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民营制造跨国并购现状及问题剖析

刘 耘，孙 杰，王 婷

（佛山科学技术学院 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佛山 528000）

自20 世纪改革开放以来，通过40 多年来的探索，广东对外投资规模远超预期，实现了跨越式的全面发展。近些年来，以跨国并购等对外投资方式来实现自身转型升级的民营制造业，是广东对外发展的重要力量以及实现高质量发展的主要驱动力。但民营制造企业受制于其自身的技术、规模、资金等方面的问题，在跨国并购方面遇到了各种问题与困境，这对其快速转型升级、提升国际竞争力带来了挑战。因此深入分析当前广东民营制造跨国并购的现实状况并剖析其所存在的诸多问题，为民营制造把脉问诊，促其实现“弯道超车”有着十分重要的理论和现实价值。

一、广东民营制造跨国并购的总体概况及特点

（一）总体概况

1.广东民营经济总量继续同比增长

2019 年全省的GDP 近10.76 万亿人民币，与上一年相比增长了6.2%。广东是全国范围内地区经济总量实现连续31 年第一且第一个经济总量突破10 万亿元的省份。其民营经济规模达到58 838.36 亿元人民币，占广东省GDP 的54.6%；整体规模同期相比增长了7.6%。民营经济也在推动全省经济健康可持续发展中起到重要作用。据统计，2018 年广东省民营经济在全省GDP 占比超过50%，投资方面达到60%左右，在新增地区就业岗位方面占据80%以上的比例，技术创新成果占70%以上比重，整体市场规模上超过90%以上的比重。2019 年民营经济总量一季度同比增加10.8%，达到1 143.82 万户；上岗人员总人数增加到3 703 万，同比增长了5.2%；此外，民间投资总额相比去年增长6.6%，实现3 754 亿元人民币；外贸方面，民营企业出口年增长率同比上升了8%，出口总额增加到4 605.27 亿元。（图1）

图1 2015 年以来广东民营经济增速与全省GDP 增速对比

2.珠三角民营经济占据绝对比重

从区域划分方面来看，2019 年上半年珠三角地区民营经济增值实现17 308.12 亿元人民币，同比增加了8%；其中，东翼、西翼和粤北地区的增值分别上升至2 134.39 亿元、2 142.86 亿元、1 615.41 亿元，粤北地区为5.4%，东西翼增幅同为5.2%。民营经济在珠三角的集聚，使得该区域的民营经济增幅占广东省民营经济增幅的70.95%（图2）。

图2 2019 上半年分区域民营经济增加值占比情况

3.民营制造“走出去”方式不断发展与优化，跨国并购日益增多

从进出口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方面来看，广东民营制造“走出去”方式不断发展与优化。据统计，2019年上半年在对外进出口贸易中广东创造了3.28 万亿元人民币，同比增加1.3%，全年进出口贸易总额实现顺差1.54 万亿元，增长了1 539.8 亿元。其中，一般贸易占全省进出口贸易总额49.0%，贸易总额同比增加了4.1%；跟加工贸易进出口相比较，增幅较之增加了16.4%。而从民营企业来看，2019 年民营企业进出口贸易在全省所占比重高达76.2%，成为广东进出口增长的重要引擎。除进出口贸易等形式“走出去”外，广东民营制造企业也以对外直接投资方式对外投资，如格力、TCL、科达洁能等企业到东南亚、非洲等地设厂经营、不断开拓其国际市场。

