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新主流电影的探赜与拓新
——以2019、2020年 “国庆档”电影为例
2021-09-06张含,周婧
张 含,周 婧
一、“国庆档”电影的发展现状
“国庆档”的形成作为中国电影独有的文化和产业现象,成了近年来业内关注的名词。实则早在1959年9月底 《五朵金花》《青春之歌》《林则徐》《聂耳》等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 “献礼片”集体亮相时就迎来了全国人民对 “献礼片”的关注。在中国电影行业的赓续探索下,如今的 “国庆档”电影破茧成蝶,其多元共生的格局逐步形成,从图表中的走势可以清晰见得,“国庆档”电影票房从2018年开始直线飙升,在全年中票房的占比越来越高 (表1)。“国庆档”作为近年来异军突起的电影院黄金档期,背靠当下的国家意识形态,依托民族情绪日益高涨的新时代语境,自然也能于日趋成熟火热的电影市场中大放异彩。
表1 2015-2020年国庆票房及全年占比
溯源 “国庆档”电影的形成与发展,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仪式性与官方色彩愈加鲜明,新主流电影逐渐成了 “国庆档”电影的主力军,同时也获得了 “国庆档”影视市场的热烈回应。纵览2009年至2020年十二年间 “国庆档”电影的统计数据 (表2),在这一黄金档期的时间节点与新主流电影勾连的重合语境中,“国庆档”电影正在加速形成一个开放式的新主流电影文化圈,“圈层中心即指向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道德信念坚守与情感理想追寻,圈层之中聚集着中华传统人文精神价值的理性规范与价值导向,圈层外延还在不断吸引与附着着不同文化圈层之间对于主流价值观所辐射的人类共享精神价值的认同与共鸣”。①徐梁:《在历史中遇见未来:国庆档主旋律电影考索与拓新》,《电影评介》2020年第2期,第79页。
表2 近十二年国庆档主要院线电影汇总表
2019年适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我和我的祖国》《攀登者》《中国机长》三部新主流电影同时登陆院线,形成了观众自发的观影热潮,“史上最强国庆档”也就应运而生,综合票房达到51.40亿元,同比增长136.32%。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得全球电影行业受到重创,中国政府带领人民高效、科学、有效地抗击疫情,率先在2020年下半年恢复电影行业的运行,这给 “国庆档”电影的复苏提供了较好的保障条件。后疫情背景下的2020年国庆档上座率限制为75%,票房收入也依然达到了40.61亿元。如果说《新警察故事》是 “国庆档”电影的1.0时代,《建国大业》是其2.0时代的话,那么,《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中国机长》则开创了 “国庆档”电影的3.0时代。凝聚着深沉的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精神的新主流电影参与了中国崛起的话语及其价值的叙事体系建构,进行了 “新时代”语境下带有神话气息的中国故事制造。新主流电影通过新时代对英雄主义和民族精神的诉求,进行了个体与国家意志的交流。①马红莉:《英雄形象与民族认同的影像表征研究——以2011年以来新主流电影为例》,西安外国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019年。
早在1999年,学者马宁就曾在 《当代电影》杂志上提出 “新主流电影”的概念,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与产业的快速发展,现在新主流电影中的 “新”与当年马宁提出的概念对比而言,其蕴含了更多的新内涵,也恰恰印证了周星教授对于新主流电影的阐述,“具有国家民族的恒定价值观与本土艺术精神要素,立足于新的时代背景下对现实生活真切性反映的电影。”②周星:《中国电影的普适性创作支撑——新主流电影的认知思考》,《艺术百家》2013年第1期,第36页。
