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心理学说视角下《兔子歇了》中哈利生存的困境

【摘要】《兔子歇了》是现代美国著名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享誉全球的“兔子四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小说主人公哈利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整整一年之后最终死去，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都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挣扎。哈利在生死边缘的心理困境符合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说，特别是他所创造的关于本能的理论及对梦的解释。大部分人对求生的本能也许可以欣然接受，但是要理解求死的本能却比较困难。相对死的本能来说，生的本能表现得更为明显和突出。由于死亡和无意识的本性的限制，要发现和表现死的本能并不容易。它的蛛丝马迹只能从其他方面挖掘出来，比如潜意识中梦的阐释。

【关键词】《兔子歇了》;弗洛伊德;生与死;本能;性欲;梦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12-158-03

【本文著录格式】贺文.弗洛伊德心理学说视角下《兔子歇了》中哈利生存的困境[J].中国民族博览，2021，06（12）：158-159，171.

基金项目：2019年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基于超星泛雅网络教学平台的大学英语信息化课堂的优化研究”（湘教通[2019]291号）。

尘归尘，土归土，《兔子歇了》中这位碌碌无为的美国中产阶级代表 —— 哈利，终于在“兔子四部曲”的最后一部将其人生故事拉下了帷幕。小说作者约翰·厄普代克被评论为对自由派来说太保守，对保守派来说太自由[1]，用现在时的表现手法让读者“身临其境”，哈利走一步看一步，读者也紧随其后享受其中[2]。小说故事看起来并不跌宕起伏，甚至找不到高潮的所在，但作家将一个普通人面对生死两难局面时的心态和行为刻画得淋漓尽致。看似矛盾、不和谐的点点滴滴在哈利与人“一对一”的篮球对决后尘埃落定，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和顺畅。所以，约翰·厄普代克被誉为美国“最后一位真正的文人”是实至名归;他两度获得普利策奖，多次获得欧·亨利奖及国家图书奖等，不愧美国当代集小说家、剧作家、散文家、诗人和评论家于一身的“文学大师”称号。在其笔下，自称前篮球明星的“兔子”哈利，终其一生想要出人头地，却终未能摆脱妻子家族的掌控;想要拥有幸福的家庭，却终未能摆脱父子怒目对视、夫妻相看两厌的结局;想要在女人面前一展雄风，却终未能摆脱年龄、肥胖导致的萎靡;想要事业红红火火，却终未摆脱丰田经销权吊销的厄运;就连对篮球的美好回忆和梦想也在心脏停止跳动的一刻烟灰飞灭。他挣扎着渴望摆脱跟死亡有关的一切，但潜意识中似乎又在自主地朝死亡走去。

这种“无意识”符合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即人的精神分为心理深层的“潜意识”、中层的“前意识”和表层的“意识”，三者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其中，隐藏在底层的“潜意识”多表现为盲目的冲动、生物的本能和被压抑的欲望。“本能”这个词代表了所有产生于身体内部并且被传递到心理器官的力[3]。死亡本能，是建立在熵定律的基础上的，熵定律是所有系统最终达到其能量最低水平的趋势。换句话说，死亡本能的任务是引导有机生命回到无生命的状态。生命本能并不难理解，因为它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死亡本能需要时间和精力来掌握，要理解其文学意义，也必须从字里行间去读，困难在于死亡本能秘密地起作用。“兔子”哈利就是在这种生与死的本能之间徘徊、彷徨、挣扎。

一、生的本能——性欲

根据弗洛伊德对人格三种结构的分类，本我与自我、本我与超我之间的冲突一直存在于哈利的脑海中。当本我试图强迫他做一些不被现实或社会接受的事情时，他迫使自己向自我和超我的限制妥协。当哈利越来越老，越来越孤独，他开始关心身边的人。因此，很多时候他的本能会被压抑，以使他更容易被他人和社会所接受。然而，他的努力并不总是成功的。所以，他本能的快乐需要不时得到滿足才能让他感觉到生的希望。在这两种情况下，哈利对生活的挣扎都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性在哈利55年的生命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对整部《兔子四部曲》的读者来说，不难发现性一直是哈利的强项，是他最幸福的洞察力的源泉，也是他最主要的麻烦所在。时至晚年，哈利的性行为仍很活跃，但已不再狂热。《兔子富了》里的大多数女人——塞尔玛、安娜贝尔、辛迪——都出现在《兔子歇了》中，但是她们的角色已经大大减少了，这表明她们的身体和哈利的性欲都在下降。哈利和塞尔玛在过去的十年里有过一段婚外情，她全心全意地爱着哈利，现在却死于红斑狼疮。她的衰老，以及哈利自从心脏病发作后对性的恐惧，毁了他们的关系。安娜贝尔在布鲁尔的医院里扮演着哈利的护士的角色，但她再也不能让哈利激动了，他已经失去了精力和对她和她母亲的好奇心。最后，哈利以前的梦中情人辛迪现在超重了，离婚了，不再是他们社交场景的一部分。

