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故宫(外一篇)
2021-08-31王童
每一年的岁末年初,故宫出版社都要出本古色古香、红底烫金的《故宫日历》。2021年也一样,这本日历又如期摆到了案头上,日历的腰牌上赫然印着“丰年禾黍香”,象征着一年风调雨顺,疫情散去,仙牛呈瑞。的确,比起不可捉摸的鼠年,中国人更期待勤劳耕耘,盈谷满仓的牛年年景。《故宫日历》一如往年收录着故宫珍藏的画卷典籍,书法墨宝,奇珍异宝。2020年9月4日始举办的苏东坡书画展,引万众观瞻。预定,排队,夹在人流中,再次进入了紫禁城三大殿的广场中。这或许是十多年中第三次来到这里。虽然人生活住行在北京,但也鲜有时间与机会常来此一游。对此,我很羡慕在这里当保安的工作人员,他们常可零距离看到那些龙凤宝殿。影片《末代皇帝》,结尾便有一表现保安的儿子与前来游旧的溥仪用郭公虫穿针引线的镜头,让人感慨。作家祝勇工作在此,近水楼台写有诸多故宫的华章,其著作《故宫的古物之美》颇引人注目。苏东坡的书画展因人众多,尚不能尽情观览,有位专程从山西赶来一饱眼福的同学,则因亲戚在此工作,取客退人稀时尽情游历了一番。
祝勇在文中写到紫禁城“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面对每一个建筑空间,我也只能选取一个时间的片段,让这些时间的碎片,依附在不同的空间上,衔接成一幅较为完整的历史拼图。”我不知祝勇写没写故宫护城河边的角楼。这里是故宫的开始,也是它的尾声。常听有人言,没有潭柘寺便没有北京城。对比之,也可称没有角楼便没有紫禁城。比起宏大的故宫群,这角楼虽偏于一隅,但由于依城伴水、景观照人,故成了许多摄影爱好者的镜中魅影。发烧友拍下的美图有蓝天白云映衬的,有白雪飘洒的。一位痴迷的影人竟冒着倾盆大雨,用慢门蹲拍出了暴雨闪电在它头顶划过的瞬间。
故宫的雪景更让许多观景者痴迷,登上对面景山可见白雪覆盖下神武门檐顶的琼装玉姿。当这玉姿飘落到故宫角楼咖啡那被称为“紫禁城雪慕”的咖啡杯上时,故宫的文化符号便与西式饮品咖啡相遇了。这咖啡屋现成为网红打卡的一个雅阁,虽早听说,但尚不知究竟如何。年前,在位于天宁寺的“天宁一号文创园”,林毅的“欧林乌托邦艺术空间”里方知用手机网打上印迹的方略。心想身为奥运会总摄影师的林毅若能将他艺术气质的卡打到这里,定会相得益彰。
现坐在临窗的咖啡桌前,听着咖啡屋经理王雪姣娓娓道来,方知这网红打卡的黄金宝地已广为人知。记得故宫曾有处星巴克的咖啡屋,但因此店为舶来品,立在古风弥漫的宫殿中,多让人诟病。
后星巴克撤出,角楼咖啡屋应运而生。而这成为网红的明星,则迎合了文化融合的指向。曾有人认为开办一个类似“老舍茶馆”的茶楼更为贴切。然而今天的人的心态已逐渐国际化、全球化,故宫的存在本身就具有了人类的文化价值,祝勇文中曾称从故宫看世界便有了这种注脚。实际上,咖啡来到中国也有百年多历史了。十八世纪末,法国承建昆明至河内的铁路,巴黎的一位工程师从西堤岛带来最简单的研磨机、饮具以及100公斤咖啡豆,在昆明开设了中国第一家咖啡馆。说来对位的是,现故宫角楼咖啡进货的咖啡豆也多是从云南和拉美等地进的。现在北京有多家的西堤岛咖啡,早在近两个世纪前,就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年在庄士敦的影响下,一直向往洋派的溥仪和嫔妃大臣们,一直把喝咖啡当成一种西洋文明教化的品位。后来“康熙最爱巧克力”,“光绪的黑酒”成了另一面的引入。电视剧中常见一些农家出身的工农喝不惯咖啡,嫌苦吐掉。但现今的故宫咖啡则是浇有奶昔,香甜可口的。这是请来调制饮品的高手按中国人的口味精心投其所好的缘故。当然,想要喝原汁原味苦咖啡的人也尽可去“忆苦思甜”。