追根溯源,新主流电影与主旋律电影同根同源,它依托国家意识形态与主流价值观,用类型化的形式传达国家主流价值观。自2006年的 《云水谣》开启了新主流电影的一片天地后,新主流电影便如雨后春笋般相继登上银幕,成为中国电影发展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近年来,《战狼2》《我不是药神》《流浪地球》等为代表的新主流电影接踵而至,以更高质量和水准在表达主流核心价值观的同时,以新的创作视角讲述中国故事,与观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其国家形象构建不再是以史诗般的战争场面或重要历史人物为主要塑造对象,取而代之的是挖掘当下社会现实生活切面中的真实故事,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也从英模人物形象转变为小人物形象,叙事方式也从以往平铺直叙的纪实方式转化为充满戏剧张力的矛盾叙事方式,在这样的故事构架中展开对主流价值观的构建与宣传。
“新主流电影是将主流价值观与类型美学相融合,在主题层面将中国主流价值观进行多元化与深度化的表现,在形式层面进行类型化的书写表达,在制作层面采用重工业模式,在传播层面上力谋创作以大众诉求为主的电影。”③赵卫防:《国产电影:口碑铸就票房 继续扛鼎市场》,中国日报网,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55782541510893698, 发表时间2020年1月15日。
二、当下 “国庆档”新主流电影的创作探索
2019、2020年 “国庆档”新主流电影突破了以往献礼片创作的桎梏,用丰富多样的电影语言表达了主旋律的命题,也给新主流电影创作带来了更多新鲜有益的尝试。
(一)题材的突破:从重大历史事件节点转移到实现家国梦想的现实生活切面
“现实反思之于主流电影传播,是国产电影自产业化以来一直面临的一个难点问题。”④中国电影家协会理论评论委员会:《2020中国电影艺术报告》,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20年版,第145页。在以往的 “国庆档”电影中,一些主旋律电影往往由于过于概念化、符号化,与当下主流观影群体的生活差之甚远,致使观众很难感同身受。其往往将国家和民族的标志性重大历史事件、政治事件搬上银幕,同时采用先进的科技手段,力图为观众打造一场异彩纷呈的视听盛宴,其构建的恢宏壮丽的历史史实影像空间无疑是震撼人心的,但其所营造的情感空间、年代感以及强烈的影像仪式感,在当下的主流观影群体里是很难被接受的,观众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影片中出现的明星数量,过眼云烟般地识别银幕中的人物角色,并未对其剧情、主题、情感产生深刻的印象;不可否认,这样的影片从电影产业角度而言是成功的,但未能从艺术接受和传播的角度充分地获得主流观众的情感共鸣。
沿袭了以往主旋律电影的优势,近两年国庆档的新主流电影保留了主流意识形态与价值观的内核,创作者们另辟蹊径,采用“现实主义+商业表达”这一策略开辟了新主流电影的另一片天地。正如罗伯特·麦基在《故事》中所阐述的原理那样:“陈规俗套的故事不会流传开来,原型故事却会不胫而走。”①[美]罗伯特·麦基:《故事》,周铁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绪论”。原型故事之所以吸引人,正是因为它挖掘出了普遍的人生体验,能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近两年来以 《我和我的祖国》 《攀登者》《我和我的家乡》 《夺冠》等为主的“国庆档”新主流电影就很好地扎根于现实生活。《夺冠》取材于中国三代女排为国家、民族荣誉奋斗的原型故事,着意刻画了女排姑娘们为了争取荣誉自强不息、永不言败、所向披靡的民族志气和爱国主义精神,激荡起广大观众的民族自豪感和强烈共鸣,形成影院里观众为银幕上女排们加油的奇特观影现象。《我和我的祖国》也同样聚焦于历史巨变下个体小人物的生命体验,展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以来不同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生存面貌与心路历程,重大历史事件节点的加持本身也携带着民族历史的深刻记忆,其精神图景与具体文本的结合深入观众内心,并能够感染观众。毋庸置疑,无论是 《我和我的祖国》中所呈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以来不同时代背景下芸芸众生的家国情怀,还是 《攀登者》里勇攀高峰、不惧艰难的精神境界,抑或是 《中国机长》里航空工作人员恪尽职守以及敬畏生命的精神,无不与中国文化精神和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息息相关,其情之所以如此触动人心,究其根本原因还在于这些新主流电影将目光聚焦于现实生活,观众在观影过程中不断勾连自我的人生经历和成长体验,找寻到了各自的生命的意义。
