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人文遗迹
2021-08-23周芳
周芳
中国水下古城,有滇中明珠抚仙湖底的千年古城,浙江千岛湖下的狮城、贺城等等,它们由于地质变化等自然因素,或城镇发展等人为因素,在幽蓝水底长久地沉睡着。另一水下人文遗迹——沉船,也承载着历史的点滴、文明的痕迹,倾述着人类对大海永无止境的探索故事,以及对家乡最深切的思念。无法返航的船只被封印在碧波之下,再度被海洋所接纳,珊瑚、小鱼、贝壳……它们将船体填满,在甲板上高唱蓬勃动人的生命之歌。
千岛湖下千年古城用水“保存”狮城的旧光阴
遥想东汉三国时,东吴孙权遣威武中郎将贺齐,征平了黟、歙两地,分歙东乡置始新县,即后来的淳安县城,亦称“贺城”;分歙南置新定县,为遂安县雏形。两县建制于建安十三年(208年),距今已有1800余年历史。据载,遂安县城为唐武德四年(621年)迁至今遂安地界,因背靠五狮山,故又称“狮城”。淳安、遂安两地毗邻安徽,位于新安江畔、徽商商路枢纽,人口稠密、土壤肥沃、繁华富庶,自隋唐以来人才辈出,逐渐形成极具地域性的新安文化,素以“锦山秀水,文献名邦”著称,是徽派文化与江南文化的交融地。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就曾多次到狮城瀛山书院会文讲学,留下“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佳句。
1954年,为了满足上海、杭州等大城市的用电需求,我国计划修建新安江水电站,须在上游蓄水。1959年9月,新安江截流库区封孔蓄水,此后,两座延续千年的古城,连同8个镇、49个乡、1377座村庄以及6处春秋战国遗址、265座牌坊、184座石桥,悄然沉入碧波万顷的湖底。曾经的五狮山,变成了今天的五狮岛。据史料记载,在新安江水库蓄水前,当地政府曾对两座县城的民房进行推平销毁和消毒处理,贺城基本被毁,狮城却因时间仓促,阴差阳错地保留了下来。
1959年,新安江截流库区封孔蓄水,狮城、贺城轰然淹没在水波之中。曾经的崇山峻岭,今日的“沧海遗珠”,一个个山头,变成了一座座碧绿色的岛屿,收藏着汉唐往事。
国人第一次下水探摸古城,是在2001年9月,由时任淳安县旅游局规划科科长的仇峰提议。当时,几名潜水员在茅头尖水域下潜,事后他们讲述道“:运气很好,一下去就摸到了城墙,还捡起一块砖头。”那是一块城墙砖,上面清楚地刻着“民国二十三年”“县长张宝琛”等字样。
在古狮城里,潜水员们发现城内部分民居木梁、楼梯并未腐烂,依然耸立。有的大宅院围墙完好无损,房内仍是雕梁画栋。拂去墙上的淤泥,可见城墙石缝里的石灰保存完好。气勢宏伟的拱形西城门也完好地耸立在水中,上面铆钉和铁环清晰可见,城门依然可以开合……通过GPS定位系统、多波束测量系统、侧扫声纳探测等多种手段,城内主要建筑物、街道、文物古迹,比如状元台、新安会馆、育婴堂、方氏宗祠等已被准确定位。一个总体规划思想完整而清晰的城池跃然眼前,水下古城遗迹考古的序幕也由此拉开。
2012年,水下勘察队员们再探狮城,这次他们的最深下潜深度超过30米,幽暗深水中,古城镇轮廓在灯光下显现:拾级而上的青石台阶,挂满藻茸的窗棂、砖墙,回廊相连、飞椽出挑的院宅,以及木结构斗拱建筑细节处的花纹雕刻,无一不在展示着明清时期工匠们的精湛技艺。
千岛湖湖面宁静旷然,湖下雕梁画栋,水将易腐的木质建筑完好地保存了下来。木雕惟妙惟肖,斗拱榫卯相接、挂满藻茸,老旧窗棂还低诉着当年窗中的光阴。
再将视角拉远,可以看见狮城城墙也静立水中——城墙建于明朝,一城五门的格局既讲究风水布局,又注重城防功能。城墙外壁,下半截多用长方形条石砌成,上半截则多以烧制的方砖砌成,墙体表面平整而光滑。城中牌坊也气派非常。水下西南方向,豸绣流光坊立于狮城大西门儒学前文林湖旁,一尊巨大的石雕狮子横躺在水底,雕刻精细、纹路清晰,在周边,还留存着大量牌坊构件,如飞檐、基座、龙的兽纹等,十分精美。豸绣坊是为表彰当地3位余姓官员而建,他们是“祖孙进士”,一人为副使、一人为知县、一人为御史,皆是清正廉洁、刚直不阿。豸绣坊对面就是龙立坊,为表彰余姓官员父辈教子有方而建。两座牌坊“面面相觑”,互相呼应。
除此之外,还可在城内看见徽派建筑中最具代表性的马头墙:鹊尾印斗,白墙青瓦,合成了守护居民的“图腾”。可以想象,在其沉入水下前,孩子们就在这墙内玩耍、学习,风情万千的新安文化也在此间传递与延续。当年的时光,被新安江水温柔地保存了起来。
