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图书馆出版物的国际交换
2021-08-12李伟,马静
李 伟,马 静
(国家图书馆,北京 100081)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把学习贯彻党的创新理论作为思想武装的重中之重,要同学习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结合起来(1)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总结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1月9日。。回顾新中国成立初期图书馆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历程,总结国家公共文化事业发展与对外文化交流合作的经验,分析新中国在公共外交领域突破西方封锁、赢得国际合作等方面的得失,对完善新中国史专题研究,进而形成新时代对外文化工作新思路、新方法、新理论都具有较强的历史借鉴意义。
一、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外部因素与内生动力
出版物国际交换是各国图书情报机构基于平等自愿、互惠互利的原则,以“以我所有,换我所需”的方式进行的文献交换活动。由于出版物国际交换具有文化交流和资源建设的双重属性,长期以来不仅被图书情报机构视作文献资源建设的重要途径,其对外文化交流功能也很突出。以历史的视角回顾出版物交换发展历程,总结图书馆事业在不同时期的发展特征及其产生的影响,其研究意义重大。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突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中国的政治孤立和经济封锁,北京图书馆将出版物国际交换作为文献资源建设的重要途径,通过发展同国外图书情报机构的出版物交换合作关系,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外文图书进口的困难,为当时的中国了解世界发挥了重要作用。借由中外图书馆间的交换合作,部分反映新中国情况的出版物得以向海外传播,为世界了解中国打开了一扇窗口。
(一)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外部积极因素
新中国成立后,中央人民政府即确立了“另起炉灶”“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和“一边倒”的对外方针政策。1949年10月1日,周恩来致各国政府公函并附毛泽东是日发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公告》,周恩来在公函中指出:“我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世界各国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是需要的。”(2)廉正保,王景堂,黄韬鹏:《解密外交文献—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档案(1949-1955)》,中国画报出版社,2006年,第10页。从而掀起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一次建交高潮。根据各国实际情况的不同,中央政府采取了不同的建交政策:对于社会主义国家,不经谈判迅速建立外交关系;对于民族独立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一般采取先谈判后建交的原则。1949年10月3日,中苏两国建立外交关系,之后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朝鲜、捷克斯洛伐克、波兰、蒙古、民主德国、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纷纷与新中国直接建交。此外,中国还同挪威、丹麦、芬兰、瑞典等西北欧资本主义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3)石志夫:《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关系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14-18页。。新中国外交事业打开的新局面为图书馆开展出版物国际交换业务创造了十分有利的外部条件。
