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市场上的“暴力输出”

谭保罗

前段时间，因为一个小手术住院，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成为了一名特种兵，接受了一项从恐怖分子手中营救一个国际医疗团队的任务。

事发地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好像是一片位于南美洲的热带雨林。我只有一把AK-47突击步枪，没有别的火力支援。有意思的是，我救出人质之后，还碰到了一群雇佣军，他们准备从我手中劫走人质，回去领赏。几经交涉，他们自己散去了。

显然，这个梦和我平时爱看的电影有关系。尽管人到中年，但那些让恐怖分子、贩毒网闻风丧胆的孤胆英雄、特种部队战士，依然是我的“偶像”。因为住院，成天和医生护士打交道，这个背景也赋予了我的梦以营救白衣天使的崇高意义。

当然，阿富汗局势也是触发这个梦的原因。

有点酷的梦，也给了我思考关于雇佣军这个“国际军事问题”的机会。雇佣军，并不是一个褒义词，它指纯粹为了金钱去打仗的军人，他们没有国家、民族的观念，并不是国家军队。他们唯利是图，战斗力只能对付小毛贼，碰到有火箭筒的恐怖分子就逃之夭夭。

雇佣军是一个全球性产业，美国的黑水公司，以色列的IZO都是鼎鼎大名的雇佣军（或者说安保人员）输出机构，南非的安保公司也很发达。这些国家要么经常打仗，有实战经验的退伍军人需要继续谋生，人力资源“市场供给”充足，要么治安奇差，像南非这样，“市场需求”巨大。供给和需求，都会推动产业发展。

在人类历史上，雇佣军不但企业化、产业化，而且还一直在国际贸易化。国际贸易并不一定指的是商品贸易，还包括了服务贸易，衣箱鞋帽是前者，而雇佣军就属于后者。有输出雇佣军能力（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成建制低输出）的国家或地区，一般符合三个条件：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将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一些国家或地区的内卷悲剧，千百年以来，都没有找到解法。

首先，青壮年男性人口众多，而且，在短时间内出现人口暴增。

其次，地理环境恶劣，在农耕时代，人均耕地少，产出低，经济一直处在低水平均衡上。而在工业时代，距离大洋很远，物流成本高，没有发展制造业，解决人口大规模就业的条件。

以上两条意味着，这个国家或地区的内部充满了暴力潜能，这种潜能如果无法发泄，将引发严重问题。但换个角度看，暴力潜力也是一种“比较优势”，前提是它必须能够进行国际贸易。

和商品货物一样，要能进行国际贸易，这个国家或地区必须进入国际贸易的某个体系，唯有在这个体系中，才能发掘市场，把暴力潜能这种“比较优势”转化为外汇，以及国内人民的生活所需。这是第三个条件。

在中世纪，瑞士雇佣军是最勇敢的野战部队和私家护卫。瑞士非常符合以上三个条件。欧洲平原地带的战乱和重税，让大量人口逃亡到阿尔卑斯山，他们成为瑞士人。但人口越来越多，山地却无法提供足夠粮食，因此只能将暴力潜能输出。刚好，中世纪的战乱提供了一个暴力输出的贸易市场。

另一支雇佣军也很有意思，是亚洲的廓尔喀人。他们也居住于山区，符合前两个条件，第三个条件，即暴力输出的贸易体系是英国殖民战争带来的暴力需求。19世纪初，他们就成为了英国人的雇佣军，直到现在，曾经是英国殖民地的新加坡，还在经常雇佣廓尔喀人。

一个国家和地区，如果三个条件都符合，那么就还好，暴力潜能可以输出换汇，改善人民生活。如果只符合前两个，那就会有大麻烦。这将是真正“内卷”，而且是最残酷的那种。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将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一些国家或地区的内卷悲剧，千百年以来，都没有找到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