抚仙湖水底谜团四千年前的古文明遗址
抚仙湖位于我国西南边陲,地跨云南省玉溪市江川区、澄江市和华宁县。它是国内蓄水量最大的湖泊、最大的高原深水湖、第二深的淡水湖,形似葫芦,湖面海拔1722米,最大水深158.9米。在地质年代第三纪末,距今约300多万年前,地壳板块的急剧运动,造成喜马拉雅山脉凸突,从而引起了一系列断层贮水及石岩溶蚀现象,在云南高原群山中形成了众多湖泊,抚仙湖就是其中之一。因其水质优良,湖面晶莹剔透,古人赞其“琉璃万顷”。明代著名地理学家徐霞客也曾造访此地,写下:“滇山惟多土,故多壅流而成海,而流多浑浊,惟抚仙湖最清。”
在这一带,一直以来都流传着“湖底有一座古城”的传说。甚至有人说抚仙湖所在的澄江市原名就是“沉江”,意在影射沉入水中的古城。这个传说在2000年前后被证实:在抚仙湖的东北部,湖底的确存在一定规模的古建筑群遗址。
早在20世纪70年代,水下考古学家就曾探索过抚仙湖,发现了不少石构件和青铜器。自2000年有关“抚仙湖下似有大型建筑群”的消息见报以来,专家们多次进行水下考古发掘,用声纳扫描手段,确定了湖下石构件分布在2.4平方公里的区域内。这些石构件规模不一,且缺少地震后自然坍塌、崩裂等应有的表征。地质学家、岩石学家等研究确定,它们雕琢痕迹明显、比例协调,并非天然形成,当为人工雕琢构件。
整齐的石阶,石上打磨过的孔洞,破碎的陶罐……这是一个找不到任何文字记录的人类水下文明。在遗迹中,最令人惊叹的是高达19米、用规整的大石块建成的高台式塔形建筑。该建筑每两级大台阶之间都由多级小台阶相连,台阶尽头,是一条用红砂石铺筑的石板路,上面刻有很多神秘浮雕——与其类似的建筑还见于洪都拉斯的科潘玛雅遗址。所以有人推测,抚仙湖水下古城遗址的塔形建筑与玛雅金字塔作用相同,是一座巨大的祭坛,其上有太阳神像、日月图像和祭祀用的石案。不同的是,经过数千年湖水的浸泡,抚仙湖底的塔形建筑已经坍塌,玛雅金字塔则被较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另外,玛雅金字塔未使用任何粘接物,由切割好的石块直接筑成,抚仙湖底塔形建筑的石块则相对粗糙,石块与石块之间通过某种粘接物连接……
这些建筑特征,是否正指引我们揭开它的身世之谜?
西汉王朝曾在抚仙湖一带设立俞元城,但俞元城在隋唐之后再无任何相关文字记载,澄江当地人便传说:俞元古城和城中人都沉入湖底了。针对这一传说,中国高原湖泊研究专家张虎才教授做过多年的研究,最后得出:湖底的水下建筑是一个与三星堆文明同时期的古文明遗址,远早于西汉——大约4000年前,气候变化,湖面水位上涨,人类逐渐从此处撤离;大约2300年前,人造遗迹完全沉入湖底,形成了今天的水下奇观。不过,由于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我们的探究只能停留在理论猜测与估计的阶段,要真正解开抚仙湖水下古城之谜,还有待将来更细致、更长期的考古发掘。
古今沉船遗迹历史凝固,万象新生
中国的海洋文化丰富且灿烂,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无疑是其中一朵最夺目的奇葩。这条古代贸易航线自先秦开创,至宋元臻于鼎盛,明清渐衰,跨越千年。瓷器、丝绸、茶叶、香料也随航船漂洋过海,销往世界各地。东海、南海海域的沉船遗迹,为这条商路的存在提供了最有力的佐证。
福建连江定海村,自古就是闽江口连接外海的重要航道,素有“闽江北喉”之称。20世纪70年代,当地渔民挖掘定海湾海底的贝壳,将其作为烧制石灰的原料进行出售,不料在挖掘过程中,他们竟发现了不少白色、青色、黑色的瓷器和少量铜、铁、锡、木器。水下考古学家对这些物品进行年代鉴定后,确认其为古代文物,推测此地有古代沉船遗址。1989年秋,中国水下考古先驱张威、杨林与澳大利亚水下考古学家保罗·克拉克一道,在定海白礁附近多次进行搜寻,终于发现了沉船遗址,并将其命名为“白礁一号”。自此,这里就被确定为水下考古实习地,培养了大量沉船考古人员——他们便是近30年来我国水下考古界的中坚力量。
在“白礁一号”附近调查、发掘出水的陶瓷器主要是黑釉盏和白瓷碗,经鉴定,这批黑釉盏均来自南宋时期福建福清的东张窑,而白瓷碗则为南宋时期福建闽清义窑的产品。“白礁一号”地理位置特殊,更有考古学家推断,该沉船遗址的船货原本应销往东北亚地区或日本,这也与东北亚地区发现较多的东张窑黑釉盏的情况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