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传统家具设计文化探析
2021-08-19赵桂玲邓宗极ZhaoGuilingDengZongji
■赵桂玲,邓宗极 Zhao Guiling & Deng Zongji
(1.东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38;2.东北林业大学图书馆,黑龙江哈尔滨 150040)
满族起源可追溯到两千年前肃慎及后来挹娄、勿吉、靺鞨和女真[1]。1583年东北地区女真各部被努尔哈赤征服,建立八旗政权,1616年建都赫图阿拉,1635年皇太极继位后改女真族为满洲族,1636年定都沈阳,1644年顺治进京称帝,部分满族人扈从入关,散居全国各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正式改为满族[2-6]。
满族是我国少数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白山黑水”的东北地区是其发源地。满族是一个善于博采众长、融汇创新的民族[7-8],民众勇猛、聪慧、质朴、勤劳,在漫长民族文化发展过程中,形成独具民族特点、地域特色的风俗文化,满族传统家具作为其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极具研究意义。满族传统家具吸收鲜明的明式家具艺术特征,与周边朝鲜族家具、蒙古族家具互相渗透、互相影响。如今,满族传统家具可在东北地区贵族墓葬壁画中看到相关图像信息,也可在沈阳故宫博物院看到满族传统家具实物,然而,散落于民间的满族传统家具越来越少,只有少量收藏于博物馆。
1 用材特征
满族传统家具就地取材,外观浑厚简朴。用材以东北地产木材为主,金属、石材、兽骨、螺钿、绣品等为辅。满族传统家具与明式家具用材明显不同,明式家具因两广、海南、云南等省出产硬木,加之国外进入中原地区优质硬木,因此,明式家具用材以黄花梨为代表的硬木为主。满族因地处东北,当地不出产硬木,因此,多以本地产出柴木为主,例如榆木、楸木、桦木、榉木、梨木、枣木、椴木、松木、水曲柳、栗木、椿木、胡桃木、樱桃木、梧桐木等[9]。由于清代多位皇帝数次北巡瞻仰先祖遗迹,多次对损毁家具进行仿制修复,虽然造型工艺修旧如旧,但用材常用优质硬木。这导致沈阳故宫博物院遗存的满族传统家具可见紫檀木、黄花梨、红木、鸡翅木等硬木所制,而流传于民间及其它地方博物馆收藏的满族传统家具少有硬木。
满族传统家具所用木材因家具功能不同也有所区别,其民间留存的椅子、凳子等传统家具多用柞木、榆木等韧性较好树种,柜子箱子等储藏类家具,多用榆木、楸木等,案、桌、几等类家具多用榆木、柏木等[9]。
■图1 翘头案
■图2 鹿角椅
■图3 炕桌
■图4 高丽纸装饰屏风
2 结构特征
满族传统家具品类较齐全,同期明式家具拥有类型几乎都具备,如桌、床、椅、几、箱、柜、案、屏风、座屏、灯架、盆架等生活常用家具皆备。这些家具与同期明式家具相比,大多尺寸较矮,与朝鲜族、日本等传统家具尺寸、结构近似。满族传统家具尺度与明式家具差异主要受以下因素影响:(1)满族地处白山黑水之间,冬季较长,且温度极低,连续数月温度持续在零下20度左右,甚至低于零下30度,因此,火炕取暖是这一区域各民族传统取暖方式,席地而坐是这一区域的主流起居方式[10-11]。(2)由于东北地区冬季长且酷寒,为较好保持室内温度、节约燃料,该地区建筑相较于山海关以南建筑普遍低矮,建筑矮小也导致室内家具型体不宜过大。(3)与朝鲜族、蒙古族、日本等文化相互渗透影响,因为地理区位与起居方式相似,所以这些民族家具在结构方面,虽各具特色,但存在共性,突出表现在大型储藏类家具多带有支架或腿足。
3 涂饰工艺特征
满族传统家具用材多为柴木,工匠常灵活地采用多种工艺技法来弥补其用材局限性,家具表面涂饰是主要方法。满族传统家具多采用透明涂饰,家具也多呈现原木色,工匠在油漆涂饰前,先对家具构件中的疤疖、开缝、虫洞等瑕疵进行填修。为使家具表面呈现统一协调的色泽,一般其所用填充材料与被填木材色彩相同或相近。满族工匠常采用黑、红、黄色等粘土为基材,然后用植物油或水调和后,填补家具构件的缺损,这种工艺在周边其它少数民族传统家具制作中也可见。另外,大漆涂饰与雕饰部分的金漆涂饰在满族传统家具中也可见,鉴于所用基材的色泽差异与涂饰用材区别,加之涂饰材料在漫长岁月中氧化,因此,满族传统家具呈现出丰富多彩色泽,但以黄、棕、黑等颜色为主。
4 造型与装饰特点
4.1 造型特点
满族传统家具造型粗犷厚重、虚实结合,构件造型在变化中遵循对称与均衡之美,突出表现在案椅类。满族民众性格豪放,与同期明式家具多以对称造型相比,满族传统家具常出现均衡造型(图1),翘头案牙角装饰,左侧装饰主题是一只兽,右腿对称位置装饰主题却是一只鸟。沈阳故宫藏品“皇太极御用座椅”靠背与扶手采用两只天然鹿角制作,也呈现出均衡的造型特点(图2)。
满族传统家具“厨”“柜”等大型储藏类家具常采用抽屉与柜门模式进行正立面造型与功能分割,在统筹规划使用功能同时,关注门与抽屉设计的尺度、位置、形状、数量等。
