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大雷雨》戏剧冲突设置

2021-09-05张婧

中国民族博览 2021年12期
关键词:悲剧

【摘要】《大雷雨》被誉为俄国戏剧史上的一颗明珠,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将上述内容置于双线结构中,通过巧妙的构思使社会冲突与家庭冲突交互发展,从而揭示了俄国社会的专制、愚昧,展现了主人公卡捷琳娜悲惨的一生。在本剧中,不论是社会冲突还是家庭冲突的设置都与本剧的悲剧价值紧密相连,也形成了本剧引人注目的审美特性。

【关键词】《大雷雨》;戏剧冲突;悲剧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12-172-03

【本文著录格式】张婧.浅析《大雷雨》戏剧冲突设置[J].中国民族博览,2021,06(12):172-174.

纯洁美丽的卡捷琳娜嫁给了平庸无能的卡巴诺夫,专横的婆婆卡巴诺娃把卡捷琳娜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卡捷琳娜不甘如此屈辱地生活,为争取个人幸福,她勇敢地爱上鲍利斯,鲍利斯却在关键时刻怯懦地离开了她。故事结尾,绝望的卡捷琳娜在大雷雨中,纵身跳进伏尔加河,悲剧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表面上看,本剧的冲突点似乎集中在人物感情上,但是我们也不能忽略社会环境、地方风俗、宗教礼法等对人物感情的破坏力。那么,这些因素是如何相互作用,使《大雷雨》在19世纪俄国戏剧的长廊里,一直占据着耀眼醒目的位置?

黑格尔在《美学》一书中曾分析戏剧冲突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物理的或自然的情况所产生的冲突;第二,由自然条件产生的心灵冲突;第三,由心灵性的差异面产生的分裂,这才是真正重要的矛盾。[1]上述分类概括了戏剧冲突形成、发展、变化、爆发时需要的诸如时空环境、人物关系、事件乃至于人物自身等因素。下面,本文将主要从上述内容着手,较为详细地阐释该剧作戏剧冲突设置的魅力。

一、社会环境

在《大雷雨》第一幕前三场中,剧作家用看似随意的笔触营造了一种抱怨生活、发泄不满的氛围。然而,这种铺垫并不是毫无意义。因为,全剧的冲突都将在这种特定背景下产生。

“我们这座城里的风俗是残忍的,先生,太残忍了!在小市民中间,先生,除了蛮不讲理和赤裸裸的贫困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先生,我们永远也跳不出这个包围圈……”[2]

透过库利金的描述,我们不难发现底层的劳动人民生活极其艰辛,而上层统治者却过着压迫奴仆、穷奢极欲的生活。在如此黑暗、残酷的社会现实中,人们丝毫看不到“自由”的影子。作为生活在这里的人,对生活的各种需求、对人际关系的各种展望、对情感表达的各种外化只能是长期被压抑、被隔绝的状态。本剧末尾,库德里亚什和瓦尔瓦拉的私奔以及卡捷琳娜的死亡都是对此生存环境最直接的抗争。因此,社会环境成为戏剧冲突发展变化的基石。

除此之外,本剧社会环境的刻画还囊括了当时宗教、当地风俗的展现。“丈夫出门,妻子必须扯着嗓子大哭一场”是当时俄国流行的风俗,但是卡捷琳娜不以为然,并没有在卡巴诺夫离家时痛哭流涕。与此同时,由于家庭影响,卡捷琳娜从小就虔诚地信仰着上帝,“宗教情结”早已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这就难免使她又具有在宗教束缚下墨守成规、怯弱逃避一面。就这方面来看,女主人公面对风俗约束、宗教制约的不同反应恰恰让我们注意到了女主人公不同时期的性格特征,提前揭示出冲突双方隐秘的情感、行动的方向。不难发现,社会环境的刻画起到了明显的预示冲突的作用。

二、人际关系

主使人物(又被称作主角)创造冲突,推动戏剧向前发展,没有了他,故事就会踉踉跄跄,事实上甚至根本没有故事可言。[3]卡捷琳娜无疑是本剧中居于主导性地位的人物,著名评论家杜勃罗留波夫曾高度评价卡捷琳娜这一形象,称她是“黑暗王国里的一线光明”。剧作家在塑造这位主角的同时,也围绕她构建了丰富的人际关系,这使戏剧冲突发展变化,进而达到高潮。