(二)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外部消极因素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新中国可以用于国际支付的外汇资源十分有限。加之朝鲜战争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中国进行全面封锁,图书馆想通过贸易手段获取文献显然不易。特别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从冷战思维出发,在外交上孤立中国,强调“不要匆忙承认”原则;在贸易上封锁中国,将中国列入巴黎统筹委员会的管制名单,还从航运、资金、物资等方面对中国进行全面封锁(4)李兴:《新中国成立初期打破封锁的过程和启示》,《人民论坛》,2019年第16期。。长此以往,使得中国与西方的经贸关系基本处于停顿状态,图书馆外文文献资源建设工作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因经济封锁导致的外汇资源缺乏和外贸渠道不畅,使得图书馆通过购买手段开展外文文献资源建设几无可能,而文化交流的中断使得出版物国际交换工作难以破冰。
(三)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内生动力
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是新中国成立后的首要任务之一,这也对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和文献资源建设提出了更高要求。1949年10月,国立北平图书馆改名为北京图书馆,并由原华北高等教育委员会移交给文化部领导,作为中国唯一的国家级图书馆,很快确定了其“全国性、示范性和综合性”的图书馆定位,通过接收呈缴本、开展国际图书交换、推动《全国图书协调方案》制定等,在图书馆服务和事业发展上发挥引领作用,掀开了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新的一页(5)柯平,胡娟,袁珍珍:《新中国成立70年我国图书馆事业变革:路径、经验与问题》,《国家图书馆学刊》,2019年第5期。。接收呈缴本是国家图书馆最基本、最重要的权利和职能。上述政策在明确北京图书馆国家馆的同时,对迅速开展国际交换提出了要求,并将二者并列提出,足见国家对交换工作的重视程度和此时开展国际交换的紧迫需要。此后,1956年周恩来总理在《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中再次明确提出“加强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工作,极大地改善国外图书进口工作,并且使现有书刊得到合理分配。”(6)《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8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4年,第40页。中央政府对图书馆外文资源建设给予了充分重视,对图书馆为该时期国民经济恢复发展提供外文文献保障支撑提出了更为明确的要求。然而,在国内资源有限,国际交流受阻的情况下,图书进口工作难以开展,无法将购买作为获取外文文献的主要途径,国际交换的必要性再次凸显。由此可见,迫切的资源需求和明确的政策导向为当时出版物国际交换业务的蓬勃发展提供了内生动力,国际交换成为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个时期内图书馆外文文献资源获取的重要途径。
二、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历史过程
(一)出版物国际交换关系建立的途径
1949年10月至1956年年底,北京图书馆共与24个国家的64家图书情报机构建立了出版物国际交换合作。该时期交换合作关系的建立主要源于三个途径:(1)由外文局业务划转,北京图书馆承接原出版物交换职能。1949年,中国外文局前身——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新闻总署国际新闻局成立。成立之初,国际新闻局即与苏联国立列宁图书馆、苏联科学院图书馆、罗马尼亚科学院图书馆、列宁格勒大学图书馆、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等机构陆续开展了出版物国际交换业务。此后国际新闻局将行政职能和业务职能进行切分,并综合考虑到交换文献采选的针对性和入藏的连续性,逐渐将此项业务划转至北京图书馆归口管理。(2)由中国文联倡导发起,转交国家图书馆具体负责与合作单位的国际交换合作。1949年7月,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前身——中华全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正式成立,负责加强文学艺术界同国内外的联系和合作。