忆中的回溯和重述,从而达到了一种带领观众重新进入历史、找回历史体验的效果。

观众们的视线跟随着年轻的陈忠和走进了80年代的漳州排球训练基地,也走近了备战日本女排世界杯的老一代中国女排。复刻的漳州训练基地中,富有年代感的服装和发型、老式体育馆、黑白电视机、随处可见的标语、歌曲《团结就是力量》……各种年代符号和昏黄柔和的老电影色调一同构成了画面叙述的基调。在画面表达上,拍摄组也有意避开了地形车等现代拍摄工具,坚持以质朴简约的镜头语言表达80年代的朴素和平实。在重大历史时刻——日本女排世界杯的中日比赛时,电影更是使用了库存历史影像和现代复刻影像相结合的方式,重现当年为大多数观众激动的重要时刻,可以说是将40年前的比赛搬上了电影幕布,使画面更加具有强烈的真实感和代入感,不断地重新唤起亲历者尘封许久的记忆。

电影在还原和复刻的过程中尤为注重对重要细节的特写和强调。哈布瓦赫提出,当人在回忆昔日的事件时,记忆中所保留的可能是主体产生的情感,也可能是几行字,这些象征性的细节无法完美还原事件的整体,却可以让当时的场景渐渐浮现,以此勾连起模糊的记忆。[6]96电影中这种对细节的还原随处可见,最为标志性的是反复刻画年轻的郎平对美国主攻手海曼跳起高度的念念不忘,同样对此念念不忘的是80年代老女排集体记忆的亲历者,这个细节是老女排“神话”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更是当年中国女排超越和拼搏精神的重要细节和参照物。因此电影将这一细节贯穿于整个老女排叙事之中,不仅在训练时特写了郎平有目标的跳跃练习,还在女排夺冠后呈现了郎平和海曼的对话,在不断强化这个细节的过程中,有效地勾连起观众对于80年代中国女排“五连冠”的共同记忆和情感共鸣。

电影不仅不断地唤起80年代亲历者心中的集体记忆,也是年轻观众从零开始认识老女排、体会“女排精神”,并建构新的集体记忆的良好渠道。电影中不仅表现了老女排的艰苦训练、流下的汗和血,还安排了她们作为年轻人玩闹、作为子女与父母团聚等情节。比起赞颂老女排艰苦不屈和迎难而上的纪录片,电影无疑选择了更贴合年轻人性格的表达方式,而在这个基础上的坚韧、辛苦和伟大,也更能被年轻人所接受。于是,在电影院内,形成了一个新的记忆建构场所,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80年代老女排时期的年轻观众在观影过程中,以此为基础建立了对老女排的认知,建构起属于新一代的、独特的老女排集体记忆。

三、共同体:过去、现在与将来的影像融合

如果说集体记忆是立足于当下的社会框架,通过进行整合集体记忆以建构社会、提高身份认知,那么从唤醒记忆到激活情感对话,再到借助仪式化重建,电影将记忆的不确定性凝固成一个时代的确定性文化符号。电影不仅还原了80年代老女排的集体记忆,也展现了新时代中国女排对“女排精神”的新时代诠释,通过重现的记忆空间、插入式的回忆蒙太奇、重演的夺冠仪式,以当下为基点不断呼应过去,在今昔参照中进一步探讨和重新诠释了新时代中国女排中的集体记忆,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赋予“女排精神”崭新的含义,使观众进一步认知“女排精神”在新时代的意义。

(一)记忆空间的重现

记忆中的事件必须要由带有社会标志和象征情感的实在空间所承载。在《夺冠》的前半部分中,镜头跟随着初次来到漳州训练基地的陈忠和打开了基地的大门,一个几乎完美复刻了80年代老女排训练基地的空间呈现在观众面前。根据电影制作幕后纪录片的述说,电影中出现的漳州女排训练基地是制作组在顺义根据漳州老训练基地一比一复制的,从训练馆主体到食堂、宿舍、浴室,甚至训练馆中的木地板都是来自老训练基地,还带有运动员在上面训练而流下的汗水。前中国女子排球队队员何云舒作为电影的排球顾问第一次走入训练馆时,“整个毛孔都竖起来了”,过去在漳州老训练场艰苦训练的记忆画面和痛苦感受被这个再现的训练场一一唤起:“太可怕了,那个馆对我们而言像噩梦一样”“太真了”[3]。由此可见,电影中几近真实的训练场馆成为了“对一个逝去的、脆弱的过去的不容置疑的见证”[7]87,拥有唤起記忆和相应情感的作用,成为了承载着老女排训练记忆的“记忆之场”。