这里与咖啡共饮的也有各类的茶,而且这里出售的“雍正十二美人调味茶”也很有特色。据说这十二美人以雍正的十二个嫔妃来命名,印在茶盒上千姿百态的仕女图也栩栩如生。茶盒中装的茶叶有乌龙、普洱、红茶、绿茶、白茶原叶等,佐以荷叶、玫瑰、柚粒、荞麦、桂花,口感细腻柔和,清新优雅,需用适宜水温冲泡。品茗中,欣赏茶叶在茶水中慢慢舒展開来,释放茶香与能量。与此同时,此地出售的印有青花蓝等釉面极具故宫色彩的口杯也令人赏心悦目,把玩间温故知新的情趣油然而生。许多欲来体验的顾客一直担心这世界旅游中心的金玉之地价位会很贵。其实不然,这同其他地段的价格没大差价。咖啡冰沙、抹茶奶香冰沙、香栗拿铁、“康熙最爱巧克力”都同市面咖啡屋的价钱一样。其他简餐小食与茶点也都在合理价格之内。有些糕点还特别红描上养心殿车轱辘纹等饰画,唇齿间又潜移默化地咂摸岀点文化的滋味。据说创办这温馨家园的前故宫院长单其祥在开办之初就数次亲临到此打卡。单院长现在在各处讲座,传播故宫的中国文化。若在某个纪念日、周重临这里再给游客讲一讲,该是件给咖啡加点糖的好事。
歇脚,来一杯黑铁,要一罐红茶,吃些糕点,将故宫的余温再回味一下,颇有意趣。也多有游客租来宫廷服饰缠头扮身,体味一下明清风情,满足了思古之情。
王雪姣告知,这网红打卡之地原本就是定位在一些每月多次游故宫的宫迷们,遂已成周边晨练的居民及天南海北逛故宫游人的必到之处。游故宫不到此喝杯“康熙最爱巧克力”或“光绪黑酒”应是一种缺失和遗憾。
一位年轻的外国女孩,边呷饮着咖啡,边好奇地观览四周。她来自加拿大,现在在江苏做地理教师。聊天中,这个第一次来北京的女孩说,上午九点入宫,出来时已是中午,看到这里有一家咖啡屋,于是决定进来坐坐,用个简餐。当问到她对故宫的感受时,她说很壮观,但是因为自己行程比较紧,所以只能安排一个上午参观。聊天时,旁边有几位身着清朝皇室衣装的国人落座,加拿大女孩说,她们的衣服真好看,但是我没有在里面穿着拍照,因为历史的衣装需要和文化的底蕴去匹配,我是一个外国人,倘若如法炮制,难免有些东施效颦的意味。女孩最后告诉我,虽然在疫情防控期间,但是她这样出来旅游,自己很放心。因为疫情在中国是一个可控的事情,而且她远在加拿大的家人,对她在华的安全也很放心。
想必她是对历史充满了敬畏之心的。故宫作为历史的载体,一砖一瓦似乎都会讲故事一般。于是才会有很多“宫粉”高频度地打卡故宫,去仔细地咂摸宫里的故事。而这个角楼咖啡屋便成了大家沉淀思绪,相互碰撞的驿站。如有位妇女每周都会来故宫,每次都会来角楼咖啡屋,故宫的所有展都至少看一遍,故宫的文创产品几乎都会收藏一款。像这样的顾客还有很多,大家都是在这个“故宫+咖啡”的场景中邂逅的,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家国情怀。
《舌尖上的中国》展现的是中国美食佳肴的制作过程,看后让人口齿生津,馋涎欲滴。而附着在美食上的文化标签也让人记忆犹新。当然,那里没有这故宫咖啡。但舌尖上的故宫伴随着它在网上的传播,来这打卡的人络绎不绝。角楼咖啡屋在疫情减缓后,现赢利状况在北京商铺里是首屈一指的。
离开那临着厚厚的城墙的咖啡屋时,品味着香甜的气息,已约好了,下次一定再来打卡。
簋街上的“北京味”
簋街的“簋”字书写起来似是很难掌握其要领的,“簋”字的演变过程,如同一个瓦罐、坛子及竹篮的异化。古人用于盛放煮熟饭食器皿的簋,现成为食品一条街的冠名,多有一种望文生义的感觉。古来这圆口、束颈、鼓腹、双耳的礼器把位于北京东直门内,立交桥西段中间阔两头笋状的街市囊括其里,似乎预示了民以食为天的所在。簋同鼎配合使用,烹虾煮鸡,钟鸣鼎食,斗酒十千,烟火气弥漫四壁,生活的气息也由此而生。韩非子曰:“臣闻昔者尧有天下,饭于土簋,饮于土簠。”似乎形象地将簋街地理地标导引了出来。
入夜,簋街悬灯结彩映照着街市,古色古香的飞檐斗拱上辉耀着“胡大饭馆”。据簋街管委会主任谢泽明介绍说,簋街成为餐饮一条街,兴起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初,这是一个与大杂院毗邻的街区,后经历40年的变迁改造,商家的进出,积累兴起,优胜劣汰,现有“胡大饭馆”与“花家怡园”成为了具有代表性的招牌。