中国文联在与国外知识界,特别是海外高校的联系合作中,与部分大学图书馆达成了包含出版物国际交换在内的一揽子合作意向。中国文联将交换相关的内容以公文形式转至文化部,并责成国家图书馆承接落实。(3)在文化部领导下由北京图书馆自主行使国际交流合作职能,与海外图书情报机构协商建立出版物交换合作关系。1950年5月23日经文化部批准,国家图书馆正式设立秘书处并由该处分管外采工作,国际交换工作归口外采股(7)周和平,刘一平:《北京图书馆馆史资料汇编(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第117页。。1951年年底,因业务工作所需,同时学习苏联列宁图书馆的经验,北京图书馆在采访部下面正式设立国际交换组(8)李哲民,成喻言,越振丰:《国际交换工作的回忆》,《北图通讯》,1982年第3期。。自此,北京图书馆正式获准开展、参与以出版物交换为内容的外事活动,探索自主开展国际交流合作,与国外图书馆机构建立出版物国际交换关系。这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是十分罕见而重要的行政权力,凸显了国家对出版物国际交换在外文文献资源建设方面有所突破的重视和期望。
(二)出版物国际交换关系建立的阶段
从时间上看,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出版物国际交换工作可分为探索起步和快速发展两个阶段。
(1)1949年-1954年为探索起步阶段。其间,北京图书馆共与15个国家的23家单位建立了出版物交换关系。鉴于当时的国际国内环境,我国政府对国际交换工作高度重视(9)马静,黄曼丽:《国家图书馆书刊国际交换发展史浅析》,《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07年第2期。。1950年1月31日,文化部正式批准北京图书馆开展与各人民民主主义国家的国际交换工作(10)彭卿云,王醒亚:《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博物馆事业记事(1949-1999)》,文物出版社,2002年,第13页。。1952年8月,根据对外文委的指示,将北京图书馆与东欧国家的图书交换列入文化协定之内(11)许绵:《北京图书馆国际交换的回顾》,《北图通讯》,1979年第3期。。从实际合作的情况来看,该时期开展出版物交换业务的机构涉及15个国家,其中与新中国建交的国家有12个,分别是苏联、罗马尼亚、匈牙利、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波兰、民主德国、蒙古、越南、瑞典、朝鲜、瑞士,未建交的国家仅有3个,分别是日本、英国、叙利亚。可以看出,1954年以前国际交换工作的成果与外交工作的进展呈现出高度的相关性,外交成果红利是交换工作得以起步的首要因素。该时期出版物国际交换工作的开展主要随着新中国外交事业的发展而推进,合作单位主要集中在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兼以部分与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北欧国家。出版物交换作为邦交正常化之后深化国家间人文交流的具体措施,往往借由国家间一揽子文化协议为政策驱动,以贯彻落实国家相关协议的形式拓展推进图书馆际出版物交换业务。因此,外交政策是该时期出版物国际交换业务发展的重要推力,出版物国际交换业务亦随之呈现出较为明显的政治特性。
(2)1955年-1956年为快速发展阶段。两年间北京图书馆共与15个国家的41家单位建立了交换关系。1955年4月,周恩来率团参加万隆亚非会议,为新中国对外文化合作开启了新局面,图书馆出版物国际交换工作也由此迎来了快速发展的重要机遇。万隆会议闭幕之际,各与会国家共同发表了《亚非会议最后公报》,指出“亚洲和非洲的文化合作应当在更大的世界合作的范围内发展。亚洲和非洲国家希望在发展亚非文化合作的同时,同其他国家发展文化接触。这会丰富他们自己的文化,并且还会有助于促进世界和平和了解”(12)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档案馆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档案选编(第二集):中国代表团出席1955年亚非会议》,世界知识出版社,2007年,第101页。。万隆会议既表明了亚非国家同世界各国开展文化交流的诚意,又向包括西方在内的各国传达了超越意识形态藩篱、多方位拓展文化合作的善意。该时期与北京图书馆建立交换关系的15个国家中有9个尚未与中国实现邦交正常化,其中有菲律宾、土耳其等万隆会议与会成员国,也有美国、联邦德国、法国、澳大利亚等西方国家,图书馆国际交流合作的广度和深度都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中国文联与大量海外文化机构开展具有深度和广度的合作,双方签订的文化协议中大多涉及文献交换方面的条款,对北京图书馆的相关工作给予了很大助力。在中国文联的积极推动下,北京图书馆先后与挪威奥斯陆大学数学科学图书馆(1955文联字105号文),美国国会图书馆、洛杉矶公共图书馆、康奈尔大学图书馆、俄亥俄州立大学图书馆、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1955文联字304号文),民主德国什未林市科学图书馆、卡尔马克思市图书馆、马德堡市立图书馆、古典文艺研究与纪念馆(1956文联字5号文),丹属法罗群岛法罗科学协会(1956文联字1098号文),匈牙利国立测地绘图局图书馆(1956文联字1354号文)等机构建立了文献交换关系。