(一)婆媳关系

卡巴诺娃是卡捷琳娜的婆婆,她在剧中其实有多重身份。

卡巴诺娃可以说是一个“守旧派”。她用老一套的規矩去折磨家里的每个人,她要求家里的每一个人对她毕恭毕敬。当儿子要出门的时候,她要儿子跪在圣像面前起誓,强制儿子吩咐妻子:要孝顺婆婆,不要好吃懒做,不要向窗外东张西望,不要盯着年轻小伙子瞧个没完,还要卡捷琳娜跪在丈夫面前和她的“主人”——丈夫告别。

卡巴诺娃还是个有如答尔丢夫一样的“伪君子”。库利金对卡巴诺娃两面派的行为评价到:“她是个假善人,先生!对叫花子可以慷慨布施,可是对家里人却心狠手毒。”具体来说,卡巴诺娃表面上笃信上帝,恪守宗教的一切仪式,但她真正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背离教义的灵魂,以免死后会遭到地狱之火的焚烧。冷酷本不应当是一个虔诚宗教徒所应有的品质,但当她知道卡捷琳娜发生了越轨行为时,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把儿媳活埋。当卡捷琳娜跳河自尽时,她居然不允许大家去救儿媳,结果卡捷琳娜失去生命。

作为母亲,本应该是卡捷琳娜最为重要的一重身份。然而,母性的光辉却被人性的无情所占据。当她感觉自己辛苦抚养长大的儿子轻易地就把爱转移到老婆身上,因而卡巴诺娃对卡捷琳娜产生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敌视。此外,媳妇追求自由的意志以及反叛的精神,让这个家庭的最高统治者卡巴诺娃感到了巨大的冲击和压力,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恪守已久的教条以及维持已久的权威。所以,在这个家庭中,追求自由的卡捷琳娜显而易见地成为她最大的敌人。

如此一来,卡巴诺娃成为全剧最强大的对立人物,她一边高举母爱大旗,一边施行家庭高压统治,这样多变的情况,使戏剧冲突产生了无限的可变性。

(二)夫妻关系

卡捷琳娜的丈夫卡巴诺夫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他对生活中所发生的事以及所面对的人的态度永远是“不敢”“不想”“不能”。卡巴诺夫从小百依百顺地生活在无比压抑的母爱之下,渐渐地成了一个缺乏个性、毫无思想、缺乏担当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自己专制的母亲,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对妻子的爱永远只是停留在口头上,永远不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这份爱的存在。怯懦的卡巴诺夫对自己的母亲百依百顺,明知母亲的做法不合理,可是妻子和母亲起了争执,他依旧是埋怨可怜的卡捷琳娜,从不敢对母亲指责一句。更可怕的是,无力抗争的他还会顺从母亲的不合理建议,亲自去侮辱妻子。

卡巴诺夫这种持续性的冷漠、懦弱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卡捷琳娜一忍再忍的做法,让她一步步鼓起勇气冲破周身的束缚,对抗令人窒息的“黑暗王国”。此外,卡捷琳娜的婚姻生活是不幸福的,一个人在这样的境遇之下,必定会对幸福产生憧憬。而这份来之不易的憧憬有如一簇黑暗之中燃起的火苗,又为本剧戏剧冲突的设置增加了些许曲折不断的因素。

(三)情人关系

鲍里斯是卡捷琳娜欲抛开一切去最爱的人,就是他给卡捷琳娜暗淡无光的生活带来了光亮。鲍里斯和卡捷琳娜都在追寻纯粹的独立意志,种种遭遇却不得不让他们一再压抑自己的欲求,加之二人的家庭生活中都存在着一位专制蛮横的长辈,相近的思想和相似的生活遭遇,让两个人找到了彼此的精神寄托。鲍里斯声称爱着卡捷琳娜,然而他却不能在炽热的爱情之下拿出果断的勇气面对各种坎坷,继而做出坚决的行动,他能做到的仅仅是眼睁睁地看着卡捷琳娜受苦受罪以及停留在言语层面的慰问。尽管他的离开有其叔父外力的干扰,但他对停留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爱人除了抱怨,除了祝福再无其他行动。这样的一走了之,与其说是被逼无奈,倒不如说是性质更为恶劣的抛弃行为,也是这种行为造成了卡捷琳娜的彻底绝望。