记得早年同中青报的美女记者徐虹到簋街来吃的是烤鱼,那时,还是在临街的大排档上。而今烤鱼似已不是这条街的招牌菜了。花家怡园经营着蒸煮烤涮的菜系,店置身在四合院,成為簋街的一景,门口高大的牌楼将“花家怡园”四个鎏金大字凸显出来。穿过一条青砖灰瓦铺就的小走廊,眼前豁然开朗,五座风格各异的四合院呈现在眼前:前院透光大棚新颖别致,如入温室花丛;旁边的会所庭深木秀、明窗翠亭,中后院祥和宁静、极具宅门家居情调。院里怪石玲珑,古树参天。就餐时可边馔食边领略北京的文化气息。据说,到此用餐的皆为一些雍容有度,喜吟风弄月的食客。除了簋街,该店还在后海、小关等北京各区县开设了36家店,真可谓是满城飘香。
花家怡园餐饮有限公司董事长,一个大男人却叫着个风花雪月的名:花雷。现任北京市餐饮一条街工商联合会副会长。他从老北京四合院走出,家中排行老八,人谐称“八爷”。他祖辈经营过“永顺”餐馆并小有名气。他从小怀揣振兴祖业并有所成就的梦想,1988年在北京市服务管理学校厨师班学习,同年10月创办生平第一家店——怡园酒楼。1995年11月第二家小怡园涮肉馆开业。1998年11月怡花园餐厅正式营业。2000年10月成立北京花家怡园餐饮有限公司,并出任董事长。在他的餐馆办得四面延揽、风风火火之际,他总结出了一句大白话:你一定能行!这句话,也成为老板对待每一个员工的态度,成为企业培训、激励制度的一部分。
无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你一定能行”是花家怡园上上下下对同事、对自己的砥砺。如果做不好,谁都得离开,但只要在花家一天,每个人都相信,每个人都祝福你一定能行!
花家怡园的八爷鸭方、青椒鲍鱼鸡、金银丝卷等菜做工精细,鲜嫩可口,远近闻名,把簋街也点缀得星光闪烁。
同花家怡园满城皆餐不同的是,胡大饭馆几乎铺爿着半条簋街。四家同为“胡大”的连锁餐厅霓虹交织,食客穿梭往来,伴随着香气四溢的“麻辣小龙虾”端上餐桌,令人食欲大开。小龙虾烹饪好从厨间的传送带传送到侍者的手上,红彤彤整齐地砵起,让人馋涎欲滴。新年将至,好这口美食的来客排成长队在餐厅门口等待座位叫号,终于挨到,坐到椅上,四人、六人和双人桌,围聚一起,相视开心。从麻辣小龙虾到馋嘴蛙,品吃入口,唇齿溢香。剥吃小龙虾颇有点门道,戴上一次用手套,先拧头,后剥尾壳,虾肉脱出,咂摸入口,辣汁生津,回味宛转。小龙虾的吃法有两种,油焖跟锅蒸,一鲜一辣,口感各具特色。靓靓蒸虾的个头大,入味,嚼起饱满。浓烈和鲜润皆成口福。
年轻帅气的胡大餐饮有限公司总经理郭冬,虽只三十出头,但沉稳老成。对于在一条街上开四家同名餐厅的经营模式,郭冬认为北京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南来北往的游客也多,相当于一个中小国家的规模。一条街,一种店,只要把商家品牌做实做足了,就会事半功倍。这同许多连锁店在异地情况不明,就盲目开起,导致亏损倒闭的风险要小些。相对于早年初创时期的各显其能,当下人们对餐饮业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顾客的品位也有了新的需求。秉承1.3倍原理,做到超出别人1.3倍客户,便自然追随的“三多一少”的经营理念,餐馆办得风生水起。郭冬相信,在北京,若四方来客,一说要吃小龙虾,就会想起要到簋街胡大,胡大的小龙虾口味最佳,这打卡的网红就红了一半。的确,现打开网页,寻找吃小龙虾的地点,胡大是先声夺人的。对上千号各口员工的培训,郭冬认为员工挣了钱要有回家花的地方,他们会自发地生发出一种企业的自豪感,这样,对现今一直沉溺于手机游戏的年轻人来说,他们会自觉地减少消磨时光的惰性,劳逸结合地投入到工作中。由此,个人的收入也会水涨船高。为了提高团队的整体素质,胡大餐饮还导入三效定格培训,开办了军事化的“黄埔训练营”。