(三)出版物国际交换合作的机构类型
新中国成立初期与北京图书馆开展出版物国际交换的机构中包含国家图书馆、专业图书馆、高校图书馆、公共图书馆等多种类型。64家交换合作机构中,国家图书馆有14家,其中多数为与中国完成建交的社会主义国家,另有日本、美国、土耳其、智利等少数暂未同中国建立邦交关系的国家图书馆;专业图书馆20家,其中部分为国家级综合性科研机构图书馆,多为社会主义国家国家级科研机构附属图书馆,如苏联科学院图书馆,罗马尼亚科学院图书馆,格鲁吉亚科学院图书馆等;部分为专业性较强的研究型组织、学术团体、非政府组织图书馆等,如日本中国研究所、联邦德国研究学会、联合国日内瓦总部图书馆、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图书馆等。高校图书馆24家,其中包括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康奈尔大学图书馆、芝加哥大学远东图书馆等16家美国知名大学图书馆。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中美关系以意识形态对立为主,受制于冷战美苏相争的大背景(13)金灿荣,金君达:《战后国际安全秩序视角下的中美关系》,《当代世界》,2015年第9期。,中美两国未实现邦交正常化,在政治经济领域的合作几近隔绝,然而中国与美国一系列大学图书馆依然拓展建立了良好的出版物交换合作关系。该时期参与交换合作的机构学术科研功能或社会服务属性较强,政治色彩偏淡,开展文化层面的交往交流并未受到过多影响。
(四)出版物国际交换的数量
新中国成立初期,受外汇外贸的双重制约,图书馆外文文献资源建设筚路蓝缕,举步维艰。当时我国还没有建立向国外采购图书的机构,外文书的引进几乎中断。据1951年统计,全年外文图书的进书量只有1771种2016册(14)李镇铭:《七十年来北京图书馆外文藏书建设》,《图书馆学通讯》,1982年第2期。。北京图书馆将发展出版物国际交换合作视为节约外汇资源,从西方对华政治孤立、经济封锁中谋求突破的重要手段。该时期,北京图书馆从事外文图书采购工作的有10人,其中外文采购组仅3人,国际交换组则多达7人(15)李仁年:《北图外文采编部今昔》,《北京图书馆通讯》,1988年第8期。,在人力资源配置上对交换工作给予了倾斜。1953年,国际书店开始通过转口贸易引进少量西方出版物(16)邵文杰:《九十年来外文文献的采访》,《北京图书馆馆刊》,1999年第3期。。自此,国内图书馆外文文献数量开始迅速增长。据国家图书馆外文采访登记统计档案记载,1954年共入藏外文图书8451种12097册,其中采购3147种3837册、交换747种1113册、受赠4103种5157册,采购、交换、受赠入藏册数分别占年总量的31.7%、9.2%和42.6%,非贸易入藏文献数量超过了当年采购总量的一半。1955年北京图书馆入藏外文图书6904种11788册,其中采购3124种3644册、交换1026种1271册、受赠1791种2849册,采购、交换、受赠入藏册数分别占年总量的30.9%、10.8%和24.1%,非贸易入藏图书数量略高于外贸进口图书数量。由此可见,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内图书馆的外文馆藏建设在国家层面的大力支持下,年入藏量逐年增加,馆藏总量迅速增长。其中交换、受赠等非贸易途径入藏文献占比较高,个别年份接近甚至超过总量的一半。此外,该时期国内图书馆可供交换的资源相对有限,与国外图书馆间的交换合作多处于“多取少予”的状态,出版物交换与赠送之间的界限相对模糊,北京图书馆接收的无偿赠书数量甚至多于交换图书数量。“一五计划”后,国民经济迅速恢复发展,出版物交换的供给侧也得到了充实,部分海外赠送单位开始转而参与交换合作,赠送与交换开始融合发展。
(五)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外发重点