(二)叙事的突破:将重大历史事件从叙事主景转变为叙事背景,以凸显主体人物形象
相较于以往 “国庆档”主旋律影片,近年来的新主流电影在叙事方面有了重大突破,在构建历史事件时不再是着眼于宏大的历史架构,而是从其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着手讲述故事。《我和我的祖国》虽由七个集锦式小故事组成,但都以 “我”和 “我的祖国”的故事为切入口,将个体心灵、情感与国家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唤醒全民记忆,导演们几乎都通过委婉、含蓄的叙事策略挖掘底层人物和普通人人性深处的亮点,深刻地反映社会现实问题,引发大众的普遍情感共鸣。有精神分析学者研究发现,银幕和意识镜子之间有相似之处—— “在真正的镜子中,孩子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而学会认识自己;而在电影院里,观众不可能找出自己的身体,因此他便只能认同影像;于是观众和银幕之间出现了一种镜像的认同,出现了自我的意识的形成。他认同电影中的人物,将自我的观点和自我投射到影像的情景中。”②[意]安东尼奥·梅内盖蒂:《电影本体心理学:电影和无意识》,艾敏、刘儒庭译,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7年 版,第13页。可见,如果以大时代下的小人物为依托讲故事不仅能激发普罗大众的情感与精神的共鸣,更能通过主角的身份特质使观众移情。移情是“由物及我的 ‘内感’——不同于以由我及物的 ‘外射’——成分为主。观众观影时可能产生关于各种剧情以外的类似境遇的联想,甚至 ‘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③孙惠柱:《第四堵墙:戏剧的结构与解构》,转引自朱光潜 《文艺心理学》,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社,1936年版,第33页。
云南乡村题材电影 《一点就到家》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电影讲述了三个拥有不同梦想的年轻人虽历经挫折但仍然精诚合作,努力在云南山乡共创未来的故事。影片中魏晋北拥有电商梦,却屡遭现实的打击出现了失眠的问题;彭秀兵拥有快递梦,虽有了一番成果,却不满足于当下,立志回家乡创业;李绍群拥有咖啡梦,却也因此和固守茶业的村委会主任父亲产生了隔阂,选择隐居山间,偏执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可以说,影片的三个主人公都不是什么业界精英人士,更谈不上什么英雄人物,但正因为他们的平凡甚至是平庸,使观者联想到自身在现实社会中所承受的压力与挣扎,从而发挥了移情作用。试想,如果主角设定的是一个一帆风顺的天才人物或是光鲜、善良却鲜有 “人性”特征的扁平化的人物形象,那么很难让普罗大众完全移情其中,反而只能让观者停留在同情层面。
毋庸讳言,主角的精准定位对观众产生移情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可以窥见近两年的“国庆档”新主流电影,无论是 《我和我的祖国》,还是 《我和我的家乡》,其主角都是重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影片放下了以往的宏观叙事,开拓小视角,以平民视角关注重大事件的发展,从而产生了一种戏剧的美感,在吸引观众的同时,也表达出影片的中心思想——我们每个人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三)类型的突破:由单一性转向多元化的类型并存