在本质上,鲍里斯和卡巴诺夫是极为相似的一类人,他们二人都是懦弱而又不敢担负责任之人。有人说鲍里斯孤苦无依,备受叔父的欺辱,他也是这个黑暗的、压抑的世界里的牺牲品,但这并不能摆脱他和卡捷琳娜悲剧结局的联系。不得不说,这样一层关系使戏剧故事起伏迭宕,一波三折。

(四)姑嫂关系

在本剧中,瓦尔瓦拉无疑是照亮“黑暗王国”的一盏明灯。瓦尔瓦拉洞若观火、心如明镜,她看清了母亲的霸道、哥哥的软弱、嫂子的悲凉。然而,她却和同在一个屋檐下成长起来的兄长形成了鲜明反差。瓦尔瓦拉不仅会反抗母亲,直指兄长的懦弱,还会发自真心地安慰并帮助卡捷琳娜。尽管瓦尔瓦拉所能做的微乎其微,但是就是她身上的反叛、勇气如同一点微光一般点燃了卡捷琳娜黑暗的生活。

“偷钥匙”是本剧中最具戏剧性的事件。在这个事件发生之前,卡捷琳娜的行动一直是缺乏驱动力的,直到瓦尔瓦拉大胆地偷钥匙去开门,并且精心安排卡捷琳娜与鲍里斯的幽会,卡捷琳娜的生活才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个情节上,剧作家设置了构成戏剧冲突的条件,比如:紧张封闭的环境、亟待解放的人物,以上充满矛盾的戏剧情境,无形中讓大众看到了深埋主人公内心的冲突、各方人士隐秘的情感以及人物间越发尖锐化的矛盾。由此,剧中人物的戏剧动作变得丰富,情节由始至终充满了强烈的戏剧性。

如果说婆媳关系使卡捷琳娜无助,夫妻关系使卡捷琳娜失望,姑嫂关系使卡捷琳娜勇敢,那么鲍里斯和卡捷琳娜的爱情磨灭掉了卡捷琳娜内心最后的希望。在故事发展过程中,多种冲突不断加强,这才使卡捷琳娜从平静、危机、高潮、再到悲情结局成为可能。

三、突发事件

在剧本创作时,剧作家运用某种超自然的幻想,把剧中人物的内心活动直观地展现出来,这是话剧创作中一种有效的表现方式。[4]《大雷雨》虽然没有出现超自然现象,但是“贵妇人”的出现,它所起的作用与上述情形颇为相似。

贵妇人少数的几次出场总是突然闪现并且说着令人心惊的话语:“你们大家都要在永不熄灭的烈火里燃烧!你们大家都要在沸滚的油锅里挨炸!”

也许很多人把贵妇人连同其言语看作是单纯的情节预示,但是除了预言功能以外,它还有着以下几方面的作用。

首先,这句话可以看作是卡捷琳娜焦灼的内心活动。卡捷琳娜曾说道自己似乎站在深渊旁边,甚至还能听到魔鬼向她低声低语。然而,这些情形皆是源自于她爱上了一个丈夫之外的男人。这种有悖伦理道德的情感,只会让她饱受折磨。所以,每当贵妇人说出契合她心境且带有比喻性的话语,卡捷琳娜才会将其对应到自己身上,吓得浑身哆嗦。就这一方面来看,突然出现的“贵妇人”唤起了卡捷琳娜强压在心底的秘密,继而起到了打破人物内心平衡的作用,用以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

其次,贵妇人激烈的语汇还不易察觉地描摹了“黑暗王国”的影像,这勾连了现实,让社会悲剧和家庭悲剧在惊心怵目的词语中得以展现。在上文中,笔者阐述了本剧涉及的社会环境:阴暗、野蛮、落后。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不都是在“烈火里燃烧”“油锅里挨炸”吗!