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图书馆主要使用缴存本进行交换,少量辅以有关部门调拨的专题性文献。然而,出版社缴存的文献在满足图书馆正常典藏和利用需求之后,复本十分有限,很难满足大规模开展交换合作的需要。此种情况至1953年才有所好转。根据对外文化联络局召集有关单位参加的“关于贸易性和非贸易性书刊发行工作”的会议决定,从1954年起,将原由外文局赠送户移交北京图书馆继续办理赠送(17)许绵:《北京图书馆国际书刊交换的回顾》,《北京图书馆通讯》,1979年第3期。。此后,外文局开始向北京图书馆提供本单位出版的《人民中国》《人民画报》《中国建设》(后改名《今日中国》)等。此举一方面较大程度上解决了交换资源缺乏的困难,另一方面亦可以看出彼时的对外宣传工作开始有意识地与政府职能部门剥离,转而与公共文化机构结合借由公共外交的渠道向世界展示新中国的基本情况。
在外发出版物的选择上,为了保证对外文化宣传的严肃性和正确性,北京图书馆对交换文献内容的选择十分严格,题材种类主要限于以下四类:一是马恩列斯经典著作中译本,如人民出版社的《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二是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唯物史观著作,如胡绳的《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中国近代史》、刘大年的《美帝侵华史》等;三是宣传介绍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成就的书刊,如上面提到的外文局出版的系列刊物,以及《三年来新中国经济的成就》等专著;四是中国传统文化典籍及其相关研究,如影印宋端平本《楚辞集注》、郭沫若《屈原赋今译》《屈原》等(18)北京图书馆交换组:《四年来北京图书馆与苏联图书馆的书刊交换》,《文物参考资料》,1954年第3期。。
(六)出版物国际交换的入藏重点
通过出版物交换北京图书馆入藏了一大批具有重要价值的文献,其中不乏一些由于历史原因流散海外的珍贵古籍。如孤本回鹘文《菩萨大唐三藏法师传》共518面,北京图书馆仅藏其中240面,余278面藏于法国淇美博物馆,后通过交换原件辗转回归,终得合璧。又如,1954年从英国剑桥大学图书馆换回藏在英国的7000余卷敦煌资料(胶卷),满足了中外敦煌学研究者的需要(19)马静,黄曼丽:《国家图书馆书刊国际交换发展史浅析》,《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07年第2期。。北京图书馆还交换入藏了部分19世纪的外文文献,如1954年中共中央编译局为了对《资本论》的版本和注释进行研究,需要1833年巴黎出版的查理斯巴巴吉著《工厂制成品与机械节约论》和1807-1811年普鲁士出版的《技术史》1-3卷等在《资本论》手稿中提及的图书。北京图书馆遂向多家海外机构发函征询,经与苏联国立列宁图书馆交换获得了上述文献。
此外,为了更好地满足国民经济恢复发展所需的文献,图书馆加大了对工业科技类资料的采选。北京图书馆计划通过国际书店采购美国材料工程师协会(ASME)等单位联合召开的“环境系统会议”会议录和美国电气与工程师协会(IEEE)主办的有关电子学方面的会议论文集,但国外出版社以“绝版”为由拒绝了订单要求,后在美国芝加哥大学远东图书馆的协助下以交换方式获得了上述文献。
三、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版物国际交换的价值及启示
(一)外文文献资源建设的重要手段之一
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版物国际交换发挥了重要且独特的作用,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疏”。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对新中国采取政治孤立、经济封锁的情况下,中国的国际图书贸易几近停滞,交换为国内图书馆获取外文文献提供了重要的渠道。特别是1953年国际书店通过转口贸易方式尝试图书进口之前,国际交换几乎是图书馆外文馆藏建设的唯一途径。此后,随着外贸环境的改善,外文图书的采购量逐渐增多,但在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个时期中,通过交换及受赠途径获取的外文文献数量仍占较高比例。
二是“省”。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的首要任务是全面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1953年“一五”计划提出要集中力量进行工业化建设,并加快推进各经济领域的社会主义改造。图书馆作为社会主义公共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为经济建设提供文献支撑和智力支持的功能和责任。在国家财政和社会资源相对有限的情况下,图书馆既要尽量少占经费,又要尽量充分地丰富馆藏,为社会主义发展和建设提供必要的知识和信息,而国际交换则为图书馆“既好又省”地积累馆藏提供了渠道。