与往年 “国庆档”单一的主旋律电影类型相比,2019、2020年 “国庆档”类型的多元化无疑在拓宽受众面的同时,也使得国庆档票房一路高歌猛进。2019、2020年 “国庆档”新主流电影不仅体量直逼春节档,类型也愈加多元化。
其间,上映的不仅囊括了拼盘式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冒险电影 《攀登者》、灾难电影 《中国机长》等主旋律大片以及延续之前在映的战争片 《八佰》,又有体育电影《夺冠》、青春喜剧片 《一点就到家》、国产动作片 《急先锋》的加持,使得这两年 “国庆档”新主流电影大放异彩,这些影片在聚焦中国故事时已经跳出了常规的表现形式,打破了观众的固有印象。
喜剧类型成为这几年备受观众推崇的类型,出现了许多爆款,如 《夏洛特烦恼》《唐人街探案》系列以及 《西虹市首富》等。这种本该出现在春节档的电影类型如今也成了 “国庆档”的新宠。值得研究的是喜剧电影 《我和我的家乡》,被视为2019年国庆档上映的 《我和我的祖国》的姊妹篇,无论从主题内容还是表现形式来看,两部影片的确是有精神传承的。《我和我的家乡》致敬脱贫攻坚成果,以华夏大地东南西北中五个地点为轴,以喜剧的表现形式,让观众亲历家乡喜迎小康、取得巨大变化的幸福时刻。
该片延续 《我和我的祖国》集锦分段创作的电影形式,由五个叙事单元组成,分别为 《北京好人》《天上掉下个UFO》《最后一课》《回乡之路》《神笔马亮》,导演分别为宁浩、陈思诚、徐峥、邓超和俞白眉、闫非与彭大魔,再加上葛优、王宝强、黄渤、范伟、邓超、沈腾、马丽等主演阵容。他们的创作达到了当下国内喜剧电影创作的最高水准,观影效果也未令人失望。 《我和我的家乡》整部电影中笑点密集,每个导演创作的段落都有自己坚持的美学风格,但喜剧效果却贯穿始终。《北京好人》延续了宁浩导演擅于营造黑色幽默气氛的犯罪喜剧风格,加上葛优标志性的喜剧语言和肢体动作,在荒诞不经中描绘现实。《回乡之路》借鉴了公路电影的模式,将邓超和俞白眉 “无厘头”式的搞笑风格进行到底,回乡之路上笑点不断。《神笔马亮》为影片的最后一部分,充分体现出开心麻花团队的喜剧创作水准,无论是其乌托邦式想象情景的构建,还是其精彩不断的喜剧包袱,又或是沈腾、马丽的经典组合,都有优长之处。
综上所述,近两年国庆档的新主流电影在题材、叙事、类型拓展等方面上都有了重大的突破,然而新主流电影的发展仍荆棘载途,也因此创作者们拓宽思维,创新新主流电影的审美表达,使新主流电影焕发新生机与活力,成为当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三、当下新主流电影的创新路径
与新主流电影从单一主旋律到多元类型设置的趋向相对应,新主流电影的风格也呈现出更加多样化的趋势。时下进行主流的电影的语言、风格等方面的多样化呈现主要还是因为电影受众群体的审美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因此其风格类型也应愈来愈能够满足青年人需求。也因此,新主流电影无论是在创作方面还是在宣传、发行方面都应该进行突破与创新,在表达政治主流意识的同时,还应该从青年人审美文化的建构着手去进行创作。
(一)新农村题材的新图景
自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上提出的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到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连续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无一不在说明着乡村振兴战略在新时代大背景之下于全国人民而言是时代的一大命题。在这一时代命题下,中国电影行业的创作者们也在积极探索新农村题材电影的出路,2020年国庆档上映的两部新主流电影 《我和我的家乡》《一点就到家》就为新农村题材电影的突破与创新做出了榜样。
1.影像视域下乡村图景的变革
纵观以往农村题材的国产影片,大多展现了乡村贫瘠荒凉的风貌,类似于 《白鹿原》《美丽的大脚》《凤凰琴》等电影中都通过破旧的屋舍、简陋的衣食等向观众呈现了封闭、贫困落后的农村生活场景,给观者带来一种压抑的氛围。 《一点就到家》 《我和我的家乡》用一反常规的表达方式,通过镜头语言将以往刻板印象里的 “乡村”转变成拥有青山秀水、诗情画意并给人以心灵慰藉、远离世事浮华的 “家乡”,展现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新图景,将新时代语境下的新农村的诗意空间与人文风情相融合,弥合了现代与传统间的美学鸿沟。