最后,贵妇人及其言语伴随着较为隐晦的死亡意象。贵妇人的癫狂、众人的惊恐不经意间传递出对死亡的恐惧。“熊熊烈火”“油锅酷刑”,似乎所有的生命在一瞬间都可以被封印其中。具化的景象、抽象的情感一同形成了危机四伏的死亡意象。

四、内心矛盾

卡捷琳娜一直在进行着强烈的内心矛盾冲突,这种矛盾冲突让她的形象更为丰满,但也成为造成她悲剧的内因。

“过去,我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无忧无虑。妈妈疼我疼得什么似的,把我打扮得跟布娃娃一样。她从来不勉强我干活;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5]

在母亲的关怀下,婚前的卡捷琳娜就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子,应当说是过着自由幸福、无忧无虑、充满诗意和阳光的生活。那个时候的她思想不受限制,对周围的自然环境,总能够富于幻想,从来不知道何为忧伤和痛苦。然而在卡捷琳娜六岁的时候,她因与人发生不悦,冲动离家,直到次日,家人才将她找回。可见,卡捷琳娜的身上还充斥着一种我行我素的叛逆精神。这种精神正是支撑她去冲破黑暗,解放自我的源动力,也是在这个沉闷家庭和黑暗环境中的积极力量。

尽管卡捷琳娜身上有着能为幸福拼搏,勇于抗争的一面,但是由于社会、家庭等因素影响,她从小就虔诚地信仰着上帝,“宗教情结”早已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这就难免使她又具有被宗教教义束缚下怯弱逃避的一面。

卡捷琳娜一听说大雷雨来临, 吓得惊慌失措,因为自身信仰,她认为雷是上帝惩罚自己的征兆。在面对自己与鲍里斯的爱情时,卡捷琳娜决心要与沉闷、黑暗的生活一决高下,下决心勇敢地对待这份感情,但是,她并未能使自己彻底地摆脱宗教的束缚、坚定自己走向自由彼岸。卡捷琳娜在内心深处一直想寻找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她却感到:“这罪孽是十恶不赦的,永远也没法求得宽恕!要知道,它会向一块石头似的压在我心上,像一块石头似的。”卡捷琳娜对待未来的矛盾想法始终缠绕折磨着她,一直未能解脱。这种思想源于西方宗教有关于“原罪”而产生的忏悔情结。“原罪”通常被认为是人思想与行为上犯罪的根源,是各种罪恶滋生的根基,是把人引向罪恶深渊的魔鬼,又是使人难以自拔的原因。卡捷琳娜内心一直无法摆脱这种理念的影响,无法挣脱它的捆绑,因惧怕上帝的惩罚,她坦白了自己的“罪过”。但这不是单纯的忏悔,而是卡捷琳娜源于“原罪”意识以及忏悔情结的自我“心灵拯救”。

卡捷琳娜渴望自由的生活、真挚的爱情, 然而她又不去直面现实,而是希望用忏悔、祷告来解决一切,源自于心灵层面的冲突也演变为她最终悲剧的凝结点。这一切恰恰揭示了悲剧的实质:“悲剧的实质……是在于冲突,即在于人心的自然欲望与道德责任或仅仅与不可克服的障碍之间的冲突、斗争。”[6]

五、结语

黑暗社会状况的包围,压抑苦闷的家庭生活的折磨,爱情理想的最终破灭以及自我方面的矛盾,造成了卡捷琳娜最后的悲剧,不论内外冲突如何演化发展,面对无尽的压抑和折磨,卡捷琳娜最终突破了层层阻碍,挣脱了自身内部矛盾感的折磨,以飞翔的姿态,回归了她曾爱过的大自然。卡捷琳娜的死亡不是逃避,而是最直接的抗争,她的死亡让我们看到她对抗黑暗的勇气,在她身上闪耀着的光芒也在她结束生命之时以最耀眼的形式绽放出来。

参考文献:

[1][德]黑格尔著.《美学》第一卷[M].朱光潜,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7:332.

[2][俄]亚.奥斯特洛夫斯基.亚·奥斯特洛夫斯基戏剧选[M]. 臧仲伦,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108.

[3][美]拉约什·埃格里著.编剧的艺术[M].高远,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3:84.

[4]谭霈生.《谭霈生文集》第二卷《世界名剧欣赏》[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 54.

[5][俄]亚.奥斯特洛夫斯基.亚·奥斯特洛夫斯基戏剧选[M]. 臧仲伦,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117.

[6]古典文艺理论译丛编辑委员会.古典文艺理论译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138.

作者简介:张婧(1989-),女,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戏剧影视文学。

猜你喜欢

悲剧
作弊
Chapter 23 A chain of tragedies 第23章 连环悲剧
史前悲剧
画家的悲剧
喜剧之神
肿头龙的悲剧
肿头龙的悲剧
近视的悲剧
论中国戏剧中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