在这三位女性中，塞尔玛应该被挑出来单独谈一谈。这可能是整部小说中最令人心寒的一幕： 哈利让塞尔玛最后摸了摸他的钱。一方面，对一个把炽热的爱献给哈利整整十年的女人来说，这最后的许可似乎是她能得到的全部回报。另一方面，由于哈利对塞尔玛的爱了如指掌，这个举动也表明了他对塞尔玛的怜悯，尽管不是那么高尚。同时，是塞尔玛教会了哈利：“性，精神食粮”[4]。在《兔子富了》中，与塞尔玛发生性关系并不是哈利一开始就想要的，但他最终妥协于塞尔玛的表白。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享受着她狂热的爱和奉献，但他不可能爱她。他不可能在她还健康的时候爱她，更不用说在她快死的时候了。哈利从佛罗里达回来后去看她，她的外表阻止了他接近她。

一方面，哈利拒绝和塞尔玛发生性关系，因为他不爱她。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她不再能满足他的生理和心理的性需求。当他回想起过去十年和塞尔玛的关系时，他不禁想：“如果塞尔玛身体健康，他干嘛在最近这十年里不扔下詹妮斯和她好上呢？他把她所有的窟窿眼儿都使用过后，又风风火火地回到他那一年开的什么型的丰田车上，回到身体好得硕固、愚蠢的詹妮斯身边”[4]。哈利不愿意和她一起“滑进死亡” [4]。他需要的是一个能扭转他身体状况的女人。换句话说，他希望有一个足够健康的人把他从虚弱的折磨中拉出来，尽管从常识来看，这在生理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但从心理上看，这可能对改善哈利当下的不利局面有价值。儿媳普露完全符合这一范畴。事实上，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的那位爱运动的妻子，詹妮斯。但他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因为哈利对她日益增长的强势感到不满。厄普代克在小说中这样陈述，“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她富有的妻子面前像个穷小子。这也许是令人难堪和沮丧的。他原本凭借的是他的身体和运动才能，但这已经越来越破旧了，而她的资本，爸爸有一家车行，已经增值了”[4]。此外，她正忙于准备成为一名职业女性，工作的压力和家庭的麻烦让她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满足哈利的需要。

虽然哈利的性冲动比过去弱化了很多，但他不管伦理道德、不顾社会与家庭的理性和秩序，与儿媳普露的一夜情证明他仍然活跃在这个领域。在他看来，佛罗里达的扎布里特斯基太太也迫切地想要得到他，因为她和哈利在电梯里的调情导致哈利每次想要出去的时候都要先检查走廊，以免遇见她。哈利之所以有这些“疯狂”的想法，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太年轻，现在就停止性爱是毫无必要的。人老了，性欲就会减弱，这是很自然的。但是性的作用总是很重要的。毫无疑问，性在哈利的生活中是不可替代的。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哈利已经向自己和其他人证明了他仍然有足够的精力进行性活动。这也遵循弗洛伊德本我人格的快乐原则，

二、死的向往——梦境

哈利对死亡的愿望也表现在他的“死亡的梦”中。弗洛伊德阐述，梦应该只是一个愿望的满足。如果潜意识的愿望没有从其他来源得到强化，梦就不会发生。这个源头就是无意识。有意识的愿望只有在激发了类似的潜意识愿望从而强化了梦的时候，才会有效地刺激梦。哈利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由于无意识的本性，他希望死亡[5]。

哈利的一些“死亡之梦”被弗洛伊德称为“焦虑之梦”，因为做梦者醒来时，会被梦境中令人不安的元素所淹没。对人类来说，对死亡的恐惧是显而易见的。当死亡元素出现在一个人的梦中，这个梦变得如此令人不安，做梦者只能通过梦醒來逃避。哈利也做过一些这样的“焦虑梦”。一次当全家人还在佛罗里达的时候，哈利心烦于未能为纳尔逊全家安排心仪的房间，他曾做过一个梦，“梦见的是一个勺子状的空间，一个圆形剧场，一片不知是怎么回事在看他的演出的观众，尽管梦里再没有别人，只有这种亲临现场的感觉，这种回声四起、严肃可怕的亲临现场的感觉” [4]，然后他惊恐地醒来。事实是，作为观众的“存在”的愿望源于哈利渴望得到关注和认可。白天，他的重要安排被拒绝，他的愿望也没有得到满足。因此，在随后的梦境中，他是在为存在感而表演。这个潜意识的愿望被另一个更深层次的愿望所强化，即希望得到死亡的认可和保护，因为“存在”后来被证明是他自己的死亡。但是“存在”的奇异和可怕令他恐惧，所以他醒了过来。