《我和我的家乡》聚焦 “家乡”这一主题,以人物为核心向观众呈现了中国东西南北中各个地域的故事,描摹了新时代下芸芸众生的生活。电影将河北衡水、贵州黔南、浙江杭州、陕西榆林、辽宁沈阳这五个地方作为新农村的代表地域,五个地域、五种风貌、五种方言、五种生活话题被导演采用手机屏幕分屏的方式串联了起来,五种不同的生活场景是电影在中国辽阔的土地上采集到的最典型的样本,也是每个人家乡的缩影,因银幕中地理空间的移情作用也能将观者更加切身地代入电影中。五个单元的小故事涵盖了医疗、直播、教育、旅游、家乡建设等生活话题,描摹新农村的面貌,展现新农村的生活,绘制新农村的新图景。
2.乡村题材受众圈层的开拓
虽说2020年国庆档 《我和我的家乡》《一点就到家》实现了票房与口碑的双丰收,但整体来看新农村题材的电影仍然缺乏一定的受众基础,以至于难以与其他类型的影片抗衡,在主流市场上守住一席之地还较为困难。那么,要在新农村题材的拓展上进行一定的创新是毋庸置疑的,笔者认为可以从拓宽受众圈层这一方面入手。
新农村题材的电影,“其受众可以划分为三层:第一层是脱贫攻坚被帮扶的对象,也就是 ‘被帮扶者’,比如正在经历或曾经经历过扶贫的贫困人口;第二层是近距离参与到农村脱贫攻坚战的人,也就是 ‘帮扶者’,比如村干部、驻村干部、学者、扶贫企业家等;第三层是在个人成长经验中对此并没有太多亲身了解的人,可以说是 ‘旁观者’,比如现在二十岁上下的城市人口,他们是中国的主流电影消费者”。①席可欣:《传播学视阈下的扶贫题材新主流电影》,《中国艺术报》2021年1月20日。
就目前大多数农村题材的电影而言,其受众一般集中在第一层和第二层,但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是中国电影的主要消费者,其票房与口碑难以获得双丰收这一结果的产生也就不言而喻了。在笔者看来,我们应当突破现有观众的圈层,努力吸引第三层受众群体。如若想产生破圈效应,那么首先要建立好上文阐述的移情机制,将第三层的 “旁观者”眼中别人的故事转变为自己的故事。
依然以云南乡村题材电影 《一点就到家》为例,影片中的三个人分别对应着上述的三个群体:
旁观者——魏晋北,迫于城市生存环境的压力,屡次创业失败导致其焦虑失眠甚至想寻短见,是现实生活中城市里人群的真实写照。
帮扶者——彭秀兵,虽然人在城市里打拼心却时刻记挂着云南家乡,有着强烈的建造美好家乡的诉求,其角色特征类似于往年《李保国》《三变》等影片里的主人公。
被帮扶者——李绍群,虽坚持自己的想法但与父亲有冲突,故步自封以至于也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角色特征更贴近于拥有足够乡村资源与技术但却不愿改变现状的封闭自足的乡村人物形象。
这样的划分主要依循于以往新农村题材影片的创作模式,《一点就到家》显然打破了这一机制,在主题的表达上不再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强势帮扶,更像一种双向帮扶,这种双向帮扶不仅体现在人与人之间,更体现在人与大自然之间。魏晋北作为城市外来者,拥有丰富的创业经历与精明的头脑,他作为智慧锦囊看似在为农村发展做贡献,但其实在这同时他也被云南村民们治愈着,摆脱抑郁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片中的三个主角为古镇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努力,与此同时也收到了自然的回馈,比如咖啡豆适宜的种植环境带给他们的经济效益与富有诗意的彩云之南的自然环境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身心安宁、疗愈精神的庇护所。当帮扶者与被帮扶者的界限逐渐模糊时,城市受众观看影片也不再从一种俯视角度来看待,反而容易将自己本身代入农村,对故事的发展也就产生了兴趣,打破了观众的原有的心理预期,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感悟与体验,这种看似 “越界”的人物划分关系其实恰巧是打破圈层至关重要的环节。