电影中复刻的训练馆,不仅是为了在其中重新展现老女排刻苦训练的真实场景,作为“记忆之场”的训练馆,它还承担着记忆的塑造和传承的责任。老训练馆已经转变为老女排的某种象征性呈现,是“一切在物质或精神层面具有重大意义的统一体,经由人的意志或岁月的力量,这些统一体已经转变为任意共同体的记忆遗产的一个象征性元素”[7]87。当电影的时间线步入21世纪,郎平担任国家队女排总教练遇到瓶颈之后,带着新女排重新回到了老训练馆。这时,与电影开头年轻的陈忠和打开训练馆大门的镜头相呼应,镜头再次聚焦在上面悬挂着“第二馆”牌子的大门开启的瞬间,只不过这次,打开之前年迈的管理员和打开后空空如也又布满尘灰的训练馆,向到来的新女排队员们、向观众述说着这里远去的辉煌和如今的无人问津,只有训练馆中的国旗、标语、排球网和排球依旧。在表现新女排队员探索老训练馆的片段里,电影通过镜头远、近景和不同角度的蒙太奇切换,配合舒缓抒情的音乐,仿佛老女排的身影穿越时空和新女排交叠,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艺术美感

对于观影者而言,在之前的观影过程中已经对80年代老女排在训练馆中的拼死训练和坚强意志有所了解,当镜头重新以鲜活斑斓的色彩对准在之前记忆中昏黄色调中的训练馆时,老女排留下的一件件老旧的训练器械、一堵堵斑驳的墙面和一个个微小的细节都显得陌生而熟悉,观众对电影前半部分老女排的记忆不断被唤起,并像幽灵一样萦绕于现在空荡落灰的训练馆之中,这无疑再次加深了观众对老女排的记忆。当新女排训练的身影重新充满于训练场馆之时,并且沿着老女排留下的痕迹如老女排一样再次在里面训练、住宿,特别是当她们在陈忠和的述说下再次向那堵斑斑驳驳满是球印的老墙扣球时,老女排和新女排便在时间长河中于击球的那一瞬间重合,“女排精神”也穿越过30多年在此刻的训练场上回荡。观众在这里重新看到了一批同样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运动员,并不自觉地以记忆中的老女排为参照物将二者进行对比:由于时代变化,相比于老女排,新女排队员虽然没有过多的负累,但是她们同样有对胜利的渴望和守护国家荣誉的决心。于是,新时代语境中新一代女排队员对“女排精神”的诠释在这个“记忆之场”中诞生:既有为国家争光的信念,也有个人价值的实现,更享受竞技本身的快乐,从而升华了电影的主旨。

记忆之场能够“将当下与过去连接在一起并展望未来”[7]143。在《夺冠》中,在顺义被复刻的漳州女排老训练基地无疑就是那个将过去、现在和未来相连接的“记忆之场”,它既承载着老女排训练的记忆,又不断地作为老“女排精神”的象征鼓舞着郎平和新一代女排队员向世界巅峰冲击,更融合了新时代的观念彰显了新时代的“女排精神”。

(二)回忆蒙太奇的穿插

电影不仅以镜头对比提示时间线的转变,还通过记忆蒙太奇的巧妙穿插将两个世纪有效地链接。关于记忆的剪切就是回忆蒙太奇,是电影中人物在某些场合有意呼唤或无意识引发的对过去记忆的回溯,从回忆中汲取力量或推动故事的发展。哈布瓦赫认为,人们的记忆是“立足于现在的对过去的重构”[7]91,这意味着记忆不只是一个静态的时空体,它还呈现出一种召唤的结构——历史不再是停留在当时的停滞时空与事件,而在于当下对过往的回望与期待。正是基于这样的机制,由电影引发的回忆,是把过去的东西当下化,从而将历史与现实连缀,作为一个被构造了的时空体奠定了看向未来的基础。

《夺冠》多处运用了回忆蒙太奇,大多是在郎平执教遇到瓶颈时出现。郎平不断地从过去对老女排的回忆中汲取力量,观众也跟随着她的回忆,在和新女排的相互参照和对比中不断重温老女排的记忆:当执教方向迷茫时,郎平回想起了年轻的她在加训时喊出的“鹰有时会掉在地上,但是鸡,永远也飞不到鹰那么高”,于是她说“我郎平,都是玩儿真格的”;当奥运会巴西大战前夜,郎平回想起了老女排在大赛前夜的准备,竞技的快乐与赢的执念萦绕在一起。当观众紧跟郎平的视角,将她记忆中的老女排与她执教的新女排进行互文式对比之后,老女排对赢的渴望和新女排“放下包袱,放开来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新女排的形象和新时代的女排精神便在这个对比的过程中渐渐清晰。在这之后,电影在刻画2016年中巴大战时,决胜第五局时剪辑以“人物特写+回忆”的剪辑模式,以球场上的英姿和比赛前夜的反思相结合,成功表现出新女排队员放下一切顾虑和压力,坚定信念打败对手的形象,更进一步使观众加深了对新女排精神的记忆。

