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学（组诗）

大头马

婚礼

目的地并不遥远

我们决定步行去参加牙医的婚礼

天色刚开始暗下来

这意味着与推销者的搏斗也刚开始

他们领教到诱惑的无效

和前一天并无不同

而那并排穿越过的药房、理发店、她的家

从来就不构成问题

毕竟，我们中没有一个在此生活

也就仿佛通过街道的气味

只能拼出那两个人的未来

只能得出一种生活的真相

只有那唯独的两个人会面临的想象

除了一些时间的问题

南方的礼节和北方没有太多差别

相爱的场面在哪里都完美无缺

就像我们，他们曾经也知道

隔着一整张桌子

就是隔着一整片海

简讯在举杯时面不改色地交换

一整套仪式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那惊心动魄的情话以像素的方式跳出时

新人的誓言就显得残酷无比

每一位宾客都开始着急

他们从来就没有耐心参观完一部电影

也就不可能有记录下整场叙事的野心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倒退步行

第二次路过了牙医的学校

从最后一个孩子手上交接了球场

男人们脱掉了上衣

在月光下开始一场无声的比赛

女人们只得在一旁巡演

现在是十月的开头

鱼仍然新鲜

很快，所有的东西都将结冰

我会又一次的开始学习煮狼

也会最后一次记起：

在宏大的音乐响起之前

新娘的嘴唇紧闭

睫毛跳动着细碎的光

仿佛再也没有什么阴影能将她笼罩

辞旧

新年的钟声从子时开始敲响，听麻雀说

你已学会从棋谱中获取新词

彻夜撰写常盛不衰的真经，鼓吹游行

还要发明畅销火车站的秘密

这么多年过去

宏大构思的能力掌握得如何？

中腹作战的设想还有必要实现吗？

“按定式走有时也会崩溃。”

窗外的景象和窗外不同时出现

你忘了你妻子在厨房吞食油烟的

紧张，倒记得我弃子扩张不负众望

你从假泉眼处的波浪寻找战机

在真神明低头张望的地方刻下害怕

无数次狡猾，不主张无目的分割势力凌乱

不展露方向性指导意见散漫，不

爱借助天文学的力量随便占卜星盘

只靠闪电提示敏捷的愿望

你忙于进攻从药典里发现打吃计划

中午观察蛇蟀的爬行之法，清晨

总结登顶佩戴的道德徽章

失意时还要伪装在哪里跌倒就

在哪里睡下

但此地的风水从未打算变化

小贩和在野党都爱论斤称两

你要是提到革命，他们就会告诉你

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要是善解人意，他们就会从光线中

整个儿消失不留迹象

现在，你选择挂角还是推翻所有的大梦一场？

种植学

你有一千种墨守成规的方法，我只有一种

灵巧的回答。如果蚂蚁出洞，今天就不走路

如果看不见仙人掌开花，晚餐就只能用鼠尾草交谈

你懂种植烟叶的路径比蜜蜂多，闲时指点农业生意

而我的舌头被规训，大脑皮层只能出产断章

被修剪的诚实挂在风干雌蕊的电线上，无法指摘

你同意，眼睛付出的，手指将它召回

生活拒绝的，使我获赠的笨拙像焦虑一样庞大

使沉默熱切的水滴，像沸腾的云循环蒸发

你有一千坪看不见的仓库，我只有一件

无法修补的敝衣。假使我们能看见龙，万物就

都不存在。假使可以再次回到过去

电闪雷鸣的时刻，我请求你重新发明自己

12月31日，圣保罗大雨

这里的天气不鼓励劳作，适合生育，城里

全面禁烟，也罢。我只好一遍又一遍的

清洗球鞋，坐在地毯上练习毛笔字

一根又一根的抽利群。把它们整齐地

摆在湿球鞋旁，指望东方区的日本人

被妥善驱逐出这缺乏情感基础的族谱

集市上的阿拉伯人出让肉制品的经营权

如果不，江门人将不再向我展示他的鱼胶生意

我需得学习巴葡语，制作食物，在这里

他们不吃活鱼。最近，他们也不听摇滚乐

可能是因为天气变了。天气常常在变，现在

雨水背面有人在窗户里扎气球，准备

这一年又一年的盛典，这盛典理应盛大富足，

千变万化。我们坐在护栏前，有时站起来走走

我阅读尼采，等待一个巴西人的回讯。他的

回讯，将会使这即将到来的夜晚变得不同

将会使我们认识创造意志，创造崭新的幻象

这幻象将让我们平静，接受你并不存在的

这些年以来，世界上又多了许多新奇的发明

三年前我订购的两本《薇依》到如今仍在路上

一本原该出现在你的坟头，宽容苜蓿

衰败的图景，另一本可想而知要在可能性的

棺木里封尘已久，佯装自己从未被理解

我们认识那个巴西人是在前一晚，他竭力

邀请我们去认识他更多的朋友：他们和他一样

不读尼采，也并不熟知瓦格纳的旋律，更不

相信在圣保罗之外，还有另一种不清醒的理由

于是我们拒绝了这份邀请，“因为有雨。”

他并不知道，我们来自亚马孙。在那里

毒蛇、蜥蜴、犰狳在地上奔跑，树懒在树的

水线以上避雨，鳄鱼怕人，每逢渔船靠近

就立即投入白河，我们只得靠捕食食人鱼过活

没有青菜，我们就读袁枚，补充维生素

没有讯息，我们就掷石子，建造新的迷信

在那里，温度定义两条河的交界，任何一场

大雨，都预示着这一天印第安人的迁徙线

我们从亚马孙抵达这里的那天，蟒蛇终于敢

探出水面吸气，吐出掘金者的尸骨，钻石

是他的心脏。那一天，圣保罗大教堂的门口

装神弄鬼的人玩弄假肢，比操作心灵的本事

都不如我们首领熟练。来这里以后

我撒的谎少些了，绑非洲人的辫子，也学着去

热闹的地方蹦迪。我答应你，一年只抽两包烟

写一封信。和巴西人称兄道弟，从他那里

购买蘑菇、牵牛花和多肉植物。等着这一年的

最后一天，和对面大楼里的邻居一起扎气球，玩

不伤害人的游戏。等这一天晚些时候，烟火

浇灌玛德琳大街上彻夜游行的眼睛，令它们

再次充满信心，也使我们忘记这雨会停，旱季

接踵而来，阿萨依花从地表折返，带回

代达罗斯的儿子皈依的口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