长期以来，中小民营制造企业面临着技术升级方面的压力。近年来随着海外投资的发展，为广东民营制造业突破自身技术阻碍提供了发展的机会和途径。除了新设工厂这种直接投资方式外，一些具有较强实力的企业采用了能快速获得目标企业技术、品牌、营销网络和先进的管理经验等核心资产的跨国并购方式，促使企业快速成长，国际竞争力也得以迅速提升。［1］如美的、东方精工、伊之密等大型民营制造企业在跨国并购方面取得了亮眼的成绩。以美的集团为例，2016 年进行了三次大型的跨国并购活动，其中包括收购了库卡集团94.55%的股份，库卡集团是世界四大机器人制造商之一，这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按照同期汇率折合其收购总额约292 亿元人民币。［2］而国内生产瓦楞纸箱印刷设备时间最早的东方精工，从2014 年开始，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并购了意大利的Fosber——细分行业全球排名第二，完成股份60%的交割，并购后企业的采购形成了“一站式模式”，其利用了两者上下游之间的联系，随后又并购了意大利Ferretto 集团、嘉腾机器人和意大利EDF。集团打造同步实现“高端核心零部件”以及“智能包装设备”的双主业战略规划，三年间进行了六次投资并购为其提供技术管理等方面的支撑。现在该企业不仅仅是国内行业中的领头羊，也逐渐向国际化民族品牌发展。显然，迅速发展起来的广东民营制造企业是在成熟市场通过主动寻找优秀并购目标来实现自身企业的快速壮大发展。

（二）特点

1.民营制造跨国并购初步发展，以横向并购为主

广东民营制造企业大部分跨国并购都是在同类型企业之间进行，其目的是提高市场占有率、获得该行业的垄断优势，即通常所指的横向并购（见表1）。这种并购方式降低了生产成本以及提高经济效率，促进了企业规模经济的发展，是民营企业开拓海外市场、实现快速增长的有效方式。相较于其他两种方式——混合并购和纵向并购，其更加侧重同行业间整合，这种方式不仅降低了整合难度，而且并购失败的风险也较低，因此，在发展初期，主要的并购类型是横向并购，它比较符合当前经济发展的趋势，是目前民营制造企业实施跨国并购的主要方式。

表1 广东民营制造企业2015-2019 年十大跨国并购事件并购类型汇总

2.民营制造企业跨国并购活跃，并购金额明显增多，主要集中在行业领军企业

统计截至2019 年上半年，佛山市的外商进行直接投资的企业机构累计有312 家，直接投资协议总额高达85.69 亿美元。其中包括伊之密通过30 万美金收购并且获得了HPM美国拥有百年历史企业的知识产权，德国库卡集团也被美的40 亿欧元收购。由此可见，广东民营制造企业跨国并购活跃，海外并购规模在逐步扩大。但也不难看出，这是因为单个交易额较大所致(见表2)，对民营企业的财务承受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主要为一些头部企业。因而大部分中小型民营制造企业的跨国并购仍面临很大的挑战。

表2 广东民营制造企业2015-2019 年十大跨国并购事件汇总

3.基本是上以现金购买股权的方式进行交易

从支付方式来看，并购主体多为资金实力雄厚的上市公司，并购交易方式主要采用现金支付，基本上是以现金购买股权的方式进行交易。现金支付具有的灵活性和方便性，可以绕过国内繁杂的审批流程，加速交易进程以达到增加并购成功率的目的。另一方面，现金支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部分优秀企业具备较有利的融资条件，往往可以通过信贷融资和私人发行等多种渠道获得足够资金以支撑企业并购活动。可见，在并购金额越来越呈上升趋势的情况下，跨国并购对于企业的资金链难免有较高的要求，导致许多中小型民营制造企业望而却步。

4.并购区域主要为德国、意大利等欧洲国家企业

从并购的地区分析，广东民营制造企业的并购行为体现对欧洲地区的企业有比较明显的偏好。这是因为它们有很强的互补性。一方面，从民营制造业的特点出发，广东民营制造业缺少在前沿工业技术领域的研发能力和管理经验。与民营制造业存在的短板截然相反的是，欧洲的先进制造业非常先进，以德国、意大利、法国等为代表。正因为中国和欧洲在先进制造业的发展情况上存在较大差异，所以民营制造业有收购欧洲制造企业的强烈动力，从而影响先进制造业回流到母国和减少自身的经营成本。另一方面，从近年欧洲的经济发展情况来看，欧洲各国的政治经济并不稳定。例如法国近年的黄丝带运动，英国脱欧，德国经济有所衰退等，促使欧洲的先进制造业打开中国市场。再者，从并购的可行性看，一些欧洲公司的价值在市场上出现了被低估的现象，这意味着民营制造企业可以用较低的成本并购获得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等。另外，欧洲的政府奉行较为自由的市场经济体制，对诸如并购的市场行为限制较少，这可以减少并购过程的不确定因素，降低交易成本（参见表3）。