三是“补”。从采购方式上看,新中国成立初期国际交换是贸易采购的重要补充,不仅突破了壁垒,而且节省了资源;从馆藏建设上看,新中国通过交换渠道获取了大量当时急需的社会科学、工程技术领域方面的外文文献,甚至促成了部分海外流散珍贵典籍的回归。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一方面,以西方国家为首的逆全球化浪潮越来越明显,美国向中国发动贸易战,严重破坏了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关税壁垒、技术封锁被作为政治手段围堵中国发展。为了应对外部挑战,图书馆要继承发展新中国成立初期“破堵为疏”的工作模式,充分发挥国际交换的模式优势和渠道优势,在严把意识形态关口的前提下,有选择地收藏海外优秀出版物,自觉抵制不良信息的侵入。此外,受新冠疫情影响,各国经济遭遇不同程度的困难。尽管在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中国经济持续向好,但也要做好对形势的研判,认清形势的严峻性,要有“过紧日子”的思想准备。因此,图书馆要充分发挥好出版物国际交换在外文文献资源建设中的特殊作用,“省”“补”并济,精准合理使用经费资源,提高非采购途径文献入藏的比例。
(二)连接图书馆界交流合作的重要媒介
文献交换自古便是积累书籍、交流文化的重要手段。我国古代藏书家、藏书阁多借由交换“以我所有,换我所需”,获取难于购买的书籍。欧洲出版物国际交换的起源可追溯到14世纪欧洲图书馆之间的手稿交换。(20)弗朗斯·范维卡尔登:《国际出版物交换手册》,王培章译,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78年,第38页。至17世纪,欧洲学者和学术团体之间开始对科学期刊进行交换(21)Kirsti Ekonen,Paivi Paloposki and Pentti Vattulainen.Handbook on 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of Publications,K.G.Saur Verlag GmbH,2006,p52.。资源获取是出版物交换持续发展的核心动能,其内在驱动在于图书馆对资源的渴求。此外,由于文献交换的过程不需要货币的直接参与,在缺少货币信用与商务文书规约的情况下,交换双方必须通过密切的沟通和相互的信任以达成稳定合作的目的。由此可见,图书馆热衷参与交换合作的内因是文化资源,而机构间的良好信任是交换合作持续发展并不断深入的外在保障。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迫切希望借由图书馆了解世界先进的文化和技术,而外界对刚刚诞生的新中国也充满好奇,在贸易手段相对壅塞的彼时,出版物国际交换合作的开端和发展恰恰能够满足国内外图书馆相关馆藏的需要。在当前形势下,图书馆依然是国际人文交流的重要参与者,出版物国际交换依然是图书馆国际交流合作的重要表现形式。借由交换合作,图书馆之间既满足了彼此的馆藏建设诉求,又在文献互通的基础上不断磨合积累机构间的信任。图书馆作为国家文化的重要载体,其良好信用形象的树立有利于推进国家间公共外交走向深入。
(三)新时代对外文化传播的重要窗口之一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来自各国不同文化背景的民众相互交流沟通,需要在文化上互动、互信、互学、互鉴,在不同民族文化求同存异的前提下,增进文化间的相互了解,进而消除文化偏见和误解。出版物国际交换通过图书馆或其他文献收藏单位之间相互交换出版物,来实现馆藏文献建设的双边或多边行为,具有文献积累和文化交流的双重属性(22)李伟,马静:《公共外交视角下的出版物国际交换策略研究》,《宁夏社会科学》,2015年第5期。。图书馆的根本特质是文化属性,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其参与构建的文化传播机制既得益于政治,又超越政治,既坚持政治正确的原则,又超越意识形态的界限。
因此,图书馆在新中国成立之初通过文献交换不仅完成了外文文献资源积累的任务,还承担了国家间、民族间和文化间的知识信息双向传递的桥梁与纽带功能。图书馆在参与国际文化交流活动的过程中能够引进和传播国外的先进文化,最主要的途径之一是采集和收藏国外优秀书刊文献。(23)柯平,卢晓彤,胡曼曼:《图书馆在国际文化交流中的作用与地位》,《图书情报知识》,2021年第1期。出版物在流动与交换的过程中,不仅使中国了解世界,亦使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在当前形势下,图书馆出版物国际交换工作以书为媒、以书为桥,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依然是提高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向全世界展现一个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助推中国文化海外传播的重要抓手。