由此可见,这些回忆蒙太奇是在引导着观众自觉地在两支队伍之间进行今昔对比,不仅加深了观众对老女排和“女排精神”的印象,而且更进一步树立了新女排的形象,从而展现出“女排精神”在新时代的新诠释。当作为主教练的郎平和作为球员的郎平击球的身影通过蒙太奇剪辑融为一体,镜头仿佛在喻示着这种经历了传承之后又在新时代不断焕发出新活力和新意义的“女排精神”。

(三)夺冠仪式的重演

涂尔干指出:“仪式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唤醒某些观念和情感,把个体归为群体。”[8]498仪式正是对历史时刻的选择性和时期性的重演,不断地加深某种认知和观念,并使得记忆的时空体不断符号化,凝固成为记忆共同体指示性符号。在电影中共有四处出现了夺冠后“升国旗”的仪式,其中详细地呈现了1981年和2016年夺冠后的颁奖和升国旗仪式,也是中国女排故事叙述的高潮。

国旗是一个国家最鲜明和重要的符号标志,“升国旗”仪式中寄托的不仅是对国家尊严和民族精神的保护,也不断地唤起人们对国家的文化记忆并增进对国家的认同。影片中两次重点刻画了女排夺冠之后的升国旗仪式,第一次在中日比赛之后,电影通过特写女排队员和教练的严肃凝视及几近静止的颁奖台全景,烘托了仪式的肃穆和庄严气氛,一方面传达出女排冠军的来之不易,另一方面将“升国旗”和“女排精神”相勾连,将“女排精神”高度凝练于这个仪式符号中,旨在唤起人们对于升国旗的集体记忆和对中国女排所取得的国家荣誉的自豪感。第二次重点刻画的升旗仪式在电影最后,2016年奥运会冠军的颁奖仪式以女排队员们即将踏上颁奖台的脚部镜头为开场,画面中跳跃着的红色和女排队员们脸上的笑容交相辉映,渲染一种兴奋和欢快的情绪,与前次的庄重形成了对比。但“变”中也有“不变”,队员和教练仰望着国旗的庄重凝视,不仅穿越了35年在电影中相互融合,也不断唤起作为中国人的每一个个体仰望国旗的记忆。于是,在动态的照应之中,站在颁奖台上凝视升国旗的中国女排成为漫长时空之中被定格为物质化的文化形象,高度凝聚着观众对跨越35年“女排精神”的文化记忆,形成情感上的认同并以此为基础建构起拥有相同体验和情感的记忆共同体。此外,作为新老女排的呼应,电影中前后两次详细刻画的升国旗仪式都特写了国旗向上升起的那一刻,在将人们对中国女排的记忆凝聚为文化记忆的同时,也进一步点明了“女排精神”在传承中永恒不变的内核:努力拼搏,为国争光。这个内核作为国家文化记忆的一部分随着电影中升旗仪式的不断重演而逐渐加深,作为记忆共同体的符号深刻地凝固在观众的记忆中。

结 语

《夺冠》在大银幕上不仅以高度还原的镜头语言和极富年代感的画面语言,回溯了老女排的艰苦奋斗和新女排的重建,基本还原了中国观众对女排的集体记忆,还以前后照应、层层递进等叙述方式,展现了新老代际之间思想的交锋以及新时代的“女排精神”在冲突和融合之间诞生的过程,使得中国人对中国女排的集体记忆在观影和交流的过程之中实现了广泛且深入的共享和交流,对作为一种记忆符号的中国女排和“女排精神”成为当代中国人共同的文化记忆,并建构起中国女排记忆共同体做出了重要的努力和贡献。

参考文献:

[1]伍静思.媒体对集体记忆的建构——以《人民日报》(1981—2019)对中国女排的报道为例[J].视听,2020(10).

[2]李长云.《人民日报》上的中国女排[N].人民日报,2016-08-22(015).

[3]鐘权.我们:《夺冠》幕后纪实[DB/OL].(2020-09-30)[2020-10-21].https://www.bilibili.com/bangumi/play/ep339802.

[4]李昕.从文化记忆到人类记忆共同体——论意义生产中的道德固守[J].学术研究,2019(10).

[5]Julia Kristeva, Hannah Arendt. Life is a Narrative[M]. Trans. Frank collins. Toronto: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2000.

[6]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7]黄艳红.“记忆之场”与皮埃尔·诺拉的法国史书写[J].历史研究,2017(6).

[8]爱弥尔·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渠东,汲喆,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万书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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