郭冬的岳母孙玉珍,也是胡大餐饮集团的董事长,早年从安徽老家闯荡北京,靠卖鱼卖菜打拼到今天,借老公胡姓之名开店迄今,吃尽酸甜苦辣,挨过寒霜苦雪,在女儿女婿的扶助下,终将餐饮事业发扬光大至今天的规模。小龙虾的食材从老家引入成为品牌,除了自身的努力奋斗,当地的管委会、工商等部门给予的帮扶也是至关重要的。从原始商铺起家,点滴聚力至今,各店家的定位已基本成型。
“胡大”招揽年轻人,“花家怡园”则以中年人为主。面临着杂七杂八的琐事,管委会疏通协调,小到一只猫在房边不断叫春吵人,将猫抱走;大到让商家规范经营都要事必躬亲。事实证明,从当年餐出多门,杂乱无序的大排档到现今井然排列的临街餐馆,都有一个关停并转治理的过程。最终,那些开始就规范经营并有创新理念的商家站稳了脚跟。疫情中,管委会也见证着各商家纷纷伸出援手,为防疫人员送餐送水的感人事迹。胡大餐饮更是身先士卒,带头资助,为疫区捐赠口罩10000只、水银体温计2000支、红外线测温计80支等一批抗疫急需物资。这也更坚定了管委会服务好这条街及市民的决心。
胡大在传承与创新的原动力中,日新月异。每一个环节都有其指向,“独特口味源于独家秘方”、“厨师是艺术家”、“菜品要新意更要心意”成了胡大一张张靓丽的名片。或许正因为有了这种研发与拓展,胡大的餐饮文化才更上了一层楼。
簋街以胡大为代表的餐饮业,远近闻名,与区政府综合治理的折子工程互为依托。据知,在这条一公里多的大街上,商户共计288家。餐饮行业就占了118家,零售、超市、美发服务业及其他行业共计170家。餐厅密度之大在京城恐怕难以找出第二条街。因此簋街也被称为是北京的餐饮一条街。为了让商家无后顾之忧,统一铺设燃气管线消除安全隐患,使65家商户告别液化煤气瓶,拆除违法建筑207处,完成路面面层摊铺43000平方米。改造后,人行道加宽,地区绿化面积增多,停车位有序规范,也让驱车慕名前来享受美食者,有了可泊车的地界。街区周边的来福士广场、东内1号楼、乾元酒店、288号楼后等处均辟有停车场所。同时还将8个公共厕所改造一新,品质提升。实现了市政管线优化,经营秩序优化,道路交通优化,街区品质优化,生活环境优化。在这一系列优化的工程中,聘请建筑设计研究院的专业公司,对156家商户进行逐户设计,使得鳞次栉比的商铺焕然一新。
胡大处在这商业街中,路南路北的四家店相互呼应,成为一道独特的食景。胡大的生意虽在疫情中受损,但随着境况好转,也逐渐在扭亏为盈。但郭冬认为眼下胡大并不是以盈利为主要目标,而是要在经营氛围及餐饮文化建设上多推陈出新,努力打造出簋街的“北京味儿”。
说是簋街周围有许多大使馆,开始并未在意,印象中,使馆区多在建国门外。细细一探,方知这是北使馆区的一方地域。簋街毗邻在此,使得中外游客能够方便地品尝到正宗的华夏美食。每年簋街在外宾身上创造的利润就达上千万元。原食自欧洲和拉美的小龙虾,本也是当地的佳肴,每年都有小龙虾节,但中国烹饪做法的鲜美香辣,或许更能让他们大开胃口。
午夜时分,簋街,北京不夜美食街的灯盏仍在闪烁。临近新年,这里的福彩祥和气氛也越来越浓郁。夜市流淌着生意兴隆的人气,预示着将扫除掉疫情中的尘埃,渡过劫难,迎来万物更新的开始。站在簋街瓶颈的街口,突感到这网红的卡应打在这条街上,这街上穿梭的男男女女是这卡上的底片,底片上印戳着北京新年的风味。
责任编辑 丽娜
作者简介
王童
中國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洛阳师范学院客座教授。鲁迅文学院第二届高研班(主编班)学员。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万余字。曾获冰心散文奖、鲁迅文学奖最佳编辑奖等。出版有散文集、小说集、专访集、诗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