(二)营销策略的新模式
在新时代的语境下,新主流电影的观众越来越年轻化、“网生代”化,互联网时代中长大的他们对新媒体的关注尤为强烈,也因此,新主流电影的营销策略也应随着时代的发展变迁和受众的兴趣转化而变化。
1.依托大数据分析进行目标群体营销
在 “互联网+”新媒体大环境形成的背景下,应利用大数据定位受众心理需求,挖掘他们的喜好与行为习惯,分析他们的观影偏好和价值观,以此为基础制定相应的营销策略。早在2013年,Netflix就利用大数据对用户们的信息进行分析,并根据观影者的年龄段、观影者的地域分布状况、观众消费习惯、性别差异下的观影偏好等信息制定相应的营销策略,也正是利用了大数据这种云端计算分析造就出 《纸牌屋》的商业奇迹。近年来,国内利用大数据制定营销策略的手段也愈加成熟,从 《湄公河行动》借助豆瓣平台整合受众观影感悟形成观影报告,并通过大数据分析技术全方位覆盖目标用户,到《战狼2》利用微博平台引发评论热潮,对目标用户进行人物画像,以此来锁定目标受众群体进行营销,再到 《我和我的家乡》依托全明星阵容的短视频在抖音平台上造势引发热度,与此同时全方位覆盖锁定目标用户,再在微博、微信等其他平台上进行话题的二次传播,不断扩大受众群体与影响力,新主流电影依托大数据分析锁定目标受众群体的营销模式日渐成熟的趋势,以及其票房与热度的节节高升,使我们有理由坚信,这必将是新主流电影营销路径的康庄大道之一。
2.利用融媒体平台进行口碑营销
随着融媒体时代的到来,每个受众既是消费者又是电影的传播者,传统的营销宣传模式早已匹配不了当下的主流观众的审美方式与新的媒介形式。融媒体平台的出现与大众审美形式的变化滋生了新的传播途径 “沉浸式传播”,在新时代语境下,新主流电影的传播模式应当与当下最流行、最受欢迎的传播介质相匹配,在获得主流大众关注度的同时,获取一定的传播流量与票房收益,例如使用抖音平台中的 “沉浸式”小视频进行营销,以扩大新主流电影的推广范围。类似的《我和我的祖国》的口碑营销主要分三个层次:上映前先是利用耳熟能详的 《我和我的祖国》音乐以及新媒体平台的宣传做铺垫进行 “口口相传”的传播,在民众的潜意识里播种下一颗种子;随着影片的上映,作为《我和我的祖国》的主要发行方之一的阿里影业,的阿里影业,在旗下的灯塔与淘宝、微博、优酷等平台中展开多平台联动模式,打造影片话题量与热度,将传播圈层进一步扩大;之后由于影片本身优良的制作与口碑,人与人之间口口相传的良好效应,以至于将传播圈层扩散至老、中、青等不同的圈层,最终使得该影片展开了 “病毒式”的传播,在2019年国庆档电影中杀出重围,拔得头筹,成为现象级电影。
四、对2019、2020年“国庆档”新主流电影的反思
诚然2019、2020年 “国庆档”新主流电影的成功引发现象级话题,代表着新主流电影近十余年的成功,但成功之后,我们也不得不冷静地面对其存在的短板进行思索。
(一)中国香港导演执导新主流电影略显“水土不服”
中国香港导演因其类型电影创作经验及工业化体系出身的背景,近年来频频被邀请执导国产新主流电影,无论是从刘伟强的《中国机长》 《建军大业》,还是从李仁港的《攀登者》中,都能看出其类型电影创作的特征:他们擅长制造情节矛盾,添加感情戏码,把握紧张的叙事节奏,追求奇观化的视听语言。然而,在制造矛盾冲突增强影片的可看性的同时,他们往往会忽视事件本身的真实性及情感表达的延续性,使部分情节显得生硬而刻意。如:《建军大业》中,有些情节设计与历史人物形象塑造不太搭。《攀登者》的主题把握也有待斟酌,尤其是其杜撰出的感情戏份显得画蛇添足,淡化了该题材本来的立意和格局。虽说影片中想把吴京饰演的人物角色塑造成有血有肉的 “普通人”,也因此为人物增加了大量感情戏,让角色困境变成因个人情感与国家大义之间的矛盾所造就,但可惜的是这条感情线设置得并不成功,徐缨和方五洲两个角色间实际上并没有形成真正的思想冲突。徐缨从一开始就是支持方五洲登山的,并且在他事业走向低谷、被众人质疑的时候恰恰是徐缨一直支持相信他。而方五洲不愿向徐缨表白,也并不是因为登山队有什么完成任务前不能谈恋爱的硬性要求,更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所以这就自然让观众有了 “为爱登山”而不是 “为国登山”的解读,而且 “黑牡丹”最后顶替李国梁登顶完成其意愿的情感线,甚至成了对这一观点的重复表达。而到了冲顶关键时刻,徐缨肺水肿病发,影片中出现方五洲放下一切心结勇敢表白的 “直男”情节安排,更是让观众对他们最终的登顶目的彻底失焦。因此,中国香港导演对于新主流电影的把握出现 “水土不服”的现象,不仅需要导演和创作者们对其创作题材和事件背景有更为深入的了解,也更需要他们对观众的审美取向和趋势有着一定的前瞻力。