同样的“存在”还出现在另一个梦中。为了确认他并没有老到同那些在“Edison place”坐着轮椅的老人的程度，哈利做了一个梦，“他已经来到一个门口，门上有个圆顶，他推了推门……。在梦里，他知道门那边有个人，一个他恐惧的人，饥肠辘辘、安安静静，但他还是推门了，恐惧随着推力增加，越来越大，他吓醒了”[4]。“存在”实际上是死亡的存在，是“某物”最终找到他的存在。他来到的那扇门曾经把他和另一边的“存在”隔开。但现在，既然哈利不管怎样推开了门，死亡之手几乎抓住了他。在这两种情况下，梦“一方面是愿望的实现，另一方面是恐惧的实现”[6]。睡眠中的自我对被压抑的愿望的圆满满足反映出强烈的怨恨，甚至通过焦虑的方式结束了这个梦。因此，这两个梦都以突然醒来告终。

在上述梦境中，存在，即死亡，只是在慢慢靠近哈利。然而在随后的梦境中，死神的手却已经实际上落在了他的身上。例如，哈里曾梦想“依偎在某物中，找到一个刚好合适的洞穴” [4]。此洞穴实际上是他自己的坟墓。而这个洞穴的大小刚好合适象征着他对死亡的渴望已经发展到把坟墓当作自己家的程度。在另一个梦境中：他看见一个女人的圆肚子，上面有光溜溜的缝儿，还有一条亮晃晃的中心绒毛，一剖开，出来了好多码好多码的红绳子，像一个棒球的芯儿。然后他躺在一个身体旁边，一个矮个子男人，一裘黑衣，一个软塌塌的没有肌肉的身体，一个口技艺人的人体模型，还戴着太阳镜呢[4]。从这几行可以看出，哈利梦见了一个怀孕的女人，或者换句话说，一个母亲。而“软塌塌的没有肌肉”的身体则代表他的尸体。既然死亡本能的任务是把有机物质带回无机状态，这个梦似乎在告诉我们，哈利已经准备好回到母亲的子宫里去了。

通过关于死亡的梦可以发现，哈利已经无意识的渴望死亡，即使这与他的自主意识相反，正如弗洛伊德所言，若想一个无意识和被压抑的愿望得到满足，只有做梦者感受到痛苦的自我，借助白天残留的情感灌注，以此作为支撑才能够得以出现在梦境中[6]。

兔子哈利被困在一个难题中，这是一个没有人有足够的信心宣称他/她知道答案的问题——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是什么感觉？该如何思考生命的自由与死亡的解脱之间的冲突？从哈利的角度来看，在某些时刻，生是美好的，死是可怕的。而在其他时候，生活变得很烦人，死亡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重生。

在哈利的求生之路上，他被困在本我与自我、本我与超我的冲突中。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生活遵循快乐原则，即满足本我的本能需要，从而获得快乐感，快乐就是哈利的生活方式。但哈利的本我曾多次被压抑，局限于家庭和社会。但另一方面，他觉得也许死亡并为其他人腾出空间并不是那么糟糕，“当你死的时候，你就帮了世界一个忙” [4]。这种死亡本能在其焦虑之梦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生与死是每个人生命中不可分割、无法融合的两个部分，是困扰哈利一生的谜题，而二者最激烈的冲突发生在《兔子歇了》的最后一年。由于担心即将到来的死亡，哈利经历了一个艰难的过程来接受他的生命即将结束的事实。也许每个人都很难接受人生来就渴望死亡这一理论。然而，哈利的梦境已经证明了他的死亡本能。并不是说哈利一直在追求死亡，而是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他的死亡本能会不时浮现。

参考文献：

[1] Linda Haas，Rabbit at Rest[J].Book Reviews，1991（5）：195-196.

[2 杨丽，起于平凡，归于平凡[J].文学界，2010（4）：71-72.

[3] [奥地利]弗洛伊德.欲望决定命运[M].吴光远，徐万里，译.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5：151.

[4] [美]约翰·厄普代克.兔子歇了[M].蒲隆，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7.

[5] Sigmund Freud.Civi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M].New York：Norton，1962：68-69.

[6] Sigmund Freud，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M].A. A. Brill& PH. B. & M. D，Trans. 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ouse，1999：513-514.

作者简介：贺文（1984-），女，湖南长沙，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