表3 广东民营制造企业2015-2019 年十大跨国并购事件选择区域及行业汇总

5.并购行业领域主要为高端制造业

“十四五”规划和2035 年的目标中都提到了创新和实体经济，这实际上指明了民营制造业海外并购的方向和目的。即通过并购形成以科技创新为基础，海外市场为支柱的竞争力。这是因为中国的制造业已不再处于过去劳动力成本低廉、仅以成本取胜的时期，而是急需将国外企业的研发部门收入囊中，从而完成国际竞争力从成本到核心技术的转变。从低附加值的代加工到高价值的研发，如此才能全面提升我国制造业的创新能力。

由图3 可知，TMT、消费品及医疗健康和生命科学是广东民营制造在海外并购中最青睐的三个行业。一方面从民营制造企业的情况出发，对高端制造业进行并购，有利于提高广东民营制造业产品的附加值，实现转型升级。另一方面由于高素质劳动人才的不断涌现，劳动力成本也随之上升，企业倾向于采用机器人来替代人工完成一部分的生产过程，从而能降低人力成本。如美的对东芝的并购就是想使其空调的前沿技术为己所用，而并购占领大型机领先地位的开利和再制热领域领军的库卡更是如此。

图3 2019 年上半年前五大并购行业交易金额

二、广东民营制造跨国并购面临的主要问题与困境

（一）“走出去”的意愿不足，海外并购经验较少

跨国并购活动具有持续久，范围广的特点，且大多为现金交易。而广东民营制造整体上企业规模较小，缺少必要的经验和资本。同时，部分企业对并购缺乏一定程度上的科学和理性认知，主要表现在：其一，在制定并购决策时，缺乏实际的操作指导或经验借鉴，对并购国的相关政策法律规定缺少充分深入的了解；在探求企业并购目标时，大部分民营企业一味跟风随大流，并没有很好地考虑其与自身实际情况以及战略发展的契合度。其二，民营企业在进行跨国并购时往往只关注短期利益而忽略长期的战略目标考量。错误的合并和收购无法发挥出企业间管理协同效应。

（二）风险防范与控制能力较弱，尚未建立起较为完善的风险防范体系

跨国并购作为“走出去”战略中一种较高层次的形式，其优势比较明显，但由于市场成熟度参差不齐，加上国家间文化、政治、法律、经济等方面的差异，甚至一些国家还存在政府监管不力或政局不稳定的情况，因此有可能会面临政治、融资、财务、汇率、管理、法律等方面的一系列风险。［3］其中，对于广东民营制造企业来说，并购中最难把控、风险程度最高的就是政治风险，主要表现为政治暴乱、政权不稳定、官员贪污、治安混乱、对华关系变化等方面。融资的风险主要集中在企业筹集足够资金进行兼并和收购活动的能力上，以及公司为确保其成功所采取的措施。在进行海外收购时，出现财务危机是因为企业部分具备成本效益因而累积的金融风险，同时在进行支付时，如果企业用自身资金的方式会增加投资风险，而贷款资本的使用又会提高融资成本。这些风险如果事先没有进行预测和识别并做好相关的防范和预警及应急机制，将直接决定跨国并购是否成功以及跨国并购绩效成果的大小。而绝大部分民营制造企业，融资渠道少，资金周转率低，走向海外市场艰难，自然缺少资金来建立针对企业风险的风险预警机制，整体风险防范与控制力都较弱。