(二)“国庆档”新主流电影的类型仍具备多元化的拓展空间
观察2019、2020年的 “国庆档”电影可知:目前我国的电影类型较之过往有了新的拓展:如传记片 《夺冠》、灾难片 《中国机长》、冒险片 《攀登者》等。诚然,因为“国庆档”向国庆献礼这一明确的宗旨会限制一些电影类型的出现 (如恐怖片、犯罪片等),但奇幻片、科幻片、纪录片、动画片、歌舞片等仍然可成为创作者选择的片种,其制作成熟、叙述精炼、视听效果震撼人心的佳作应该多多问世。此外类型融合也是电影类型扩展的重要手段,当下世界各国的电影都不局限于某种电影类型的束缚,成熟的好莱坞电影及韩国电影都在原本类型的基础上进行其他类型的杂糅,以满足越来越挑剔受众的口味。我国的新主流电影实则能够混合战争、史诗、动作、冒险、侦破、悬疑、警匪、神话等多种类型的特征和类型变体,其类型题材的不断拓展、类型融合的不断深化、类型元素的广泛运用和深度开发,皆能使其具备引领市场和观众审美趣味的巨大潜能。
(三)滥用音乐强行煽情的声音观念亟须纠正
据笔者多年观影及进行影视批评的经验,目前我国新主流电影大片的视听语言在影像上的呈现已经在国际影坛上居于先进水平了,但声音领域的表现却差强人意。重影像、轻声音是当下很多中国电影存在的问题,或者说电影的声音观念远远不如电影的影像观念。电影是用视听语言叙事的,影像和声音二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声音元素中又包括人声 (对白、旁白、独白)、音乐、自然音响(环境声、人物动作声音)等。不可否认,声音在突出主题意蕴、推进剧情叙事、塑造人物性格、表达人物情感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但盲目地使用音乐强行插入叙事会使得音乐凌驾于叙事之上。滥用音乐影响了观众对画面的关注以及对叙事情节的沉浸式体验,给人先入为主的牵强感。尤其是在观看过国际上很多优秀的电影之后,再来看我国的新主流大片,这种感觉会更加突兀。2019、2020年 “国庆档”新主流电影中的几部就凸显了这个问题:以 《攀登者》为例,每当剧情即将进入高潮的部分,煽情的音乐便连绵不绝,令人无法沉下心来体会其情感的连续性和叙事的完整性。或者说,正是由于创作者叙事能力的欠缺,才会频繁使用音乐煽情,以求达到使观众动容的目的。《中国机长》的开头部分同样令人诟病:前面剧情交代的部分就像一个大型的四川航空公司的宣传片,这使得笔者在观影期间一度怀疑这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一部电视剧的开头或者一部宣传片,从而使影片缺失了电影的质感,跌落了一个档次,好在后半部分进入机舱内的叙事部分节奏处理、人物塑造、视听呈现方面还令人较为满意。若是将国际上备受好评的电影 《盗梦空间》与上述影片对比,能清晰地发现汉斯季默利用梦境一般的重低音做铺垫,随剧情中的倒计时加快配乐节奏,使观众犹如跟着剧中人物一同做了一场节奏急促又有刺激性的梦,层层递进逐渐激昂的旋律无疑是带动没有对白情节发展的最大推手,不似这些影片突如其来的音乐强行将观者代入某种情绪中。再如迪士尼的卖座巨制 《功夫熊猫》,同样也由配乐大师汉斯季默操刀,其在片中使用中国民乐的宫商角徵羽五音调编制配乐,与影片内容十分契合,在剧情高潮处丝毫不吝啬地采用急停和猛然推进旋律等炫技手法,让观众在磅礴大气的背景音乐中随影片情节一同走向高潮。当下的观众早已在国际化的视听语言环境中修炼成了敏锐的鉴别力,新主流电影如何把握正确的声音观念,是创作者亟待解决的问题。
综上所述,“国庆档”新主流电影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尤其是近年来随着新主流电影的强势入驻,使得中国电影银幕越发精彩纷呈,中国观众业已自发地形成了国庆长假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消费习惯,爱国主义热情经由“国庆档”电影不断发酵升腾。20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我们翘首以待十月份的“国庆档”新主流电影推出更多优秀的影片,让新主流电影在中国电影史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