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两代书缘

2021-08-28程华

当代党员 2021年16期
关键词:娃儿读书

程华

1

读书之于我,可谓历经了快乐—痛苦—快乐的曲折演变过程。

上小学前,吃零食和翻小人书是我的两大爱好。20世纪70年代,在品类十分有限的零食里,我最喜欢苹果糖,就是苹果做的果脯。在简陋小店的柜台上,一个个玻璃罐依次排开,胖娃娃般的苹果糖挨挨挤挤地躺在玻璃罐里。剥开透明的玻璃纸外衣后,露出琥珀色的小模样,入口香、甜、糯,连牙齿都带着甜香。书么,当然是小人书,重庆人叫“娃儿书”。跟着父母上一趟街,回来时必定一手抓糖一手握书。住家附近卖糖果和“娃儿书”的店铺老板,都将高不及柜台的我奉为上宾。

我读小学时家住郊区,学校离家有点远,两站路,且只有22路一条公交线路,半小时或更久时间才从石桥铺开来一趟。那车又旧又脏,除了喇叭不响到处都在响。一番角力后,只有一小撮人才能成为幸运儿成功挤上车。在车外一堆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车门呻吟着关闭,随后在漫天扬起的尘土中绝尘而去。

挤车不易,我上午下课后便不回家,在學校食堂吃完午饭后,去校外路边的小书摊,花一分钱买杯老荫茶,再花一分钱租一本“娃儿书”,运气好的话可租两本。酷暑寒冬,我几乎天天去书摊报到,冬天手脚生冻疮,翘着手指依然翻书翻得有滋有味。好几次我中午看书入了迷,下午上课迟到,被批评并罚站听课半个小时。

一次,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欧阳海之歌》,400多页,我一口气看完,欧阳海舍身救人的一幕从此嵌在我的脑海里。父亲表扬我:“我女儿真行,小小年纪这么厚的书两天就啃完了。”我很是得意,这可不是“娃儿书”,是真正大人看的书哟。后来,亲戚送我一本小说《红岩》,讲的是重庆白公馆和渣滓洞革命先烈的故事。我读得如饥似渴,但没读到一半就被书中描述的残酷场面吓坏了,赶紧把书藏于柜中,很久不敢碰,直到初中才拿出来战战兢兢地读完。而我心中关于国家、英雄的启蒙也从此开始,从这两本书开始。

2

初中功课加重,随心阅读的好时光宣告终结,自由选择读物的权利被剥夺。我的语文成绩在班上乃至年级名列前茅,作文常常作为范本光荣上墙,数理化成绩则一塌糊涂、屡屡垫底。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我总是觉得细眉细眼的数学老师天天对着我翻白眼。我还“酷爱”美术,一上数学课便默默编些奇怪的故事,偷偷画在书页空白处,为此没少被大学理科毕业的父亲收拾。每到此时,我那慈祥的母亲便笑眯眯地端上一盘诸如油酥花生、小河虾之类的好吃的,父母配合默契,让我痛了手心、香了嘴巴,最后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欢喜。

一直熬到高三文理分科,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为集中复习冲刺高考,我背起铺盖住进学校。这下彻底脱缰,到高考前两周还躲在课桌下偷看《射雕英雄传》。我高考第一志愿报了中文系,然而数学未及格,总分差10分,复读又没把握,于是读了第二志愿经管系。

大学每天仅4节课,我压抑已久的读书欲望得以充分释放。教室、寝室、图书馆成了乐园,我一头扎进从未见识过的浩瀚书堆里,从琼瑶、三毛、席慕蓉到汪国真,从《红楼梦》《水浒传》到《飘》,抓到哪本就读哪本。我像一只游弋的章鱼尽情伸展触角,好奇地触摸未知的世界并与之进行幼稚而热情的对话。

3

我最早的工作单位是基层法院。那时单位里仅有两个大学生,一个毕业于西南政法学院(现西南政法大学),另一个即毕业于渝州大学(现重庆工商大学)经管系的我。前者是响当当的本科生,我虽然只是大专生,但也成为“院宝”之一。老院长大喜,欲调我去财务室,我坚决吵着要去业务庭办案。几个回合下来,性情倔强的老院长也没了法子,怕我去了财务室也不安心,遂将我安排到民事法庭。

可是,凭我所学专业加上短期岗前培训,办理一般的离婚、债务、抚养、赡养、赔偿之类的案子还凑合,一旦涉及对法理要求较高的案件,便觉力不从心。

于是,我赶紧丢下闲书报考了全国法院干部法律专业,半脱产,学时两年半,定时与同事们去南山培训基地集中上课复习考试。父母打麻将人数不够,见我回家便拉我入局,我不睬,自顾自地啃书去了,母亲有点恼:“你莫读成‘书呆子哟!”所以,我至今不会打麻将。

我鄙视“书呆子”,但真的喜欢读书。惭愧的是,我只读与工作有关的专业书,与兴趣有关的文学书以及与生活有关的实用书。这一点使我一直没有具备更宽的视野,也没能拓宽更广阔的思维空间。

8小时以外,我只读喜欢的书。人的价值取向、修养层次、知识结构各不相同,好书并不都适合自己,没必要强迫自己为读而读,更没必要为在人前增加谈资和炫耀的砝码而读。

不管什么书,只要是健康的,能引发阅读兴趣和阅后思考的,我都不会拒绝。我相信,一本好书如同温婉挚友,能为寂寞时光注入莫大安慰;一本好书像一艘船舶,能将人从狭隘的沼泽泥潭载入广阔大海。我并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雄心,也不具备“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宏志,更谈不上“君子之学,死而后已”的治学精神,我就是一个在书中汲取养分、寻求充实、收集快乐的俗人罢了。

4

如今,我依然只读喜欢的书。儿子上初中了,有时做完作业便坐在沙发上看看课外书,我也拿本书坐旁边看。看着看着,对某篇文章心有戚戚,我便推荐给他,两只脑袋凑在一起看。看着看着,有时傻笑,有时眼睛发涩,也会为诸如“林清玄的书到底有没有看头”之类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至于我写的几本书,儿子都不怎么读,估计比较挑剔的他觉得“深度不够”。于是,我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写出一本让他愿意阅读的书。不过,有一点无可置疑,儿子从只能费劲地涂鸦两排字,到千字文已难不倒他;从翻来覆去写“今天真开心,我和爸爸去公园玩”,到作品开始登上校刊乃至省级报纸……阅读,功不可没。

我工作忙,儿子功课紧,只能利用碎片时间阅读。我读周晓枫、鲍尔吉·原野,他看曹文轩、沈石溪,看到精彩处,一方往往非要拉着另一方分享不可,若遇冷,必黑脸以示抗议。亲子、分享、酣畅交流,这算是读书的另一层乐趣吧。

我读书,我喜欢。读喜欢的书,所以快乐。我觉得这就够了。儿子则醉心于一边看书一边吃零食,尽管功课压力下的悠闲时光实属稀有。如今零食多如牛毛,全不似当年那般匮乏。不过他一手拿书一手握零食的造型,倒与儿时的我颇有几分神似。

(作者系中共重庆市委党建门户七一客户端暨CQDK全媒体特约专栏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文学院第四届创作员)

猜你喜欢

娃儿读书
古驿方言“娃”的用法探究
我爱读书
我们一起读书吧
纸杯大变身
水孩子
浅析襄阳方言称呼语“俩娃儿”
读书为了什么
驴娃儿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