（三）跨国并购后整合困难，整体绩效不佳

并购的行为对企业自身的财务情况和管理水平都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在并购前期需要企业有谈判的能力和对并购对象的识别和选择，这个过程较为漫长。但是真正的考验在实现并购行为后，对后并购时代两家企业的整合方面往往充满着考验，例如财务和政治、法律风险。企业并购能否最终成功的关键还是在后并购时代企业能否成功协调整合目标企业的文化。这要求并购企业自身有足够强大的企业文化，才能在面对被并购企业的文化时有足够的体量去包容和整合。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广东的民营制造业的企业文化不仅不够强大，甚至大多数还未能成形。于是在并购后面对着巨大的企业文化差异，甚至会在价值观和管理战略上出现持续且激烈的冲突。在处理这些冲突的过程中，不仅实现不了管理的协同效应，还会使公司陷入内耗。于是两家原本运营良好的企业在并购后反而可能出现经营危机和额外的债务等问题。这反过来又会降低被并购企业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从而对并购企业的文化和经营能力产生怀疑，进一步降低工作效率和破坏企业内部的凝聚力，最终影响到公司的经营状况，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四）金融、财税、信息服务等政策配套支持不足

由于多方面原因，民营制造企业很少享受到政府财政资金的支持，企业如果想要进行并购，大多数都会采用现金支付。例如东方精工在并购意大利佛斯伯公司时就采用了现金支付的方式，用4，080 万欧元收购了60%的股份。但是这种支付方式要求企业的现金流非常充足，但实际上很少有企业能够达到这个要求。由于国内并购融资的渠道少，而境外资金筹集起来更加困难，再加上广东针对民营企业的财政扶持资金规模小，与民营制造企业海外并购的资金需求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如果政府能够有专门的税收政策和融资政策支持海外企业并购，那么许多企业就不会囿于融资而错失许多机会。此外，除了融资服务，在为企业提供公共信息服务上，尤其是提供准确及时的海外市场信息上严重缺失，支持明显不足。

（五）为跨国并购服务的专业中介机构发展相对滞后

在海外并购中的中介机构承担着提供法律服务、信息咨询和风险评估等角色。目前我省为跨国并购服务的会计、法律等服务明显与民营制造企业日益增长的并购需求不相匹配。［4］例如缺少专业的跨国并购信息咨询机构提供信息。因此，在国内未能寻求到可靠和迅速的信息平台时，进行海外并购的广东民营制造企业就只能高价购买国外中介机构提供的服务，这无疑增加了企业的并购成本。同时信息不对称和缺乏专业系统的并购服务和指导会导致并购企业对国际市场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缺乏深入具体的了解，这进一步会严重影响到企业进行海外并购战略目标的实现。

（六）跨国并购人才严重缺乏

广东民营制造企业进行跨国并购面临的最主要问题是人才缺失。一些民营制造企业以亲缘关系为纽带的组织形式会使有能力的人才望而却步，有的甚至将真正有能力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才排挤出公司的核心决策圈。由此企业本身就很难构建一支既能掌握国际市场规律又具备管理海外企业能力的高素质并购团队。高素质并购团队的成员必须综合素质佳，不仅对并购涉及的经济法律和企业管理等知识非常熟悉并具有相关经验，而且还必须熟练掌握当地语言和明确目标市场利益集团间的关系以及了解社会、文化等因素对企业并购成功所带来的重要影响。而就目前情况来看，这类并购人才极度缺乏。

综上所述，广东民营制造企业通过跨国并购快速实现了技术的升级和核心资产的拥有，极大促进了其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地位转移。但由于国际国内形势的巨变以及自身的实力所限，还面临着理念、风险控制、人才、融资等多方面的困境。尤其受新冠疫情的影响，欧美一些国家在接受外来并购及投资方面修改了许多规则，设置了更多的条款，这也给民营制造企业的跨国并购之路增添了许多障碍。因此，广东民营制造企业只有将重心放在技术的研发与创新上，加快数字化转型，加大自身实力的塑造，在全球价值链上不断向中高端迈进，如此才能在国际经济形势好转时迅速抓住机遇，通过跨国并购等方式获得技术、品牌等核心资产以实现国际竞争力的进一步提升，从而加快促进广东制造业的转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