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李美平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她站在校门口，见父亲浑身都湿透了，忙将伞递过去。但被父亲推了回来。

“反正也已经湿了，再说这儿离车站也不远，我走着一会儿就到了，用不着伞，还是你留着用哇。”父亲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佝偻着身子，向她笑笑说。

她只好默默地将手缩回来。不再勉强，她知道父亲的性格，固执倔强，说一不二。

“我要走了，你记着要好好学习，咱山沟沟出个大学生，不容易。”父亲叮咛道。

她默默地点点头，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

她知道父母这辈子太不容易了，为了供她读书，砸锅卖铁，节衣缩食，勒紧裤带过日子，将她一步步送到大学门口。开学那天，她原本一个人坐火车来校报到。可父母考虑她一个女孩子家，第一次出遠门，放心不下，就让父亲咬着牙，卖掉了仅有的一口猪仔，多买了一张火车票，将她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武汉市。

雨还在下着。她看到父亲身上的泥土，心里明白了。她知道父亲昨夜一定没舍得去住旅店，又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筒子楼的走廊里凑合了一夜。早晨怕楼里的人嫌弃，早早离开，一个人躲在背地里就着自来水，咬几口从家里带来的土豆饼子。等天完全亮了，才冒雨赶到校门口来和她告别。

“你快回去哇，我票都买好了，得赶火车去。”父亲掏出车票，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落雨的天空，嘟哝道：“这鬼天气，啥时候才能放晴？”

她拿过父亲的车票，看了看，有些怪怨道：“我再三叮咛您，让您买卧铺，咋买成硬座呢？”她知道父亲腰有病，不能长时间坐着。来的时候，为照顾她，父亲只好咬牙也买了卧铺，现在返程，当然还得买卧铺。

“卧，卧铺没有了。”父亲支吾着说：“还是硬座好，坐着踏实，卧铺太软，躺着不习惯。你别管了，只要能回家，硬座也挺好。”

她知道父亲在和她撒谎，不再劝说。她知道父亲的性格，固执倔强，说一不二。

父亲走了，在细雨连绵的秋天，他没有打伞，但步伐迈得很坚定。望着父亲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她感觉有两行凉凉的东西滑过面颊，是雨，是泪，她说不清楚。

选自《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