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遇上紫苏

六月，桃梅李熟，瓜果飘香，农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家门前有一棵李树，长得枝繁叶茂，是奶奶生前栽的。每年三月间开花时，“李花怒放一树白，遥望疑是春飞雪”。据说，诗人李白小时候看到庭前盛开的李花，脱口吟出“李花怒放一树白”，父亲听了十分惊喜，认为他有诗才，于是给他取名“李白”。

李樹花多，到了六月，一树繁花皆为果。密密麻麻的李子由青转黄，再转红，把细小的枝条压得弯弯的、低低的，伸手可及。小时候，我家李子树才刚开花，我就猴急地盼着它结果，果子刚露出一点雏形，我就迫不及待地摘了尝。尽管味道又苦又涩，但我照样吃得有滋有味。吃完树下的，又爬上树摘上面的吃，以至李子成熟时，树上已经“颗粒无存”。

李子除了当水果吃外，还可以和紫苏一起腌渍，晒干后当零食吃。紫苏既是食物，也是药材，营养丰富，兼具特异芬芳，农村随处可见。菜地、路边、房屋前后，不挑土壤肥瘦、不用刻意栽种，一簇簇、一片片，挤挤密密地生长。紫苏还有药用价值，有解表散寒、和气行胃等功效，《本草纲目》载：“行气宽中，清疾利肺，和血温中止痛、定喘安胎。”紫苏的食用范围更加广泛，煮鱼、炒虾少不了紫苏去腥味，泡菜加上紫苏的话，味道更加芳醇可口。紫苏的用途最大之处，莫过于和各种果子一起腌渍晒干，做成土特产，堪称果实们的“黄金搭档”。

去年，我家的李树结得多，不待成熟，沉甸甸的李子把枝条都压断了。娘摘下青涩的李子，洗净拍碎，和紫苏一起腌了，晒成紫苏李。阳光甚好，妹妹拍了图片发给我看，红通通的紫苏，染成鲜红的李子，一片姹紫嫣红，平摊在竹篾织成的大篮盘里，既是诱人的美味，又像一件精致的手工艺品，看得我垂涎三尺。

乡下有句俗话：“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从医学的角度解释是：桃子性凉，李子性热，吃多了伤脾胃。为了消灭掉家里过多的李子，在娘的邀请下，左邻右舍都提着桶子去我家摘李子，一根树枝上就能摘下满满一桶。趁天气晴好，家家晒起了紫苏李。大家有说有笑，你尝尝我家的，我尝尝他家的，互相品味。同是紫苏李子，做出来味道却不尽相同，有的偏咸，有的偏甜，有的偏辣，有的加了姜丝，有的洒了芝麻，根据自己的喜好，融入各自的风格。但无论哪种味道，尝过之后，都令人称赞不已。

今年端午节，我从广东回到老家，信步来到李树下，发现李子结得不多，娘说是雨水太多的缘故。以往每年都吃娘晒的紫苏李，今年却因为李子结得太少而吃不上了。我心有不甘，于是去超市买来桃子，打算照猫画虎做一回“紫苏桃”。女儿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她打开手机视频，学着视频里教的方法做：桃子去毛、去核，洗净切片，用盐腌渍；紫苏、冰糖、水一起放到锅里煮开，冷却；准备一个干净的玻璃瓶子，捞出紫苏，和腌好的桃子混合，装进瓶子里，最后把通红的紫苏水灌进去。该方法简单、方便、快捷，很容易上手。紫苏最大的特点就是染色效果格外好，一沾就红，红艳艳的色泽，能瞬间勾起人的食欲。我做好的“紫苏桃”虽然颜色喜人，口感、味道也都不错，但美中不足的是少了李子特有的酸味和太阳晾晒的味道。

好心的邻居听说后，特意回她娘家摘了一篮青李给我。我喜滋滋地拿到水笼头下冲洗干净，又跑去掐紫苏。烈日当空，我愉快地哼着歌，从屋前掐到屋后，从路边掐到菜园，掐了满满一篮水灵灵的紫苏，满头大汗。邻居一看，说紫苏少了，紫苏放多点味道会更好。于是我又跑去她家的菜园里掐了一篮子。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便开始做起来。李子沥干水，切片，紫苏切碎，一起倒进一个大盆，洒上盐、辣椒粉。我戴上一次性手套，把李子、紫苏、盐搅拌均匀，使劲揉搓，让盐分充分渗透入紫苏和李子，然后盖上保鲜膜腌渍。整个过程，邻居一边教一边帮忙，娘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

第二天，我揭开保鲜膜一看，青色的李子全部染成了红色。尝一片，酸酸脆脆，夹杂丝丝咸味，特别爽口。太阳升起来，娘拿出一个大大的竹篾篮盘，用毛巾擦干净，摆在太阳底下，把紫苏李倒进盘子里，用筷子扒开。紫苏香味扑鼻，散发出浓浓的诱惑，我站在旁边，吃个不停。娘打趣到，“馋猫！没晒干就被你吃完了。”

整个上午，我顶着烈日往返于屋内屋外，不时夹一块正在晾晒的紫苏李丢进嘴里，细细咀嚼，真是幸福的味道啊！我站在树阴下，嚼着李子，眺望远处，碧空如洗，青山如黛，阡陌纵横，机器播下的种子在稻田里静静生长。我正在发呆之际，娘走过来，翻看一下说“可以收了”。我以为这样就好了呢，没想到，娘把紫苏李装进一个不锈钢盆子，洒上白糖，搅拌一番。接着，在灶里生火，锅里添水，把紫苏李架在水上蒸，屋子里弥漫着紫苏的芬芳，我使劲吸着鼻子，真香啊！

蒸熟之后的紫苏李颜色更红、味道更好，少了一丝生涩，酸酸甜甜，有咸有辣，是妈妈的味道！也是几十年来熟悉的味道！我用保鲜袋小心翼翼装好，准备带去广东，慢慢品尝。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奶奶栽下的李子树，年年硕果累累；娘做的紫苏李子，伴随我漂泊经年。一如她们陪在我的身边，陪伴我、温暖我。如果有一天，我回家了，我要安静地坐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给李树画一幅画，为紫苏写一首诗，感恩它们美好的相遇。（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美丽新宁乡”，配图为资料图）

作者简介

武小敏，湖南省宁乡市东湖塘镇燕山村人，系宁乡市诗散文协会会员。喜欢画画、喜欢阅读，热爱美好的生活、热爱美丽的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