满族传统家具受明式家具造型影响显著,尤其体现在腿足造型,例如内翻马蹄、方腿、圆腿、三弯腿等在满族传统家具中皆常见。此外,满族人独特的半渔猎、半农耕生活模式还孕育衍生出多种仿生动物腿足设计的异形腿(图3)。满族传统家具腿足一般与地面都有一段距离,无腿箱柜通常置于支架上,特别是箱柜等大型储藏家具,这种形制有利于火炕均匀散热,可避免家具在高温干燥环境下开裂变形。中原地区唐代家具经典壶门造型在满族传统家具造型中亦较多见(图2-图3)。
4.2 装饰特点
满族传统家具装饰图案丰富,且与满族刺绣、萨满文化、满族剪纸等相互渗透[12-13],使满族传统家具呈现出异彩纷呈的地域特色与民族风貌。动物、植物、文字、宗教纹饰、山水风景等在满族传统家具中均可见。动物纹样常见有龙、鹤、喜鹊、蝴蝶、雉鸡等。植物纹样常用松、竹、梅、莲、石榴、桃子、葡萄、树木等,这些纹饰大多寄托满族人民福寿绵长、子孙繁茂等生活祈望[9,13]。文字装饰常见有回字纹、顺字纹、福字纹、禄字纹等,这类纹饰一般具有顺利吉祥、多福多财等寓意,在一些宝座后屏风与坐具背板处,可见整段文字装饰。宗教装饰纹样常见鸟纹、日月纹、星辰纹、云纹等,这些纹样经常与山水风景一起出现。此外,由于近代受西洋文化影响,西方油画审美和构图方式在满族传统家具中也见其踪迹。根据满族传统家具装饰工艺与用材,可概括为雕刻装饰、镶嵌装饰、石材装饰、金属装饰等四种装饰类型。
雕刻装饰:因满族民众多在炕上席地而坐,其家具雕饰常会出现于炕桌腿部与箱柜等正立面处,这与视点相关,如图1-图3所示,但其遗存的储藏类家具侧立面也可见雕饰精美者。由于满族传统家具常用柴木物理强与明式家具所用黄花梨等硬木相比,其木雕工艺、雕刻精细度、题材丰富度等都有所局限。因此,工匠在雕刻中多用浮雕、线雕等工艺。由于普通柴木在透雕工艺中易崩茬,满族传统家具中透雕面积一般较小,或采用小料雕饰,雕刻完后再组装到家具。这导致满族传统家具虽采用多种雕刻技艺,造型灵动、凹凸有致、呈现出较强半立体状态,却呈现出粗犷厚重的风貌。
镶嵌装饰:满族传统家具镶嵌装饰根据材质不同可细化为以下几类:(1)以高丽纸等媒介绘制各种装饰图案,可见于屏风装饰(图4)。(2)以满族刺绣作品装饰于家具界面,可见于座屏装饰(图5)。满绣常以家织布为底,用红、黄、绿、蓝、白等丝线按照预先绘制的图案绣制,绣品常用于服饰、日用品等,具有题材广、风格多、情趣妙、寓意深等特点,精美的满绣装点于家具两者交映生辉,形成满族传统家具独具特色的一种类型。(3)螺钿装饰,以珍珠贝、玳瑁或鲍鱼等水体动物壳,精细打磨抛光后加工成一定形状粘贴于家具表面,为使镶嵌的螺钿片状材牢固贴附于家具表面,工匠会以漆涂饰螺钿镶嵌位置甚至整件家具,漆饰干透后进行精打细磨,使粘贴于家具表面的螺钿纹样呈现,绚丽的螺钿与深沉的木质形成强烈质感对比,为朴实厚重的满洲传统家具增添了灵动(图6)。(4)瓷板画装饰,这类装饰主要出现1932-1945年清末至伪满洲国时段,多见于伪满满族贵族家庭(图7)。(5)玻璃画装饰,主要出现于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普通百姓家庭[14]。
石材装饰:满族传统家具常用优质浅色带纹理的石材为原料,将其加工成预期形状,固定于椅子靠背、桌面等显著位置。浅色天然石材带有自然纹理,与色泽厚重的家具木构件对比,装饰效果清新脱俗(图8),具有极佳视觉效果,且所用家具案面部位常有承重、耐磨乃至防水等特殊需求,厚重坚固的石材完美兼容了多重功能需求[16-17]。
金属装饰:满族传统家具受明式家具“金属饰件,增生风采”审美影响,注重金属饰件在家具中呈现形式(图5)。满族传统家具中出现金属饰件主要有包角、拉手、铰链、锁片等形式。
根据满族传统家具相关实物遗存可查状况,可分为赫图阿拉时期、沈阳故宫时期、顺治入关后京作家具、顺治入关后东北地区满族传统家具[18]。根据其历史发展脉络发现四个时期家具品类型制、装饰用材及特点、造型等方面有显著变化(表1)。
表1 满族传统家具不同发展阶段的显著变化
■图5 刺绣装饰座屏
■图6 螺钿装饰屏风
■图7 瓷板装饰柜
■图8 石材装饰坐具
5 结语
满族传统家具在满族历史发展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满族传统家具设计文化受周边少数民族与明式家具造型、装饰、工艺、技术等影响,并与本民族文化、生活方式、资源等密切结合,具有鲜明多重文化痕迹,承载厚重的民族文化与审美情趣[19-20]。
如今,在家具市场上简约、新中式、欧式、日式等家具风格丰富,但带有少数民族特色家具却非常少见,家具设计生产已进入新时代,如何将优秀满族传统家具活化应用到现代家具设计生产,使之在时代背景下,融入现代人审美,这是值得家具设计者乃至各行业相关从业者研究与思考的重要问题,人们接受经济技术发展带来工业化家具生产便利体验的同时,也可以受到少数民族文化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